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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番外三 ...

  •   “风刃,欺君罔上,意图谋反,罪大恶极,削其爵位,废其摄政王身份,永囚禁于南凉宫,用不得踏出一步,钦此。”

      易伏苓看着易千机端过来的黑乎乎的汤药,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她的下巴已经瘦到尖锐,身子似乎也比纸张还薄。
      “爹......”易伏苓轻轻唤了一声,音调气若游丝,“能不喝药了吗?”
      “混说什么!?”易千机怒道,“快喝了去,我帮你拿点蜜饯。”
      易千机转身进了屋,易伏苓趁机把汤药倒在一旁的树下,用脚踢了踢树叶,小心翼翼的把残渣都掩盖住。
      “喝了吗?”易千机走过来,手里拎着个小袋子。
      易伏苓把碗举在易千机跟前,还特地把碗翻了过来,示意她都喝完了。
      易千机这才满意,递了袋子过去。
      易伏苓拿着蜜饯往嘴里喂,鼓着腮帮子一动一动,她的皮肤白到有些透明,鼓出的皮肤几乎可以看到青色的血管。

      易千机那过碗准备去洗,转身之后在易伏苓看不到的地方悄悄抹了眼泪。

      “爹。”易伏苓躺在摇椅上,看着天上纤尘不染的蓝色。
      “嗯?”
      “我想去南羽都。”
      “不行。”
      “可是我快死了啊......”易伏苓偏过头,目光盈盈的看着易千机。
      易千机不说话,只是摆弄着他手里的机械。
      “我想再见见他......”易伏苓低着头轻笑,为自己磨灭不掉的执念,“我没有多久的时间了,我只是想看看他好不好......”
      “他好得不得了!至少比你这样子好!”易千机突然发怒,把手中的零件狠狠地置在地上,气冲冲的回了屋子。

      易伏苓也不在意,她抬起了胳膊,挡住微弱的阳光,光线似乎从皮肤中穿透过来,呈现出病态的白光。
      在她把花神佩交出去的时候,便已经预料到了未来,花神佩是星流花神生命所在,在她窥探到风天逸的命格的时候,就毅然决然的把花神佩交与雨瞳木,没有什么会比他更重要,她一直都知道。
      总归是要牺牲的,为万民,为他。
      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离开父亲,可是她放不下,她想知道她为之舍弃生命的人,现在究竟是如何生活的,是否如她所愿般安好,是否和心爱的人相守。

      夜晚,易千机终于愿意面对她,他把易伏苓扶到后院,说要给她看一件东西。
      巨大的幕布落下来的时候,易伏苓眼眶泛红,那是一个飞行舰。
      “我就知道你会走。”易千机说道,“我不能陪你去,只有这个了。”
      “爹......”易伏苓哽咽,半天说不出话来。
      “为它取个名字吧。”
      易伏苓走上前,抚摸过舰身,脑里满满当当的都是与风天逸在一起的日子。
      “叫星辰号吧。”
      星辰号,就来纪念他们在星辰阁的第一次相见吧。

      羽还真听说易茯苓来南羽都了,二话不说就抛弃了风天逸,一路上飞奔似得跑到宫门口迎接她,风天逸尽管满脸不乐意,仍是跟在他身后,陪着他去了。
      易茯苓只身前来,身上裹着厚厚的裘袄,她从飞行舰上下来,脚步都有些虚浮。
      羽还真忙上前扶她下来,那苍白的脸色让人忍不住担心,“苓姐姐,你这是……”
      “无妨,就是着了风寒。”刚说完,她便捂着嘴咳了起来。
      “宫里有最好的大夫,叫来给你看看吧,你看你脸色这么差…….”
      “不用的,我既然来了,肯定是没有大碍。”易茯苓被他小心翼翼的模样逗笑,他还是像以前一样,看来,被风天逸宠的很好啊。
      想到后者,易茯苓便抬了眸朝风天逸那边看去,而那人只是淡淡的看着羽还真,仿佛他的整个世界就只剩下了那一人。
      易茯苓抿了嘴,低头轻笑,他们一定过得很好很好,好到她站在这里,就像极了一个十成十的外人。

      风天逸并没有为易茯苓的到来而大摆筵席,他邀了几个易茯苓相熟的人,一起在祁阳宫里吃了顿饭,倒也乐的畅快。
      不过也就仅此而已了。
      风天逸很忙,羽还真也很忙。风天逸成日被朝事弄得焦头烂额,羽还真也为了研究机甲闭门不出。
      开始几天,羽还真也尽量的每日去青荇堂陪着她,带她在宫里四处走走,跟她讲南羽都发生的有趣小事。
      易茯苓也听得津津有味,可是也经常会有侍从过来叫他。
      “羽公子,昨日您说用的那个零件,跟机械不合适,崩坏了好几处地方。”
      “羽公子,陛下发怒了,正在四处找您……”
      每当这个时候,易茯苓就会笑着让他去,大家都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没有谁有义务一直陪着自己。

      易茯苓一个人在宫中漫无目的的乱转着,她也不知道最后走到了哪里,只是越来越荒芜,随后就看到了一扇红漆木门,匾上书“南凉宫”三个大字。
      南凉宫?没有听还真跟她说起过,只是这名字,听起来异常萧瑟,倒是与她现在的状况应了个景。
      她想也不想,伸手便去推门,木门像是许久未移动,轻轻一碰便发出刺耳的,“嘎吱”的声音,听得易茯苓直皱眉。
      门内倒是比外面要齐整些,主人家种了些不知名的花草,给院子做了个点缀。
      她举步进屋,刚踏进去,便看见屋内中央摆放了一张长椅,上面背坐着一个人。那人身穿紫色衣袍,青丝松松垮垮挽起,在后脑勺盘了个团。
      更叫她新奇的是,那人前方不远的地方,摆放着一个长条形的桌台,上面放着各种碗儿呀碟子杯子,抬头再一看,那屋顶竟然一直在往下滴着水。
      每一滴水都会恰到好处的掉进容器里,发出悦耳的点滴声。

      这人倒是奇怪的很,易茯苓走上前看他,那人闭着眼,面无表情,也不知他是睡着了,还是在享受着声音。
      易茯苓也不管他,径自在他身边坐下。
      她闭着眼享受着堪比天籁的空灵之音,整个人仿佛置身在下着小雨的森林里,她赤着脚,踏在翠绿欲滴的湿润叶子上,雨中泥土散发着新鲜香气,从她的脚板底一直抚上心头,雨很清凉,滴在水洼里,滴在她的脸上,她仰着头,希望那冰爽的感觉多了一点,再多一点。

      她越来越畅快,情不自禁的笑出声来。
      笑声突兀的回荡在空荡的房间里,打破了原有的静谧。易茯苓发觉不妥,恍然的捂住了嘴,忐忑的看向身边坐着的某人。

      那人似乎也被打扰了兴致,面色不愉的转头看她。
      她首先看到那人的眼睛,黑色,极黑的黑色,她在南羽都见过太多蓝眸,即使有黑眸也总是泛着蓝光,而他,那瞳孔像是刚碾出的浓稠墨水,像是晚来欲雨的深幽天空……
      她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察觉自己似乎不太礼貌,忙又站了起来。
      “抱歉,我也被这空灵之声吸引,一时没了分寸,还望公子莫怪。”
      易伏苓低着头一口气说完,却也没听到这人的回应,奇怪的又看向他。
      那人却又闭了眼,并不理她,易伏苓讨了个没趣,转身便准备要走,刚迈过门槛儿,便从身后传来一道温润的声线。
      “明日你可还来?”
      易伏苓微怔,而后又展颜一笑,“嗯。”

      易伏苓回去的心情已经变得极其欢快,那人......总觉得会是个很有趣的人呢。

      第二日,易伏苓拒绝了羽还真的相邀,只身又跑去了南凉宫。
      今日里那人倒没有再去听水琴,一人坐在一台宽大的桌前,摆弄着一架古筝,只是那古筝尚未成型,那人手里拿着鹿筋一根根往上绷。
      见她来,也不过是淡淡的瞧了一眼,复而又低头弄他的琴了。
      易伏苓自觉地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旁边看他。
      原本只是在看琴,后来目光便转移到他的手上,鹿筋把他的手指勒出一道道鲜红的印子,那人却像不知道疼,面不改色的继续绷弦。
      他的手倒是很大,指腹手心都是茧子,想来是经常握剑的缘故。

      琴弦并不好绷,等他把古筝弄好,一下午就已经过去。
      “好了。”那人淡淡的说,顺手把琴向她面前推了推,“试试吗?”
      易伏苓一听,连忙摆手,“我不会这个。”
      那人抬头看她一眼,黝黑的眼眸看得她打了个哆嗦,她又试图解释道,“我确实不太擅长,听音可以,拨弦就不行了。”
      他不再说话,捧了琴坐到昨日那水琴旁,边上就是古筝桌子,那人示意她坐在椅子上,自己一揭衣摆,席地坐下。
      琴弦发出第一个音,易伏苓只觉得自己心口像是被拨弄了一下,这样好音色的琴,竟然在她眼皮下诞生,怎么想都觉得是一件荣幸的事。
      她支起下巴,手肘放在椅子扶手上,眯着眼思绪就跟着悠扬的音调飘了起来。
      听着听着,那音乐里似乎有一个音节扭曲了一下,虽然很快恢复了正常,但易伏苓还是听了出来,她抬手示意那人停下来。
      那人虽然睨了她一眼,却还是依言住了手。
      易伏苓蹲在他跟前,一根弦一根弦的拨了过去,果然,在倒数第二根弦中发现了问题。
      “这个......音不准。”易伏苓扒拉着弦说道。
      “你是如何得知?”那人问。
      易伏苓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嘴,她总不能告诉他,只因为她是星流花神,所以听力超群吧?
      “我就是听得出来,觉得音不对,具体的,我也不懂。”
      那人倒也没再为难她,只是随意扭了扭雁柱,再一拨琴弦,音色果然又清亮起来。
      他抬头,瞧见易伏苓一脸新奇的样子,出言解释,“新琴,雁柱难免松动,时间久了就好。”
      易伏苓恍然的点点头。她转身坐回椅子,那人抬手又开始抚琴。

      那人手下流淌的琴音,加上身后水琴的滴答声,让易伏苓又觉得自在起来,她惬意的闭上眼,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全黑,易伏苓挣扎着起来,身上的薄被随之而落,她站起身一面走着,一面活动着发麻的胳膊,终于在内室里看到了那人。
      易伏苓见着他,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明明人家给你抚琴,你竟然还听睡着了。
      “抱歉,我......刚才不小心睡着了。”
      “这说明我的音乐抚恤了姑娘的内心,姑娘不必介怀。”那人不看她,手里的书又翻过一页。
      “今日谢谢公子,那我就先告辞了。”易伏苓转身退出去,忽然又想起什么,扭头对他说道,“我叫易伏苓。”
      那人翻书的手一顿,目光看向她。
      易伏苓杏目闪着亮光,散发出微弱的希冀。
      “南风。”那人突然说道。
      易伏苓忽的就笑开了,嘴角咧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南风,再见,我明日再来找你。”

      于是去南凉宫变成了易伏苓每天必做的事情。

      南风话很少,很多时候都是她坐在椅子上听他抚琴。他从不问易伏苓是谁,从哪里来,做什么,同样,他也从不告诉易伏苓关于自己的事情。
      不过易伏苓也并不在意,能在自己余下生命里得到这样的一个人相伴,对她来说已是莫大的慰藉了。

      时间久了,易伏苓看着南风抚琴就有点心痒痒,南风很会识人脸色,当下便让出了座位,把易伏苓拉到琴跟前。
      易伏苓手指都不会摆,南风便掰了她的手指,教她如何拨弦。
      南风的手很凉,比她这个病人都凉,触到她皮肤的时候,易伏苓觉得自己打了个寒颤,转头便看到南风面无表情的看着琴面。
      他的脸就在离自己不到一寸的地方,易伏苓蓦地就红了脸,回过头不去看他。

      “会了吗?”南风出声道。
      “应该......应该会了。”
      易伏苓结结巴巴,顺手拨了几根弦,展示给南风看,南风又蹙了眉,手臂绕过她的肩膀,看上去像是把她半搂在怀里,然后执起她的手,带着她弹起了琴音。
      南风身上有很让人舒适的味道,现在充盈在易伏苓周围,易伏苓觉得浑身都暖烘烘的。

      离开的时候,易伏苓稍显狼狈,也没有道别,急匆匆的就跑掉了。
      南风站在南凉宫的门口目送他离去,等那小小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他缓缓地抬起手,趁着月光注视着自己的手心,那方才柔弱无骨的触感还残余在上面,他的心绪一下子飞得老远,好像是被易伏苓带走了一般。

      再来的时候,易伏苓身后背了一个鼓囊囊的包裹,她一进来就随手关了门,神秘兮兮的把南风叫到跟前。
      “给你带了好东西。”易伏苓俏皮的眨眨眼,把那包裹摊开来,里面是清一色的琉璃杯。
      南风一瞬就明了了,眼里微不可察的荡起笑意。
      两人把琉璃杯一个个的拿出来,把水琴下的破旧碗碟都换了下来。台面上整齐的摆放着统一的琉璃杯,看上去更像回事了。
      易伏苓拉着南风在椅子上坐下,静静的倾听着悦耳的音色。
      琉璃杯的质地自然是比那些破损的容器好了太多,每一滴水珠都恰好的滴在被中央,音色越发的清澈。

      易伏苓再次进入了广袤的森林,不同的是她不再是一个人,她身旁的南风笔直的站立着,随着她的情绪,跟她一起赤脚狂奔。
      突然觉得面颊一个温软的物什触碰上来,易伏苓有些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想象,她睁了眼,看见南风明亮的眼睛。
      他离自己很近,往下看,是那张薄唇,那么刚才的东西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番外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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