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乡下人进城（1） ...
-
沈易还真就会下五子棋，不过也止步于知道规则，精通是谈不上的。
陆半城鸡贼得很，下了两盘后摸清了沈易的底，于是开始了不动声色的让棋。自己赢的时候不会太快，让棋的时候也不会让沈易赢得太轻松，技巧高超。
两人津津有味地下了好一阵，沈易都没发现陆半城输的那几次是让他的，棋盘上你来我往，气氛融洽。
五子棋不是什么高难度的棋类，沈易下了几把后很快就熟悉起来，陆半城让棋之路越发艰难。两个人都集中精神专心致志的下着五子棋，竟是谁也没发现马车已经被丫鬟们抬下了山，拴上马哒哒地奔向苏州城门。
“老爷，”侍琴轻轻敲了三下车门，“现下已经进了苏州城，您与沈公子是先用饭，还是先歇息片刻？”
“这就到了？”沈易惊讶，撩开车窗的帘子，车水马龙的繁华人间映入眼帘，滚滚红尘气息卷携着鼎沸的人声扑来，让沈易自借自己前世的尸体还魂以来，第一次有了还活着的真实感。
陆半城见沈易魂都被窗外的景色勾走了，哪里还不晓得他的心思。便吩咐侍琴留下两个人随行便可，其他人先赶着马车先去他们暂住的地方，自己带着沈易四处转转，找个地方吃过午饭再回去。叫她们不必来寻，省得来回跑。
春日里的微风还带着些料峭寒意。丫鬟们在后面的马车中取了两件大氅，进车厢中伺候二人穿上。陆半城将沈易牵下马车，侍琴这才留下春晓夏蝉二人，领了其他人赶着马车前往水上小筑。
陆半城穿着一身猩红色大麾，衬着玄色长袍，偏偏又生了一张眉目含情的美人脸。他往路边一站，来来往往的人不论男女，都忍不住频频回首，没几时街道竟有些拥挤起来。
沈易见了格外气闷，又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满腔的不高兴全摆在面上，气鼓鼓的说：“春晓、夏蝉，你们看看附近有卖斗笠的店铺没。”
陆半城听见了，不解道：“你买斗笠做什么？”
“看见只火凤凰骚包得很，拿斗笠兜给他挡挡，省得叫人捉走了拔毛。”
春晓与夏蝉听了，想笑又拼命憋住，肩膀抖个不停。
陆半城无奈：“我和你同吃同住。你也知道，你我的衣服都是丫鬟们拿来什么就穿什么，又不是我挑的……还是说你喜欢穿红色，要不我俩换换？”
“不换！”沈易气哼哼地扭头就走，他才不想穿成红包。
陆半城觉得自己跟养了个儿子一样，天天捧着哄着，时不时还会被甩脸色，简直哭笑不得。见他往人多的地方去，又担心他叫人挤了踩了，赶紧让夏蝉跟上去护着些，自己在后头认命地想辙给这位爷顺毛。
苏州城地处江南，本就是富庶之地。如今又是太平盛世，苏州城虽不及皇都恢弘大气，却自有一番江南水乡的柔美，处处透着精致。加之这一带商贾众多，街上随处可见各种新奇物件，处处都能听见小贩讨巧的吆喝叫卖声。
沈易本来就不是个爱出门的人，还没死回自己的前世之前，也是很少出门旅游的。后来他忙着念学位，就更没时间出远门了。此时见了正值盛景的苏州古城，起先心里那股邪火早就消了，这时候正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看什么都新鲜，只恨自己眼睛不够使。
夏蝉在陆家本家只呆到了十岁，往后几年被分派到苏州城外的半山别院，算是半个苏州人。她性子活泼，见沈易一副对什么都感兴趣的样子，便主动给他当起了解说。沈易目光扫到什么，她就介绍什么。沈易听得起劲儿，领着夏蝉在径自游玩，早就把陆半城抛到脑后去了。
两人正兴兴头头地打算去看路边的手艺人做糖人，夏蝉忽然察觉背后一股暗劲裹夹着什么东西向她袭来，心下不由一凛，反手将那东西截下来。
拿到面前一看——这不是春晓的荷包吗？夏蝉奇怪地回头看向身后不远的春晓。
春晓都快急死了，一边比划一边对口型。见夏蝉还是一脸茫然的样子，翻着白眼指了指自己身前的陆半城，又指了指正在专心致至看捏糖人的沈易，竖起两根拇指狠狠按在一起。
“呀！”夏蝉轻呼一声，赖她，差点误事。“沈公子。”她拉了下沈易的衣角，见沈易回头，便抿嘴笑着指了指后面亦步亦趋的陆半城。
陆半城怀里抱满了东西，正一脸无可奈何地望着沈易，形象实在说不上好。
沈易看了看，发现他抱着的都是自己刚刚多看过几眼的东西，不由也感到些许不好意思。他的气早就消了，只是被城中的新鲜景物吸引了注意力，显得像是故意晾着陆半城一样。然而陆半城还是一如既往的没跟他计较，反倒留意着自己的一举一动。说自己没有一点领情是不可能的。他自问还算是个讲道理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在陆半城面前就格外容易不讲道理。
沈易一边检讨着自己脾气是不是太坏了点，一边别别扭扭地走到陆半城身边，小声道：“你……我就是没见过想看看，你买这么多干什么，拿着也不好走路。”
陆半城笑眯眯地将一包蟹壳黄塞进沈易怀里：“这个时候只要说谢谢就行了。”
“……谢谢。”沈易别扭着道了谢，将手里的纸包拆开，拿了一块蟹壳黄在鼻子下嗅了嗅，见陆半城还看着自己，又把手里的点心举到他面前，“吃么？”
陆半城老怀安慰，跟猫奴看见自己养的猫主子主动来蹭自己一样，欣慰地摇了摇头：“你自己吃吧，别吃多了，咱们该找个酒楼吃饭了。”
春晓与夏蝉很有眼力价地上前，悄无声息地将陆半城怀里抱的一大堆东西分担走了，静静地在他们二人后面跟着。
沈易在半山别院天天被陆半城逮着喂药膳，现在听到能去酒楼吃饭，还是很高兴的。虽然陆家药膳做得不错，天天吃也是很腻歪的。
要在外面吃，当然就得吃最好的。于是陆半城带着沈易，后面跟着俩丫鬟，直奔向苏州城最有名的酒楼“仙客来”。
仙客来在苏州开了有二十来年，临河而立，从外表看上去是一栋风雅楼阁，雕梁画栋很是不俗。走近了，便能听见里面隐隐传来丝竹之声。
楼里分三层。第一层是大堂，二层是以精巧屏风隔开的清幽小雅间，封闭性更好的包厢则是在第三层。当然，不同的楼层，花费也是不同的。
仙客来的松鼠鳜鱼、三件子、松仁樱桃肉、花雕鸡四样最出名的菜品，每日只限量供应百份。虽然价格不菲，却依然让老餮们趋之若鹜。此时虽不到饭点，仙客来的大堂却早已座无虚席。
沈易心里有点可惜。他这会儿正处于看什么都新鲜，别人说什么都感兴趣的当口，本打算在大堂里和其他食客坐在一处，听听别人闲侃下菜。现在大堂是坐不下了，只能退而求其次，让小二引他们去了二楼的雅间。
在仙客来跑堂的都是机灵人，小二见他俩一个面如冠玉，一身雍容的翩翩贵公子做派；另一个虽面带病容，却满身书卷气，显是好人家里教养出来的公子。加之他俩身上穿的衣服皆不是普通货色，后面还跟着两个小厮，显然当得起“贵客”二字。
于是小二脸上挂出十二分真诚的笑容，卖力地介绍了楼里的特色菜品，还讲了几个关于这几道菜的民间传说。
陆半城看见沈易专心致志地听着小二的介绍，馋得都快滴口水了还不自知，大感自己分明就是在带孩子。
“把你们楼里的四样特色菜各上两份，再添上龙井虾仁、清蒸大闸蟹、红烧狮子头、莼菜银鱼羹，点心要重阳糕和青团子，也都是两份。再去拿张矮几过来放在旁边，另一份菜就上在矮几。，除了上菜，这里不需要旁人伺候。”陆半城一气儿点了一桌子菜，又让春晓拿了碎银打赏，小二捧着打赏眉开眼笑，急急忙忙替他们传菜去了。
沈易从陆半城开始点菜的时候，就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直到小二都出去了，才反应过来，“你这也点得太多了吧……一样的菜还点了两桌！”
“你难得在外面吃一顿，不让你饱饱口福怎么行？”陆半城含笑看着沈易，“另一桌是给春晓她们点的，你难道叫她们饿着肚子看我们吃么。”
“我不是那意思……”沈易辩解，“春晓和夏蝉可以和我们一桌吃啊，四个人怎么吃得完十六道菜？！”
夏蝉笑嘻嘻地冲沈易福了福身，道：“夏蝉多谢沈公子好意，只是婢子们是不能同老爷与您一桌用饭的。此番沾了沈公子的光，得老爷赏菜，回头婢子就问小二拿个食盒来装些回去，让其他姐妹也沾沾这光。”
几人说着话，仙客来的小二已经将矮几在一旁摆好，之前点的菜也一道一道从厨房送到他们的雅间来。
仙客来的厨子不负盛名，手艺确实极好。眼前各色菜品色香味俱全，沈易闻着菜香，心里的馋虫早就被勾出来了。只是几道菜的摆盘色泽都精美得如同艺术品，害他一时间竟舍不得下筷，坐在桌前左右为难起来。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乡下人进城（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