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绵绵无绝期》千千笙

3、第二章 深海的八爪鱼

　　闵敏是这样一个人，她从不轻易答应别人，一旦答应就全力以赴做到最好。
　　当她得知要接的案子是《S城绝恋》的宣传时，虽然她的一颗心颤抖得像被秋风吹得唰唰作响的枯叶，虽然她克制不住埋在枕头里小声抽泣。
　　但她只给自己半个小时发泄这一切的负面情绪。半小时一到，她又化好妆，穿着精致的套装，踩着高跟鞋变成人前最耀眼的那颗明星。
　　十点钟，她召集了二组所有组员回来开会。言简意赅地通报了暂时离开的消息并将手头的上的工作一一做了分配。
　　一听到这个消息，会议室就炸开了锅。大家开始不安地揣测。
　　“闵姐，我们不会被撤组吧。”有人担忧地问。
　　闵敏是广告部最年轻的小组总监，关于她如何坐上这个位置的传闻有很多，传得最盛的就是她和王总的那段。这下，王总一病，闵敏便失去了靠山，陈南静肯定会拿她开涮。她被辞退了倒还好说，大不了换一个人，要是撤组，那大家可就倒大霉了。去别的组做牛做狗就算了，工资还有可能跟着降级。
　　所以这人一问，坐在下面的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望着她。
　　闵敏环视了下会议室一张张紧张的面孔，掷地有声地说：“不会。不过，我不在的时候，一组的总监会接替我。你们所有的日常工作都要向他汇报。”然后，她顿了顿，又说：“当然，重要问题，跟他汇报的同时也要知会我，知道了吗？”
　　两排脑袋齐刷刷地点头。
　　“散会。”
　　人群鱼贯而出，闵敏叫住了走在最后的一个梳着马尾辫，衣着朴素的新进职员。
　　这个女孩叫许秋宁，人如其名，像秋天般朴实宁静。她突然被叫住有些不知所措。低着头局促不安地站在那，一双球鞋无意识地摩擦着地毯，一点一点地释放着紧张的情绪。
　　闵敏看看她粉脂不沾的脸，又看看她脚下洗得发白的帆布鞋，缓缓开口：“许秋宁，你来公司多久了？”
　　“三个月。”许秋宁小心翼翼地回答。
　　“转正了？”
　　“前两天刚刚签合同。”
　　“好，那你愿意跟我去公关部吗？”
　　许秋宁一下子愣在那，呆了足足有一分钟，才开口说：“我大学的专业是广告学。”
　　许秋宁是聪明人，虽说万华是靠电视、电影宣传起的家，但是这些年公司重心早已转移，前两年干脆将宣传部直接并入公关部。时过境迁，她一个新进职员想在那种地方出头简直比登天还难，所以她不敢走。
　　闵敏是瞧出了她的心思，怔怔地看着她说：“公关和广告本来就是共通的。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跟我过去，直接就在我手下干活。肯定比现在跟着艾伦学到的东西多。而且，穿鞋的未必跑得过光脚的，你知道贝基拉吗？他光着脚一路从埃塞俄比亚跑到罗马奥运会，一样拿了冠军，破了实际记录。有时候平台是很重要，但终究是比不过自身的努力，你还年轻，经验很重要，好好考虑一下。”
　　到底是个聪明的人，许秋宁一下子就被点醒了，点头说：“我愿意。”
　　闵敏这才笑笑，挥手让她出去。
　　于晓婷早就守在会议室门口。许秋宁一从会议室走出来，她就迎了上去：“闵姐是让你去公关部吗？”
　　早上闵敏从陈南静那回来就跟她说了去公关部的事。一共两个名额，一个是她，另一个，她琢磨了一上午，没想到最后闵敏把刚转正的许秋宁留了下来。
　　许秋宁点点头。
　　“怎么找你？”于晓婷向来是个心直口开的主。
　　“我也不知道。”许秋宁摊摊手。
　　只有闵敏知道，四年前，她也是穿着磨白的的帆布鞋站在万华门口。迎着势力的眼神，穿过狡诈的人群，经历层层磨难才戴上今天这顶皇冠。
　　如今，她要开始自己的战役，她不需要坐在金字塔尖晃着红酒杯美丽、世故的白骨精，她需和那些她一样有光着脚走荆棘的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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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关部就在广告部的楼下，一样的白色基调，一样的办公布局，中间是格子间，各中层领导的办公室靠墙一字排开，整洁，大气，没有一丝多余的装饰。要不是门口赫赫大字写着万华公关四个大字，闵敏还以为自己走错楼层了。
　　闵敏只带了一台一体式电脑，两个助手倒是大包小包一大堆，三个人一字排开站在门口，有些狼狈。往来都是人，但没有一个人抬头瞧上他们一眼。
　　闵敏等了十分钟，见依然没人理。她就把电脑主机放在地上，踩着高跟鞋直接走进了公关部的执行总监办公室。
　　金玉华刚午睡起来，还在补妆。见到闵敏走进来，愣了一秒，便露出职业性地微笑：“你是闵敏吧，请坐。”
　　闵敏倒也不客气，径直走到她面前坐下，开门见山地说：“您好，金总监。我们在门口站了很久，请问我们的办公室在哪里？”
　　金玉华面露尴尬：“李总监走的时候，带走了一大票中层干部。因为涉及到太多机密，他们的办公室都被封了。要等总公司调查完了才能用……”
　　闵敏抿着嘴不啃声，眼光扫过她那妆容精致的脸最终落在那对闪闪发亮的心形耳钉上。她记得陈南静也戴过那种款式，当时于晓婷还上去拍马屁说：“哎呀，陈总监你这个耳钉真漂亮，又是哪个追求者送的吧？”
　　陈南静笑得花枝招展，说：“哪里啊，是跟闺蜜一起买的。我们两买了一样的，是友谊的象征。”
　　闵敏的心隐隐有些不安。
　　果然，金玉华接下来就说：“格子间最后那一排暂时没人用，你们先坐过去。”
　　闵敏什么都明白了过来，陈南静是要趁王总不在的时候，可了劲的折腾她。
　　她什么都没说，拿了包就往外走。
　　到门口的时候，金玉华突然叫住了她，意味深长地说：“我们这里可不比广告部，是吃苦的地方，脾气得压得住才能做事。”
　　“还有。”她顿了顿，兴奋地搓着手说：“明天要和剧组那边开会。你把剧本和以前所有的资料都看一遍。重新做一份宣传策划，不要到时候丢人。”
　　闵敏差一点就把手里的prada甩到她那得意洋洋的脸上，可转念一想，这可是她第一年的年终奖，这个贱人好像特么的不配得到这么高的待遇。
　　她挑挑眉，露出一个妩媚的微笑，转身便离开了办公室。
　　于晓婷对办公桌的安排很不满意。
　　她把东西往桌子上一摔就气鼓鼓地抱怨：“这是什么安排啊？我们的办公桌比新人的办公桌都小，脚都伸不直，怎么办公啊？不是他们求我们过来帮忙的吗？怎么这样？”
　　许秋宁赶紧捂住她的嘴，看了一眼正在搞卫生的闵敏，说：“你快别说了。你没看到闵姐也坐在这嘛？她一总监还跟我们坐一起已经够委屈的了。你还抱怨那么多。”
　　于晓婷撇撇嘴，小声地嘀咕：“本来就是嘛。而且连个帮手都没有。”
　　“没有帮手？”许秋宁惊讶地问：“陈总监不是说会调公关部的精英全力协助我们吗？”
　　“呸，我刚刚打听过了。”于晓婷猝了一口，说：“你知道上一个执行总监出去新成立的是什么公司吗？”
　　于秋宁摇摇头。
　　“是影视宣传公司。”
　　这下在一旁埋头擦桌的闵敏也愣住了。
　　于晓婷继续说：“上一个执行总监把有影视宣传经验的人手全挖走了，剩下这些人什么都不懂，说就算懂也不会帮咱们。”
　　“为什么？”
　　“公关部早就不想要影视宣传的业务了，这就等着有人犯错，乘机让上面把这个业务一锅端了。公关部明面上说是借咱们来帮忙，其实就是让咱们来背黑锅的。闵姐，你看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我们要不回去吧？”
　　闵敏站在那，脑中像炸开的麻花。无数画面在眼前闪过，7岁时，因为弄丢了妈妈扎了一晚的彩灯才赚到的5块钱早餐费而站在教室门口不敢进去；16岁时，在跑道上拼命地跑，累到快要断气了都不能在4分钟内跑到终点；24岁时，她想在李译白离开时最后吻他一下，却被突然出现的粉丝给打断，类似这样的画面不断涌现，深深的无助感差点将她击倒。
　　她好像看到了明天会议后，陈南静和她的好闺蜜金玉华肩并肩地站在门口看她笑呵呵地出糗。
　　但她闵敏是谁，她从来不怕失败，她是那深海的八爪鱼，脚全部被人剪短还要蹦跶两下才会死。
　　她握着拳，强撑着站直身体，双眼看着于晓婷，目光怔怔：“既然走到这一步了就不能退缩，你们相信我，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在万华失去立足之地。”
　　于晓婷和许秋宁被她的气势吓到，猛点头。
　　闵敏没有再放任自己沉醉在负面情绪，她迅速整理头绪，分配好于晓婷和许秋宁的任务，便回到座位上，搞好卫生，装好电脑，投入工作。
　　参加会议的甲方是制作人、投资人和导演。演员无需参加，闵敏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工作任务这么紧，让她分神来对付李译白还真是有点困难。
　　她和于晓婷、许秋宁把所有的资料都看了三遍，发现将之前的宣传方案全部重新推翻简直是天方夜谭，只能在之前方案上找出不足的地方反复修改。就是这样他们团队都工作到了凌晨。
　　她很庆幸自己挑了这两个年轻的女孩做助手，于晓婷善于收集信息，脑子活，创意新颖，许秋宁则沉稳，善于总结，能提炼宣传点，她们还会做PPT，能编VCR。事实证明她闵敏的眼光还是很好的。
　　一直奋斗到凌晨两点，闵敏才拖着疲劳的步子回到家。
　　一推开门，就看见李清纯窝在客厅的沙发上打游戏，神情专注，好像在开美朝原子会议。
　　“我家宝贝儿子呢？”闵敏走过去踢了她一脚。
　　“在房间呢。”李清纯头也不抬。
　　闵敏走进闵诚白的房间，她的宝贝儿子安静地躺在那，心脏随着呼吸有序地起伏，月光洒在他身上，让人想起了梵高的《星空》。闵敏突然觉得很伤心，委屈涌上心头。她这一天天穿上盔甲去战场上厮杀，倒差点忘记了自己也是一个女人，一个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