《少年除妖师》吾亦吾童

3、盲女菡珊

　　爷爷坐在床边，过了许久才从刚才的惊慌中平静下来。回想起森林中的险状，还有小夕的生命垂危，爷爷就会不寒而栗。真的可谓九死一生啊！莫非，这些都是命运的刻意安排？为的只是希望我能让小夕能够过上安定的生活吗？也许是吧！

　　爷爷仔细打量着这间房，房内陈设古朴简约，不难猜出这户人家过着布衣蔬食的生活。但是刚才那位菡珊姑娘并不像一介布衣。况且离这里不远处的森林里还有秽兽出没，既然它对这个村子有所忌惮，想来这个村子应该有着它应有的秘密。

　　爷爷仔细想了想，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上来具体问题出在哪里。

　　想着想着，睡意就浓了。渐渐地，爷爷的眼皮变得十分沉重，下一刻就已经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过了多久，爷爷被一阵刺鼻的药味惊醒了。揉了揉疲劳的双眼，发现是菡珊后，爷爷便感激地说道：“给菡珊姑娘你添麻烦了”。

　　“哦！老爷爷，我把您吵醒了吗？”

　　“没有！没有！都一把老骨头了，睡眠本来就不好，我是自然醒的。”爷爷赶紧对菡珊说道。

　　“老爷爷，我已经把药熬好了，这药材都是从我们这里的山上采摘下来的。药效很好，我来扶着您的孙儿，您趁热把药喂给他喝吧！”菡珊的声音十分温柔，宛如春风拂面般让人心情舒畅。

　　“好！老朽再次谢谢菡珊姑娘了。”说完，爷爷便接过菡珊手中的一碗药。

　　接着，菡珊便坐在小夕的床边，小心翼翼地将小夕扶起来，让爷爷把药灌入小夕的嘴中。

　　然而，当爷爷看着碗里的黑色液体时，刚才心中陡生的一丝不安又迅猛来袭。

　　“慢着！”爷爷急忙说道。

　　“怎么了？”菡珊被爷爷突如其来的制止微微受惊。

　　爷爷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总不能因为心中的一丝疑虑而误会菡珊姑娘，更不能因为自己而耽误了小夕的生命。情急之下，爷爷突然笑着对菡珊问道：“不知道这药有何功效？”

　　菡珊莞尔一笑，“老爷爷，您不必担心，这药专治因受寒而引起的身体发热，没有任何副作用。”

　　爷爷立即笑着说道：“哦……菡珊姑娘请别误会。其实我是在想，这药能不能也给我喝一点，因为我也感到身体有些稍稍不适。”

　　“当然可以！都怪我一时大意，竟然没有察觉到您也身体不适。”说罢，菡珊便起身将桌上药罐里的药再倒出一些，用另一只碗盛着递给爷爷。

　　爷爷小心接过药后，先闻了闻，小心地浅尝一口，随后便一口气将药全部收入腹中。

　　凭借着多年采药的经验，爷爷断定这药并没有什么问题，看来真的是自己多心了。于是，爷爷便安心地将药灌入了小夕嘴中。

　　喝完药后，爷爷感觉身体的确舒适了很多。这个时候，爷爷才注意到原来桌子上还摆放着许多食物。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干瘪的肚子，十分不好意思地说道：“菡珊姑娘，这桌上的食物……”

　　“老爷爷，那些食物都是给您和您孙儿准备的！”菡珊微笑着说道。

　　“哦！那我就不客气了啊！”说完，爷爷便抓起桌上的食物开始狼吞虎咽起来。丝毫没有客气可言，饥饿得似乎想连餐具也一并吞下。

　　菡珊听到爷爷的咀嚼声后，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略微一笑，随后便准备离开房间了。

　　不过，当菡珊正准备走出房间的时候，又突然回过头来，微笑着问道：“哦，对了！老爷爷，还不知道怎么称呼您呢？”

　　爷爷猛地拍一下自己的额头，“嗨！你瞧，我又老糊涂了，竟然忘记介绍自己了，我名为亦天。”

　　“那我就叫你亦天爷爷吧！”

　　“菡珊姑娘怎么称呼都行！像菡珊姑娘这样心肠好，懂得医术，做的点心又这么好吃，真是难得啊！只是你一个盲人要懂得这么多，想必你的父母也一定……一定……”话还没说完，爷爷脸上的笑容便立即僵住了。眼睛开始瞪得老大，仿佛遭受了晴天霹雳一般，连嘴里的食物也忘了咀嚼。

　　爷爷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心里一直会忐忑不安了。原来，这个地方最不妥之处便是这里的——人。

　　爷爷顿时满腹疑云：为什么刚到村里时，根本察觉不到有其他人存在？整个村子似乎只有菡珊一人。但是，爷爷又敢肯定那些房子是有人居住过的，那么那些人又去哪呢？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秽兽忌讳这个村子的原因难道不是因为村里有厉害的除妖师坐镇吗？可是，从菡珊的身上却没有发现半点灵力的波动……这一系列问题将爷爷紧紧缠绕，使得爷爷一时放松的心又瞬间拧紧。莫非，眼前的菡珊并非人类，而是十分厉害的妖物？不然，也不会令秽兽都忌讳了。

　　这里不见其他人的踪影，难道是已经遭到眼前这个神秘女子的毒手了吗？

　　爷爷顿时吓得脸色惨白，一时手足无措起来。如果事情真的如自己所料，那么现在一切都晚了，因为药和食物都已经下肚……爷爷不敢再细想下去，只得惊恐地杵在原地。

　　不过，即使再细微的变化，还是被心思细腻的菡珊听出了端倪。菡珊急忙开口解释道：“亦天爷爷，您误会了。我们这里的村民十分淳朴善良，不会加害于您的。您在村里没有看到其他人，是因为今天他们都去旁边的大山上了。”说到这里，菡珊稍有停顿，发现爷爷仍然没有说话。

　　“实不相瞒，今天是村中唯一一位除妖师的葬礼。我们都叫他柏云大师。柏云大师是村中受人敬仰的伟大除妖师，一生尽心尽力守护村民。正因为柏云大师将村子周围的妖物全部铲除，我们才能够过上幸福安定的生活。”说到这里，菡珊的神色变得忧伤起来，“都是我们害了柏云大师，柏云大师为了救助村民，全然不顾自身安危。即使身中妖毒也对我们隐瞒，才使得聚积在体内的妖毒日益强盛。前些日子，柏云大师体内的妖毒彻底爆发，便猝然离世了。”

　　听到这里，爷爷不禁也被菡珊口中的柏云大师所感动，情不自禁地感叹道：“大师乃是我们除妖师的骄傲啊！”

　　此话一出，菡珊立即震惊了。掩饰不住兴奋的神情，赶忙对爷爷说道：“亦天爷爷，莫非您也是除妖师？看来我果然没有猜错。不然，路途艰辛同时又有妖物出没，普通人是根本无法来到这偏远之地的。”

　　“唉！说来惭愧。我修为低下，实在愧对‘除妖师’这三个字。比起菡珊姑娘口中的柏云大师更是不值一提啊！”

　　“哪里，亦天爷爷可不要贬低自己。凡是能独自跋山涉水来到像我们这样穷乡僻壤的地方，即使没有一身强大的除妖本领，也有着异常敏锐的对于妖的洞察力。这样才能趋利避害，选择一条安全的路径。”菡珊十分理性地说道。

　　听菡珊这么一说，爷爷不禁在心中连连称赞：这个小姑娘果然不简单。

　　见爷爷没有继续说下去，菡珊又抢着说道：“不知亦天爷爷此行是要去哪呢？”

　　“说实话，我带着我的孙儿长途跋涉已有八年了。终年过着四处飘泊的生活，并没有明确的目的地。可如今我年事已高，孙儿尚且年幼，怕是要找个地方安身立命才好。”

　　听到爷爷这样说，菡珊便不再犹豫，开门见山地说出了心中所想：“实不相瞒，如果亦天爷爷想要找个地方安身立命的话，菡珊希望亦天爷爷能够留在这里。因为村里的人离不开除妖师的庇护，除妖师一直以来都是我们村子赖以生存的支柱。在我们这个妖孽横行的穷山恶水之地，一旦失去除妖师，村子将不复存在。如今，村里唯一的除妖师已经去世，所以此时此刻正是需要像亦天爷爷您这样的除妖师来保护村民啊！”说到这里，菡珊便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当场跪在了爷爷的面前。“希望亦天爷爷能够看在全村人的性命上，留下来。”

　　菡珊姑娘的举动让爷爷顿时尴尬不已。爷爷赶紧扶起跪在地上的菡珊，说道：“菡珊姑娘千万不要行此大礼，我受之有愧，快快请起吧！”

　　“不！亦天爷爷若是不答应菡珊的请求，菡珊便长跪不起。”菡珊语气坚定，“菡珊知道，菡珊对亦天爷爷提出这样的要求太过无礼，但菡珊是有苦衷的。其实，柏云大师去世后大家便打算搬离此地，寻找其他村子求得庇护。因为只有这样，大伙才有一线生机。只是菡珊担心路途艰辛，只怕还没有找到一处落脚之地，便在途中遭遇妖物伏击。所以，菡珊恳请亦天爷爷您留在村中，保护村民。我们一定对您和您的孙儿爱戴有加，求您看在全村人性命的份上，答应菡珊的不情之请。”说完，菡珊便对爷爷磕了三个响头。

　　“菡珊姑娘快快请起！不是我不想答应你的请求，除妖本是我的职责，即使不能获得任何报酬，我也仍然会尽力而为的。但是说来，实在是惭愧啊！”爷爷说到这里便停了下来，侧脸看了看躺在床上熟睡的小夕后，继续对菡珊说道：“菡珊姑娘有所不知，这些年来，我带着孙儿长途跋涉，多年都未曾与妖发生正面接触。其实是因为，我故意选择妖气稀薄的道路前进的。因为我的修为实在低下，只是对妖物的感知十分敏锐罢了。为了孙儿的安危，这才有意选择较为安全的道路前行。所以，并非我不愿意出手相助，而是我实在力有未逮啊！菡珊姑娘，你快快起来吧！”说罢，便顺手将菡珊扶起来了。

　　菡珊听到亦天爷爷如此说后，便不再强求。只是起身后，菡珊再次恳求道：“既然如此，那菡珊便希望亦天爷爷能答应我另一个不情之请。”

　　“菡珊姑娘但说无妨。”

　　“菡珊希望亦天爷爷能够带领大伙找到一处安全的地方落脚，毕竟村子失去了柏云大师的庇护，继续待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

　　爷爷犯难地思索了片刻，之后便对菡珊说道：“那好吧！我定当竭尽所能，为村民觅得一处安全的容身之所。”

　　“那菡珊先替村民在此谢过亦天爷爷了。”

　　“菡珊姑娘你不必客气，姑娘好心接纳我和孙儿，我还没来得及报答姑娘的一番好意呢！何需言谢呢？况且村子里这么多条人命，我身为除妖师不能置之不理啊！”

　　“我只是尽了绵薄之力而已，还请亦天爷爷不要记挂于心。”菡珊恭敬地说道，“对了，现在时辰已经不早，想必大家马上就要回来了。菡珊希望等明早您的孙儿情况好转后，我们立即撤离，以免耽误行程。毕竟多留在这荒山野岭一天，就多一分危险，万一附近有妖物侵袭，后果将不堪设想……”

　　“不好！”还没等菡珊说完，爷爷目眦尽裂般惊声喊了出来。

　　“怎么了？”菡珊担忧地问道。

　　“村民们是去哪座山了？”

　　“就是我们村子对面的那座深山啊！因为柏云大师临死之前曾留下遗言，死后村民需将其遗体埋葬至那座大山上。”

　　“糟了！”爷爷极其消沉地说道：“看来，我还是来晚一步啊！”爷爷慢慢在桌边坐下来，对着菡珊继续说：“姑娘有所不知，刚才我带着孙儿从大山上赶往村里的时候，的的确确是遇到妖物了，并且还是一头极难对付的秽兽。村民如果上了那座山，只怕是凶多吉少啊！”

　　听到亦天爷爷这样说后，菡珊几乎是瘫倒在地上，口中呢喃着：“不会的，不会的，大家一定不会有事的……”，嘴上虽然说着不会有事，但内心其实早已跌落谷底。

　　看到菡珊这个样子，爷爷心里顿时升起一个疑问，“只是，我有一点不明白。既然大山上有秽兽栖息，想必柏云大师早已知晓，可他又为何要吩咐村民们前去涉险呢？”毕竟，秽兽是绝对不会忌惮一群普通人类的。

　　“那亦天爷爷您的意思是？”菡珊似乎听到了一丝转机。

　　“我的意思是，如果这一切都是柏云大师刻意安排，那村民们或许并非凶多吉少。所以，菡珊姑娘你不必现在就如此难过。”

　　“是吗？那我们赶紧去找他们吧！亦天爷爷，您是除妖师，现在能对付妖的就只有您了。菡珊求求您，一定要将大家安全带回村里啊！”菡珊一脸哀求地对爷爷说道。

　　爷爷看着菡珊，轻声叹了一口气，“唉！虽然我还不知道柏云大师的真正用意。不过依我拙见，只怕现在最危险的反而是我们啊！”

　　听到爷爷说出这样的话来，菡珊一脸惊愕。

　　“村民们大张旗鼓地上山，只怕早已被秽兽察觉。当嗜杀成性的秽兽知晓柏云大师的死讯后，纵使村民们得到了柏云大师的庇佑，可留在村中的我们，就难以幸免于难了。姑娘有所不知，秽兽并非一般的妖兽。它是众多怨念的聚集体，像我这样的一阶除妖师根本奈何不了它。”

　　菡珊再次被爷爷的话吓倒，身子又是一软。

　　爷爷赶忙补充道：“菡珊姑娘不用太过绝望，事情还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至少秽兽到现在还没有过来，说明一切仍有转机。”

　　“真的吗？”

　　“菡珊姑娘大可相信我，只是我们现在所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眼看太阳即将落山，我们必须立即逃离此地，以免大雪封山。”说罢，爷爷立刻来到床边，将小夕抱了起来。

　　“逃离？那……那其他人怎么办？”

　　“他们完全遵照柏云大师的嘱咐行事，想必没有什么大碍。我们试着往山上走，或许就能与他们会合了。”

　　“好！”说罢，菡珊也立即开始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