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鬼降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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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儿热得人心惶惶，屋外层层热浪朝白玉石栏后的台基上翻滚，被厚重古朴的宫门死死挡住，使得这门后的大殿与外头成了冰火两重境界。
“哗”
突如其来的凉水，端的让站在边儿上瞧着的人都打了个激灵。邓公公惊觉自己被浇了个透心凉，骤然转醒：“哪个不长眼的！”恍惚中视线捕捉到那明黄色的衣袍，“嗒嗒嗒”上下两排牙开始打架，“陛、陛下。”不知他是冷的，还是吓得。
“邓川，你好手段啊······”皇帝方放下一本奏章，头也不抬，夸道。
这是邓川这个夏天听过最叫人胆寒的话。
一句话，吓得邓公公趴跪在地。“陛下恕罪。”
“恕罪？”皇帝道，“你说恕罪？那罪在何处？”
邓公公：“······”恕罪这种话，跟叫口号一样，说着说着就顺嘴了。邓川这会子根本不知道自己哪一桩错事被皇帝陛下知道了，也不知道自己刚才的两个时辰里究竟做了些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被陛下浇了个透心凉。
“陛下说奴才哪儿错了，奴才就是错了。”
“总管太监邓川······”皇帝朗声道。“治下不严，任其扰乱宫中秩序······”
邓川屏住了呼吸，整个人绷紧了皮子，就怕从皇帝陛下口中听到什么糟心事。
“罚俸三月，杖责十板。”
倏忽，邓川松了口气。“谢主隆恩。”
皇帝抬头看了他一眼，道：“自去领罚吧。”
邓川缩头缩脑地退出大殿，招来徒弟小顺子，心有余悸道：“今日究竟怎么了？陛下为何说我‘治下不严’？我手底下哪个怂货招了陛下的眼？咱家今日到底做了什么？”
马上就要去正刑司领板子了，邓公公还是一头雾水：本公公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陛下您要这样对我！
小顺子机敏灵性，俯首耳朵贴在邓公公耳畔道：“师父，您今日恐怕被人下降头了！”
······
小顺子是在尚食局找到“邓公公”的。
他远远瞧见那边的情景，吓傻了：“邓公公”与司膳娘子坐在树荫下，摆了糕点茶水，端看一群宫女围着他那被五花大绑的二师弟——小李子。
“邓公公”对司膳娘子道：“我这徒弟欺上瞒下，过往对尚食局多有得罪，陈司膳切勿见怪。今日我绑了他，各位无需给我面子，该怎么招呼就怎么招呼，有仇的报仇，没仇的打欺头······”
这听来是场面话，宫女们自然不敢真的上前报过往的仇怨，一个个都杵在太阳底下。这时，有个小宫女走了出来，瞧着十三四岁，不知哪里抄出一把铲子，扬手打在小李子身上。
“嗷······”
光听李公公的声音就知道这有多疼。
小顺子以为会在“邓公公”脸上看出什么不愉之色，没想到邓公公“啪啪啪”拍手夸道：
“这宫女有股狠劲儿！叫什么名字？”
陈司膳也不知“邓公公”今日究竟怎么了，战战巍巍道：“这、这丫头叫娟儿。”
“邓公公”眉开眼笑，“好娟儿，要不要本公公找人给你拿一副皮鞭和口塞？”
······
“您让宫女们打了小李子还不够，当即扯了他的职，叫他从此到御园扫马厩去······师父，师父你怎么了······”小顺子扶住邓公公。
邓公公护住心口，一副气得喘不上气儿的神色。
他总算知道为何陛下说他“治下不严，”说“扰乱宫中秩序”了。
“这个缺心眼儿的！”邓公公道，“我与他说了多少回，不要到处得罪人！只要找对了主子，攀上了后台，宫女太监也能翻身，他就是不听······定是私底下瞒着我打了不少人，才惹上这样的大祸！”
“那······小李子······”
“马厩里呆着吧······这扫把星出来也是害人！”邓公公道，“我一早对你们说过，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我帮也帮了，扶也扶了，自己不争气，怨不得我。”现在陛下知道他干涉御膳房与尚食局之间的争斗，定是生了些嫌气，与其费心思去救小李子，不如多花些心思在陛下身上。毕竟自己的仕途，才是最要紧的。
小顺子一听这话便知道，二师弟被师父放弃了。
“那······师父，你那会子究竟怎么了······”
小顺子说他被人下了降头似的，自己亲手断送了徒弟的道儿，可不就是被人下了降头。“这话我也只对你说。”邓公公道，“常言道，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作天在看，咱们做事之前，先掂量掂量轻重，有些事儿，不该做就别做。”
“是。”小顺子听他师父的话，应道。
“天道循环，报应不爽。”邓公公想到马上要去领那十板子，就觉得自己后边儿两坨肉疼了起来，对小顺子道，“你到司药房给我找些好药来，待会儿得用。”
小顺子尚且有些不以为意，道：“师父您是总管，正刑司的人还敢真打不成？”
邓公公瞪了他一眼，“顺子你什么都好，就是人前嘴快心里藏不住事儿。陛下口谕，谁敢不尊？下回再敢乱说话，小心闪了你的舌头！”
正刑司是专门惩罚宫人的地方，与红莲殿一样，都是宫人们眼中的人间地狱。进了红莲殿，难逃一死；进了正刑司，生不如死。那里的人只管用刑，一心从犯人嘴里撬出东西，盐鞭铁烙，拶指廷杖无所不用其极，哪管你是什么身份。
再者，能坐在总管太监这个位子上，邓川也有他超乎寻常太监的敏锐，他总觉得“正刑司”这个地方有些邪门儿。这种感觉与宫人们私底下传说的“红莲殿”不同，正刑司里，是藏着许多秘密的。而这些秘密，作为对皇帝陛下忠心耿耿的大总管，是不该知道的。他笃定。
因此这么多年，他都没敢将手伸到正刑司去。
今日这十板子，他得生生受着，向陛下表明他痛改前非的决心。
大徒弟小顺子去司药房寻药，二徒弟小李子下了马厩，邓公公趴在条凳上，“哎呦呦”一声声惨叫，终于在那高声的数“十”声中，结束了这刑罚。
正刑司的兰世卫亲自送他到门口，邓公公笑着告了声谢，扶着腰一瘸一拐走回了正德殿。
他气儿还没喘过一口，眼瞅着一个小太监碎步跑来，跪道：“总管，冯充仪疯了！”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鬼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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