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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情窦 ...

  •   卫长轩反应过来时,已伸手抚上少女脸颊,将她的泪珠擦去了。少女似乎吃了一惊,她一抬头,正对上一双黑玉般剔透的眼睛,不由一愣,而后脸颊立刻便涨红了。
      只听袁小侯在他二人身后大笑出声:“卫长轩啊卫长轩,你分明就喜欢这个模样,还矜持些什么!”他说完,又左右呼喝起来,“来人,送卫将军去后面客房,今夜好好伺候着,明日个个有赏。”
      他向来是挥金如土的性子,紫梁园中的伙计把他当做活财神一般,一听见有赏,全都跑了过来,几乎是把卫长轩抬到了房里。
      卫长轩原本就喝得醉意醺然,被这么一番折腾,更是头昏脑涨,一动也不动了。少女怯怯地待了半晌,才稍稍凑近了看他,她从未见过这样俊美的人,一时大气也不敢出。
      屋内的油烛忽然“噼啪”一声,爆了个灯花,吓了少女一跳。她轻手轻脚地拨亮了灯芯,借着火光重新看向了榻上,只见卫长轩脸颊一片醉红,是喝醉了酒的模样。他眉间微蹙,似乎睡得不甚舒适,少女怔了怔,方想起替他解了发带,而后又松开他胸前衣衫。只见这青年将军胸膛肌肤光滑,蜜蜡般的色泽上隐约泛出微红,看得少女脸都红透了,却又不由自主向他越凑越近,近得呼吸可闻。
      眼看便要贴上那微翘的唇角,卫长轩鼻翼一动,已喃喃道:“怎么这么香?”
      少女一惊,慌忙退开了两步,而后才明白,他说的“香”,大约是自己身上的脂粉香。就在她犹疑的时候,卫长轩已慢慢坐起了身,他一双漆黑眼眸半睁半闭,映着散落下的长发,看起来风流俊逸到了极处,几乎让人失神。
      “将……将军……”少女结结巴巴唤了他一声,跪到他脚边道,“奴侍候将军歇息。”
      卫长轩听见这娇怯怯的声音,像是猛然一惊,而后立刻便起身下榻。他酒意未褪,脚步还有些虚浮,少女刚想上前扶他,却被他伸手推拒,只得眼睁睁看他踉跄着出了房门。
      屋外正连天下着大雪,卫长轩被冷风一吹,又清醒了几分,他仓促地寻了路走出紫梁园,却见大街上一片漆黑,已是深夜了。
      他方才出来那番动静并不小,阁楼上的袁小侯也被惊动了,慌张张地推开窗户向外呼喝道:“卫长轩,你去哪里?”一面又向身边吩咐道,“快去追卫将军回来,这样大的雪,别冻坏了他。”
      正在仆从们向外疾跑时,一驾马车已从长街尽头缓缓驰来,在紫梁园门外稍稍停了停,很快便踏雪而去。仆从眼睁睁看着卫长轩登上了那马车,只得复命道:“侯爷,卫将军被一驾马车接去了了。”
      袁雄喝得满眼惺忪,不由奇怪道:“谁人的车,会在这时候来接他?”
      仆从挠了挠头:“回侯爷的话,好像是穆王府的车。”

      卫长轩也不知会有马车来接他,只是听见个熟悉的声音喊他“卫将军”,而后便被拉上了车。车中比外面暖和多了,又弥漫着熟悉的水沉香气,让他终于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再醒时,是被一丝隐约的燥热热醒的。这是寒冬腊月时节,原不该这样热,然而他方才饮了烈酒,又在温暖如春的室内,额上已细细泌了一层汗。却又有微凉的布巾轻轻拂在他额头上,将汗珠擦去了,卫长轩便在这样轻如微风的拂拭中醒了过来。
      “也奚?”他睁眼的一瞬便看见坐在榻边的杨琰,只见杨琰身上只穿着亵衣,肩上草草披着一件外袍,似乎是就寝之后又爬了起来,满脸的倦意。
      听他忽然出声,杨琰的手微微一顿,低声道:“你醒了?”
      卫长轩抬起手,抚着微痛的额角道:“我怎么在这?”
      “你本该在哪?”杨琰语气极冷,蓦地站起身,转头便走出屏风去。
      卫长轩昏沉沉地仰起脸,视线却被这面墨染缂丝屏风阻挡,只朦胧看见杨琰的身影走到桌前,似乎是在倒茶。过了片刻,才又转了回来,将一盏温茶递到卫长轩面前。
      卫长轩愣了愣,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受他的服侍,不由心虚地坐了起来,接过茶盏低声道:“我……晚上一时兴起,多喝了几杯,所以才……”
      “我知道。”杨琰点头道,“勾阑那种地方,难免会一时兴起。”
      “什么?”卫长轩一怔,而后又奇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
      杨琰没有说话,他显然情绪不佳,脸上像是凝了冰,半点笑意也没有。
      卫长轩仍有些朦胧醉意,只莫名看着他,目光却落在他肩上那件织锦的外袍上,却见袍上绣着繁复的盘龙纹,金线银纹在灯光下几乎有些晃眼。他神色一顿,很快便垂头苦笑道:“是了,你已是穆王了,寻个人还是容易的。”
      他心下忽然有些落寞,低声道:“也奚,我现在才明白,为何从前每次提起带你离开王府,你都婉言拒绝。原来你早就知道,将来你会做这王府的主人。”
      他说完这句,只听头顶传来一声冷笑,那笑声实在陌生,让他不由怔怔抬起头来。
      杨琰垂着眼睛,那抹冷笑仿佛利刃刻在他唇角:“卫长轩,我知道你心里更愿意我像从前一样,做个柔弱无依的小公子,蜷缩在你怀里受你保护。你以为我就不想吗?可是我不能!”他咬着下唇,缓缓摇头,“我是大昭的皇族,杨家的子孙,我身为杨烨的儿子,就算天生残疾,也不甘心就这样做个废人,了却此生。”
      卫长轩恍惚想起,当年那个中秋月夜,杨琰劝他投身羽林卫的那些话,不由低低叹了口气:“是了,我早该想到,你能看穿我怀有抱负,是因为你心中也另有雄图。”
      杨琰垂下眼睑,也叹息了一声:“卫长轩,你我志向不同,或许有一日终将各奔东西,我真怕……真怕会有那么一天。”
      卫长轩惊了一惊,伸手抓住杨琰的手问道:“也奚,你怎会这样想?”
      他这一下失了轻重,竟将杨琰拉得向前一倒,一个趔趄跌到了榻上。杨琰有些惊吓地抬起脸来,却觉气息拂面,显然正对上了卫长轩的脸。他们方才刚有些争执,此刻却贴得如此近,两人都是怔了一怔,似乎不知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杨琰忽然闻到一缕甜腻的香气,显然是从卫长轩身上传来的。他猛地皱起眉来,一把抓住卫长轩的衣襟道:“你今夜去勾阑里都做了些什么?”
      卫长轩见他神态大变,赶忙道:“不过是去喝了几杯酒,怎么?”
      “喝酒?”杨琰眯起眼睛,磨着牙道,“喝酒会喝到衣裳都解了,头发也散了么?”他说着,咬了咬牙,显得极是恼火,抓着卫长轩衣襟的手指都用力得微微发白。
      卫长轩已明白他误会了什么,他露出几分苦笑,一手握了杨琰的手:“也奚,我什么也没做,”他似是无奈地叹息道,“你难道不明白,除了你,我什么人也不要。”
      杨琰怔怔抬起了脸,他一双眼睛大而沉静,如同一汪湖水,睫毛颤抖得厉害,仿佛不确定方才听到了什么。卫长轩只是看着便心生出无限怜爱来,他贴近杨琰的耳朵,再次缓慢地重复了一遍:“也奚,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再听清这句时,杨琰仿佛连呼吸都停滞了,他伸出手抱住了卫长轩的脖子,手是抖的。而后又寻着卫长轩的唇贴了上去,他气息灼热,眼泪却是微凉,滚落在两人相贴的面颊上。卫长轩摸着他的下巴深深吻了回去,口中淡薄的酒意也度了过去,染得杨琰两颊通红,仿佛微醉。他肩上原本披着的那件龙纹织锦外袍早已滑落下去,身上只穿着一件贴身的亵衣,卫长轩手臂微一用力便把他抱到了榻上,两人一起向床帏间滚去。
      杨琰被他压在身下,只听见卫长轩的呼吸声愈发粗浊,那双炽热的唇跟平日全然不同,滚烫地落在他脖颈和肩头。他的双手原本无措地摆放在身侧,却又在纠缠间伸了出去,摸到了卫长轩身上。卫长轩的领口大敞着,杨琰的双手很轻易就探了进去,他的手划过紧实的胸膛和小腹,而后停在了卫长轩的腰带上。
      卫长轩原本还低头吻他双唇,只觉腰结一松,竟已被解开了腰带,不由低了头,按住杨琰的手道:“做什么?”
      他略有些气喘,声音还带着些微沙哑,听得杨琰耳根滚烫,手上的动作也停了,讷讷地似乎不知该如何回答。
      其实不必他说,卫长轩也已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轻而缓慢地吻着杨琰的侧脸,仿佛在对待什么珍宝,低声道:“也奚,不必这样。”他嗓音暗哑,隐忍中又无限温柔,“我不舍得。”
      杨琰听着他的声音,心底泛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战栗,他忽然觉得自己其实根本没有长大,他还是在卫长轩的掌心里,被他捧着,暖着,安然地依偎在他怀里入睡。

      永安七年,正月初一。
      这一年的元日祭天大典与往日略有不同,因前一天除夕夜里,建安城上空星陨如雨,火光耀眼,声如轰雷。钦天监连夜赶入泰安宫,向皇帝禀道:“星落如雨,对紫微帝星不利,请皇上慎之。”
      永安帝虽素日惫懒,但对天地鬼神却十分敬畏,听了这话心中不免惴惴不安。在这年元日的祭天大典中再不敢躲懒,亲自戴了冠冕,穿了十二章纹的衮服,将整卷祭天之词一一诵读了。他立在上头读祭文,两三个时辰下来已是累得浑身酸软,然而下头跪着的诸位臣子却更是苦不堪言。那些精猾的老臣还知道在裤子中缝上软垫,其余不知事的只能硬生生跪着,待大典结束后,几乎是互相搀扶着离开了承天殿。
      杨琰跪在宗族这列的末端,他目不能视,内监们同他也不相熟,连来搀扶的人都没有,只能自己强撑着爬了起来。耳边的人声渐渐远去,承天殿里从方才的熙熙攘攘又恢复了几分安宁,杨琰听见一个拖曳的脚步向他缓缓走近,而后是一声低唤:“穆王。”
      杨琰还未全然站起,听见这个声音,只得就势右膝跪地,行了个元日见长辈的礼节:“大伯父。”
      雍王咳嗽了两声,又走近了两步,扶了他胳膊便要托他起来。
      杨琰不敢十分借力,自己慢慢站起了身,轻轻笑道:“听说各国特使、文武百官都去了宣政殿为皇上祝贺,晚些还要开宴,大伯父怎么不去瞧瞧热闹?”
      “这热闹本王已瞧了几十年,瞧得都腻味了。”
      杨琰笑了笑:“也是,大伯父历朝三代,不知见过多少繁华,岂是我们这些小辈可比的。”
      雍王拄着杖,默默摇了摇头:“穆王,你可知道先前杨玦获罪,有人上疏要削穆王这个爵位,为何被我驳斥了吗?”
      “想必是因为大伯父顾念着与父王的旧情,所以想为穆王府留下几分颜面。”
      雍王冷冷地看着这个瘦弱的侄儿:“杨琰,你当真是这么想?”
      忽然被这样直呼其名,杨琰显得微微一怔,他偏过头:“若不是这个缘故,那便是穆王府对大伯父还有用处。往后大伯父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告诉侄儿便是,侄儿定当竭力为大伯父效劳。”
      雍王哈哈大笑:“我可不敢用你,你三哥那样的人才是听话的好人选,而你么,”他顿了顿,语气骤然阴冷,“你这样的人物,生在宗室之中,实在危险无比。倘若在十年前,我定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取你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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