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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让你幻想与我飞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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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最好的伪装是什么?微笑。坏心情的最完美的遮盖是什么?强颜欢笑。失落感最优秀的掩饰是什么?疯狂搞笑。挫败感的最强势的抵抗是什么?自我嘲笑。
以上,有人如是说。
莫然的坏情绪来得很不是时候,周天原本想探听她怎么就指控了他,可眼泪落在他胸口上,激起一点什么,总之,想问的念头下去,总之是没得问了。
周天把莫然放到床上,盯着她,而莫然是沉浸在旧日时光,还是原本对周天就不设防,所以一个亲吻落在唇上,她并没有惊讶之外的其他情绪。她只是瞪了眼睛,两条晶莹的线还挂在眼角,顺着淌过泪水的地方落下最后的一滴。
该说,失落来得快,还是去得快?
还是该说周天劝服人忘掉不开心有一套?
莫然还在怔然,周天就吻了下来,也许是因为莫然并未出现预期的反抗,他以为这个人的心,是被另外一个人占据的。
吻很轻柔,舌头抵入唇齿,带过糖醋鱼的味道。
手指也很轻柔,缓缓滑过莫然泪水有过的地方,很快,干掉。
一丝穷极力气也无法压制的痛苦窜上心头,上了眉梢眼角,莫然一把就推开了周天,周天被推倒在床的另一边,头朝下,脸和床罩无缝隙,只听见他发出的笑。
笑容让莫然颤抖,急速蹭起,冲了出去。
身后的人,依然在笑,不过笑容有点肆无忌惮了,分不清楚是那种笑。
街上人来人望,牵手的,擦肩的,谈笑风生的,还有赌气,甚至公开吵架的,看起来很热闹。加上太阳的炽烤,人心更浮躁。
莫然坐在花台边的长椅上。
她和周天,似乎相处得很轻松,因为互相知道彼此的曾经,过往,乃至以后将要发生的事,所以之间没有设防,相反沟通很顺畅。这,是该笑的,她昨天还想是不是多了一个朋友,多了一个亲人之外的依靠。想得时间太短,事情发生得太快,这朋友嗖得一声不见了。
沿着起点走了一圈,还是回到起点。
其实,莫然知道跟周天相处的日子是轻松的,但这并不代表旧日发生的那些就可以抽掉了。
比如抽掉一个人的名字,一个人的影子。
简单的东西似乎不靠近她。所以方一鸣和她之间无言,只有相拒千里的无言,周天和她有话,话语始终逃不开当年。
感情,还真不简单。
莫然站起,周天已经出现在眼前,手上拿了两个甜筒。两个人再次坐下,对话。
周天把包装纸撕开,一层一层,很仔细,撕完只留下手拿的一点后递给莫然,说蓝莓味道的。莫然心里是迟疑,手还是伸了去,接过。
指尖碰到周天的手,有点说不出的……莫然迅速舔起来。
“继续吧,十三岁的时候为什么指证我。”周天自己也咬起来,面容平静。
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显然,这是最好的相处。
莫然顺着周天的问题往下,再次回到记忆中。
记忆有些发灰,莫然心情亦然,因为成绩又考砸了,期末考试的语文和数学试卷上,都是红色的数字。她心想虽然老爸不会做什么,但骂肯定免不了,老妈的罗嗦也免不了。
更重要的是,她如每一个成绩不好的孩子一样,非常害怕拿鸡蛋鸭蛋鹅蛋回家。
沿着小河垂柳走回家,头也是下垂得。
小河岸的右边,是一排老宿舍,是厂矿职工家属的住区。但厂房搬迁到了梨花镇意外的地方,久而久之宿舍的人也少了起来。
一家院子,院子外种了一棵树,飘着春天的槐花儿香。
莫然垫着脚,沿着老槐树的桩子向上爬,毫无技术含量的爬到围墙上,伸手去摘红艳欲滴的蔷薇花。刚一朵到手上,院子内,就一个人从屋子里冲出,不,是被人掀出的,被人一把掀到院子里。莫然赶紧缩了脑袋,手上死死拽着花。
她听见叫骂声,一阵一阵。
“你个没用的东西!”是个女人的声音,高音。
高音继续:“每个月才这么点钱,你让我和儿子喝西北风啊!你他妈的说,钱哪儿去了,是不是养你那个小狐狸精了!”
莫然开始准备往下,脚晃动了半天也晃不到可以落脚的树丫上。
“你个吃软饭的,你跟我滚!”女人好像摔出了很多东西,噼里啪啦的,男人的声音夹杂其中,像是劝诫,也像是求饶。
依稀开始有另外人的声音。
好像是个年轻人,莫然听到一声愤怒的叫骂:“够了!”
很有效的阻止,什么声音都停步了。莫然听到那个声音停顿了一分不到后,又撕吼起来:“吵啊!怎么不吵啊!你们不是很会吵,很能吵么?”
刚被骂的男人有些下不来台,软兮兮的笑说阿天你别乱想,晓春这个脾气,你也是知……那个叫阿天的显然不愿意听下去,声音又大了起来:“告诉你李怀明,别在我前面装狗!那几天的时候,是谁跟在屁股后头?好,很好,过河拆桥了,我他妈的被撵出来,你们就过河拆桥了!”
软弱的男人又讨好:“阿天,别这米说,我们家的情况你也是晓得的……”
“李怀明,说什么说?有什么好说的?吃我们家住我们家的,我们没开口,他倒还先叫起来了,好啊,有本事你就别住啊,我们家李怀明是一条狗,你还比狗不如呢!”
女人叫骂很难听,软弱男人似乎过去拉扯,没拉扯到倒没“啪”得一声扇了一把掌。
“李怀明,今天不让这个吃软饭的给我滚出去,我就不活了!”女人操起泼妇架势,嚎叫起来。莫然耳膜都刺得受不了,十三岁的心说要是我,给那个女人一把掌就走了,还愣什么愣啊。
莫然还是没法勾住那树丫上,开始着急起来,手上的成果尽数掉落在了地上。
突然,“砰”得一声,把莫然吓得手忙脚乱,脚在半空扑腾着。
“你在干什么!”斥吼在莫然脚底下,莫然哭着喊着说我下不来了,救命啊救命……终于,莫然脚踩了地,可袖子被挂开了口子,有一道还渗出了血。
个子高过莫然很多的人看了看她身后的一堆花,或许明白了几分,但声音依旧冷冷的:“你刚才爬在上面?”
“没爬……爬上去……” 莫然赶紧摇头,声音渐渐低了下来。
面对别人的眼睛,她还是不敢撒谎。只好老实点头,回答着那个人问得几句话,问完了,莫然才嘘了一口气,花也不拣,一骨碌没影了。
那个人的名字,那个人的样子,莫然并不记得。
只是记得回家挨了平生第一次打,老爸给她上完了药,听说竟然爬了树,上了围墙,火气一下子起来,啪得就是一把掌。
莫然当然懵了,懵了半分,嚎开了。
莫然妈妈赶紧来劝,说莫方正这学校里面尽是一堆贪玩的孩子,哪个不是上树上墙的……莫方正打了一把掌出去,有点悔,加上莫然妈妈这么一说,虽然没道理,但心还是软了下来。
事情本该就这么结束的,与那个人也该没有交集的。
后来没几天,莫然放学回家的时候,遇见那个院子门口站了很多人,有大盖帽的,有认识的邻居,还有同样衣服的同学。
同学拉着莫然,在耳朵边压低了声音,生怕别人听见似的说:“这里杀人了,他们说死了两个人呢!”
“啊,死人?”莫然对于死人并没有多大概念,也并不害怕,反倒犯了好奇,要往人堆里面钻。几个矮个子的学生们一样,在大人中猫腰要进去,其中一个被大盖帽提了出来,正色说小小年纪,跑这里干什么,还不快回家!
有好事的大人假装严肃:“还不快回去,杀人犯还没抓住,跑吧,乱跑吧,把你也杀了!”
说到“杀”字,还做了一个咬牙,手一挥的动作。莫然和几个孩子忽然觉得脖子冷,哧溜开跑。回到家,莫然妈妈也说起了这件事,莫然爸爸正在摆弄已经走不动了的闹钟,边拆零件边说那个院子,前几天还有人说吵架。莫然妈妈放下缝好的衣服,问吵架?是不是跟人结仇?
结仇?拿着笔的莫然悄悄听着,一字不漏。
听着心里就这么一咯噔,笔颤起来。书本上坏人举着刀,杀人的形象一下子鲜活了,似乎高个莫然很多个头,也似乎声音硬巴巴的,还说:“干什么!”
莫然一惊,已是第二天太阳晒屁股。
莫然把周天联系进莫家血案,不只是因为这段回忆,和回忆里别人的“杀人犯”三个字。而是她在血案前一天,看见了周天。
跟那个什么李怀明吵架的,是周天。
莫然看见他的时候,周天正站在蔷薇花的院墙底下,朝里面望着。莫然撞见,还没来得及跑,就被周天看见,走过来,问:“这里的人呢?”
“杀人犯”三个子跳出大脑。
莫然心头一急:“死了,被杀了,跟他们吵架的人把他们杀了!”
周天想起莫然偷花的那天来,想起想起就笑了,边笑边弓下身体,和莫然平视:“吵架?吵架的人杀了他们?”
她后退,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
心里却在想办法,想怎么样才能拖住这个“杀人犯”,别人说坏人做了坏事,心虚,会连撞见他做坏事的人一起给杀了。
杀人灭口?
莫然又倒退了一步,思维异常。
恰好周天露出了一种表情,那种表情在当时的莫然看来,简直是毛骨悚然。因为,周天站直了后,对发呆的莫然说:“还不快回家,不怕我杀了你?”
“所以,你就认为杀害你父母的凶手是周……是我了?”周天把半个甜筒远距离投射进垃圾筒。
莫然看着手上的冰淇淋,点头:“嗯,当时别人救了的第一个反应,就是他杀了我父母。因为他恰好出现在那儿,那家人恰好才死了没多久。”
父亲最后的遗言,莫然没有不答应甚至怀疑的念头,当时,她倒真得认为杀害父母的凶手,是周天。
周天坐在旁边,对莫然说:“那天晚上,如果是周天,你该见过他,至少听得出他的声音……”话一出,他忽然笑了起来,拍拍莫然的肩膀:“我倒是忘记,不管我是不是真凶,都是我杀得了。”
莫然无奈,淡漠一笑。
的确,周天恰好在正确的时间,正确的地点出现在了梨花镇,恰好让莫然找到了攀附生存的理由。所以她才坚持不懈,十三岁面不改色,正定毅然地站在证人席上,指着周天:“他,我看见是他,是他……杀了我爸爸……妈……”
事隔了十二年,当莫然再次遇到周天,隐藏深沉的破败感和悔恨一起爆发了。
所以,她在周天从张佳宝手上救了自己后,开始赎罪,开始为当年犯下的错买单。周天站起来周在前面,忽然回头问:
“莫然,你还记得十二年前的那个我吗,记得我长什么样子?”
她还坐在长椅上,不明白笑起了酒窝的周天,为什么这样问。刚奇怪,周天的手机响了,看着他看了一眼号码,接起。莫然站起来,听见了电话里面的女人声音,不知道是谁,自然也没有心情去猜想是谁。
她只是看见周天接了电话后,说有点事要离开一下。
莫然看着人影穿入进人海,混成了灰白的一团。
“莫小姐?”
林家华和一个女人走在街上,看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