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阮才人 ...
-
香炉青烟袅袅，入夜的亭丽轩被驱蚊的烟雾笼罩。清爽的薄荷香囊混着浓郁的夜来香，使这装饰清雅的宫殿有股子说不出的奇怪味道，宫女们端着司药房专配的药水，步入山水画屏后。
正在盆浴的阮才人时年十六，进宫不过几个月。宫女们往盆中到药水，那股子苦味教娇滴滴的小姐皱起眉头，泪眼婆娑。宫女们将要撤下去，阮才人拉住其中一个宫女的手，惊慌又放下，叫：“你们先退下，雪鸳你留下。”
眼见别的宫女都退下了，阮才人道：“雪鸳，我何时能好？”她进宫那会子逢春末夏初，夏虫伊始，原以为陛下后宫凋零，又无子嗣，自己花容月貌定能受到陛下宠眷，谁曾想自己一进宫便招来蚊虫叮咬。这样的体质，陛下怎么会传她侍寝。
叫做“雪鸳”的宫女是阮才人母家找了关系从司药房调过来的。她低眉顺眼，道：“这些药使了一段时日，方才有效，阮才人切勿着急。”
阮才人哭道：“我这几日不见好，蚊虫叮咬的越发厉害，如何能不急。”她进宫之前看过好多话本段子，说这后宫争斗阴险狠毒，母亲也叫人放话给她，说不定她就是被哪宫看不顺眼，下过药了。不然，怎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体质？她从前在家未曾这样被蚊虫叮咬过呀！
眼见近来几日惠妃被废，冯充仪禁足，各宫的妃子削尖了头想往陛下跟前去，偏只有她！上回观赏过御园仙鹤之后，德妃都不许她出门了。
再这样下去······
族里还有表姐堂妹一干人等，阮才人心里清楚，她们并不差自己多少，万一这一年自己熬不出头，下一年春日选秀，母家大概会将自己当作弃子······
阮才人双颊血色尽失。
雪鸳见此，赶紧劝道：“才人莫急，您还有奴婢呢。这药还有几贴，您可千万不能放弃。您的病可是太医院国手亲自看过开药方的，良药苦口，您会好的。”她提到那位妙手回春的太医，阮才人脸色才稍稍回温，一时哽咽道：“端来吧。”
可怜她进宫之前，哪里吃过这些苦头。
阮才人靠在木盆边沿，等待雪鸳的药，不料闻听“啪”的一声，想来是药碗被打碎了。“怎么回事！”阮才人惊怒道。
那方跪下的是阮才人的贴身宫女清酌，“奴婢该死，奴婢一时失手······”
“蠢婢！”阮才人一听药没了，大怒。
接手药碗的雪鸳拍了拍清酌的肩膀，安抚阮才人，“娘娘，再做一碗罢。”
阮才人一听不能及时用药，坐在药浴中不敢起来。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觉得自己裸|露在外的娇|嫩肩膀，又开始搔痒起来。
雪鸳安抚好了阮才人，点了点清酌眉心，小宫女目光呆滞，收拾好地上残破药碗，走出大殿，半点不提方才是因为雪鸳失手，才导致药碗打碎。
雪鸳耳畔仔细分辨，确认自己听见了······
嗷呜······
狼嚎之声。
她浑身发抖，端着药碗走出了亭丽轩。
······
嗷呜······入夜，孤狼对月嚎叫。
哗啦哗啦······黑熊两掌摁住铁栏，拼命摇晃。
吼······老虎第三回挣脱粗铁链，冲到她这间铁牢房前，利齿咬着栏杆，妄想冲进来。
阿苗面对这些野兽大爷，缩在铁栅栏之后的小角落里，浑身抖啊抖：真龙大人，您这是监|禁······
这个地方是上回阿苗出逃红莲殿时路过的地宫武场。那会子阿苗心里急，只管逃命，也未曾细想这究竟是什么地方，现在她与这些野兽一样被关在铁笼子里，呆了一下午，也看明白了。
这是一个斗兽场。
无怪乎这里头的壮汉们个个身手过人，这笼子里的狮子老虎，黑熊野狼，全是他们的陪练。
但阿苗没有功夫思忖别人的事，皇帝陛下这些大事更与自己没有关系，她只傻傻看着自己所在的栏杆，有些难以置信：自己就这么被真龙圈养了。
这里被施了法术，阿苗一碰到那铁栏杆就火烧火燎得疼，逃不了走不掉，只能缩在角落里。果然娟儿说得对，这芝麻大的鬼差官职根本不顶用。阿苗看神兽全然不在乎她什么身份，扛着她就来到这个地方，一副打算饲养宠物的样子。
赤膊壮汉们拿着铁棍敲打关野兽的栏杆，不知它们为何这般狂躁。
一个身着寝衣外披斗篷的人匆匆而至，阿苗瞧着那张脸眼熟，但见那寝衣青蟒箭袖，倏忽反应过来——羽林军。地宫里的赤膊汉子们张口便称他“兰大人”，阿苗醍醐灌顶，心下知道此人身份，正刑司总管，兰世卫。
阿苗生前死后第一怕皇帝陛下，这第二怕的，就是这些满身煞气的铁血带刀侍卫。这位整日在正刑司满手血腥的兰总管，是她死了也得绕道走的人物。
兰世卫脑门儿上青筋突突的跳，“今儿究竟怎么回事？我在正刑司里都听见狼叫声。宫里这么多耳朵，被人察觉，坏了陛下大事，你们脖子上的东西不想要了吗？”御园里养着狮子老虎，宫中出现这些声音不足为奇，可是御园里并没有养狼，出现狼嚎声，如何不让人多想？
一个头脑敏锐的汉子对兰世卫道：“总管息怒，这些野兽平日里并非如此，属下思忖着怕不是这地宫里来着不速之客，教这些野兽觉察了，它们才躁动起来。”
听见“不速之客”，兰世卫神色严峻，“此乃皇家辛秘，不容有失。你派人到地宫各个角落查探，若有擅闯之人，无论妃嫔宫人，一律格杀勿论。”
要说身份，兰世卫不过是正刑司一个小小总管，原本并没有御前侍卫统领才有的“先斩后奏”之权，但现在听他一句“无论妃嫔宫人”，阿苗明白，这莫大的权利，都是陛下给的，也更加明白，自己所处的，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地方。
阿苗坐在笼子里听完这番对话，身子抖得更厉害。她在皇宫里飘了那么久，自然明白“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她双手合十，祈求各位大爷：“你们别嚎了。”
原本嘶吼狂躁的野兽们突然安静下来。
自然，并不是因为阿苗那一声祈祷。
阿苗见那石阶上一步步走下来的明黄身影，颇有尽弃前嫌之感。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阮才人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