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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认识明明，是一年前的时候。
我在街头。
乞讨。
我是一个流浪儿。
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我就知道，自己，和外面欢乐地奔跑着的那些孩子们，不一样。
我是孤儿。
也曾有过父亲母亲。
只是，后来，他们俩不要我了。
他们的心有点坏，可能人也比较懒——也或者是我实在是不招人喜爱，无法叫他们为我花上太多的心思——所以，他们很随便地把我丢在一条臭水沟边上。
那时候，正是一个寒冷的冬天，一个阴寒的，肃杀的夜。
他们偷懒，只用一块小小的破布，随便地包裹着我。
呵呵，可是我比他俩要勤奋，面对寒冬，我一个人寂寞地挣扎，于是，我居然没有被冻死。
第二天，清洁工发现了我。
我被送到了“爱心阳光孤儿院”。
一开始，院长并不想收下我。
也是的，没有人喜欢一个快要死掉的婴儿。何况他还有腿疾。
是了，从膝盖开始，我的小腿是粘连在一起的。像是一尾鱼，不过，很勉强地，我还是能走路。
然后，院长接到了一通电话。
“啊，有，有、有！……刚好来了一个……”
然后她笑着收下了我。
从此我活了下来。
因此，我是幸运的。
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有一个戴着墨镜的中年男人来孤儿院看我。
和那些来看别个孩子的大人不同，他的牙齿，却是洁白的。
很白，很白。
就像冬天里，躺在雪地上的死人。
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目光，有些不太一样。
别人都是厌恶、好奇、恐惧、嘲笑……
只有他，似乎很喜欢我。特别是我那粘连着的小腿，他的眼睛总是留恋着久久不愿离开。
面对我的时候，他总是微笑。
会对我笑的人还有一个：院长。
当然，她对任何人都微笑。
偶尔，她会好好地打量着我。扭头朝旁边的人道：“你看出他有什么好的没有？”
大家都摇摇头。
她接着说：“可就是有人喜欢。舍得出大价钱。”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心里一定非常高兴。因为她总会在此刻哈哈地笑，然后抱起我，眯着眼睛看。
“你上辈子，莫非是棵摇钱树？”我听见她轻轻的自语。满足的。欢愉的。
我不知道摇钱树是什么东西。就像我不知道，同屋的那几个孩子都到哪里去了一样。
这是“爱心阳光孤儿院”里的一个迷：但凡是到了一定年龄的孩子，就会在某个漆黑的深夜，消失不见。
然后，在第二天的清晨，院长会带工人过来，整理他睡过的床铺。
用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孩子，继续睡在那张床上。
等待着新一轮的消失。
有孩子疑惑地询问过院长，希望知道他们的同伴，到哪里去了？
院长说他们有了新的父母。在那里，他们会过得非常幸福。
得到幸福的孩子，犹如冬天里的大雪，纷纷扬扬，一片又一片。
我知道，在这些雪花里，我也是其中之一片。
那个中年男人又来看我。
那时我已经长得更高。
他温柔地抚摸我的脸，粗糙的手掌慢慢地滑过我的皮肤。
不知何故，我害怕。我的身子，莫名地起了一阵颤栗。
他看见了，冲我一笑，手掌抚磨得更快。
“好久没有来看你了，你过得好吗？”他低声地问我。
我摇摇头，又点点头。
他笑了，手掌轻轻地揉乱我的头发，“这孩子，你到底是快乐还是不快乐呢？”
我望着他，“好多孩子都不在了，院长说他们都去过幸福的生活了。”我拉起他的衣角，问：“幸福是什么？”
他只是看着我。良久，才问：“你想和他们一样吗？”
“你可以带我走吗？”我问。如果总有一天，我也要被人带走，我希望是最熟悉的他，而不是随便的一个陌生的人。
我的话似乎叫他感到很快乐，因为他笑了，露出洁白的牙齿。“你很喜欢我？”他愉悦地问。
我点点头，“你对我最好。”虽然，有时候，他让我莫名地感觉到害怕。
他抱起我，找到院长。他对院长说：“我要带走他了。”
院长眼中，闪过一抹了悟的光。
当晚，我离开了“爱心阳光孤儿院”。
坐在载我离开的舒适的车上，我最后看了孤儿院一眼。我知道，我那小小的床上，很快就会躺上新的身体。
我突然想起白天的那个问题：
幸福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