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青》妖曦瑾

76、下卷 第三十四章

　　叶青跟着仇湛在仇家住了下来，第一日仇家便请了绣娘给叶青量了尺寸，重新做了衣服。
　　叶青有心想要推拒，被仇母劝阻道：“小女大婚，总不好请叶大侠穿着旧时衣裳。”
　　这一预备，便是要将整年的衣物一一备妥了的架势，望着仇母严谨的对绣娘不断叮嘱，认真商议着花色纹路并着四季寒暑，叶青心内的不安扩散的越来越大，又不知如何拒绝，但总不能收下吧。
　　幸而绣娘说，赶着时日先预备着新婚当日的衣服。
　　叶青巴不得一声，应了下来，其他的事以后再说吧。
　　如今他只想得过且过，过一过眼前的日子。
　　可哪里想到，每早晨起，仇父亦或仇母必定要站在叶青门外，隔着窗子恭恭敬敬的请过安之后，再说其他。
　　晨昏定省，莫过如此。
　　弄得叶青实在压力巨大，一字一句谨言慎行，兼之神思紧绷，唯恐哪一个刹那又跪了下来。
　　他着实无福消受啊，叶青心内叫苦连天，如此一来，倒是弄得他晚上都不能踏实安眠了，唯恐睡过了时辰，连累着仇父在屋外等久了。
　　仇湛虽然每日都忙，若是叶青肯，总想将叶青带在身边。
　　奈何杂七杂八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仇湛忙得眼花缭乱脚不沾地，叶青几乎要跟着这种焦虑的气氛暴躁不安了。
　　真是太累了事情太多了，明明只是一个旁观者，都觉得累的要去了条命。叶青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下感慨，这哪里是成亲，是要命了啊。
　　他虽然习惯了打点家中事宜，也曾打点过寿宴，到底还是不能比拟打点喜筵的劳累。
　　一举一动讲究颇多，偏生又是一辈子的大事情，为了讨好彩头容不得出错，更是格外小心，不敢马虎大意。
　　眼看着未及三日便要成亲了，叶青越发受不了这种冗忙焦躁，干脆推懒，再也不肯出屋子去了。
　　仇湛被琐事缠身，实在无法分神兼顾，禀明了父母不要责怪与他，又给叶青安排了两个下人，便自去忙碌了。
　　既是仇湛不带了，仇父于仇母便日日来同叶青说话，弄得叶青怨恨自己何必多此一举，更是叫苦不迭了。
　　可算是熬到了成亲当天，仇父仇母一早未有时间前来问好，便遣人过来询问，送来绣娘赶工出来的新衣裳。
　　叶青忙请婢女回话，不必管他，他一切安好，并谢过衣裳。
　　婢女前脚刚走，叶青端起茶杯未来得及喝，仇湛便来了。
　　叶青手上的茶杯端起来喝吧，实在是没了心情，若是放下吧，又觉得闹心。
　　“仇兄怎么来了？”
　　仇湛仔细看着绣娘送来的衣裳，急声催促着，请叶青更换。
　　叶青没法子，放下茶杯，自行去换了衣裳。
　　“衣服果然合身，叶兄穿着比别人还要好看。”仇湛称赞道。
　　“仇兄谬赞了，还未感激伯母操心辛劳。”叶青忙道：“今日是大日子，仇兄怎么有时间来找我？”
　　“按照习俗，妹子出门，应该我去背妹子出门，叶兄随我一起过去？”仇湛红光满面，喜气非常。
　　“这怎么好，”叶青推却道：“女子闺房，岂是我一介外男可以贸然闯入的。”
　　“叶兄之于舍妹如同再生父母，况且并不是进舍妹闺房，只在门口看着就好，想必舍妹也想对叶兄当面表示感谢。”
　　对于仇湛的劝说，叶青不得不承认颇有吸引力，他虽闯荡江湖多年，但成亲的喜宴他参加的并不多，心里多少有些好奇。
　　况且，叶青思来想后，若是说着感谢，似乎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时候了。
　　总不能等着已为人妇后，再次登门，成了什么体统样子。
　　总归这关得过，快点说完快点完事，叶青咬紧牙关狠着心跟着仇湛屁颠屁颠去了。
　　叶青跟着仇湛转入垂花门后，方才算是进入了内院，更是收敛了神思，不敢乱看。
　　偏生仇湛喜气洋洋的看着谁都打招呼，更是雀跃的拉着叶青，将叶青一一介绍给众人，恨不得所有人都知晓叶青一般。
　　明明这种场合是叶青最如鱼得水的，可见到多是妇孺，叶青实在拘谨。
　　新房门口门口站着许多亲朋好友，有来有往的笑的热闹，多是妇人带着孩童，见到叶青一个外男倒也是不惊奇，上下看过两眼，便同左右附耳叽叽喳喳的笑了起来。
　　到弄得叶青十分不自在，活似□□的暴露于众人的眼皮之下，越发的拘谨起来。
　　觑着时辰，好似吉时将近，便听见仆役从垂花门跑了过来，咋咋呼呼的喊着：“迎亲的队伍已到了前院了！”
　　刹那，内院中如同炸锅了一般，嬉闹声，恭喜声，呼喝声，各种杂七杂八的声音混作一团，让叶青的脑袋恨不得即刻裂掉算了。
　　屋内的喜娘来回奔走着，不断收拾着上轿要用得到的东西。婢女们也收拾着东西，只恐有所差错。
　　仇湛未曾想到来的这样快，站在叶青身边努力的想要保持着淡然，不想被叶青说笑，但注意力仍是全部集中在了屋门，焦躁不安的在原地踱步。
　　屋内突然传来喜娘充满失措的声音，惊呼道：“下聘的镯子呢！！！”
　　“镯子不见了？”
　　“镯子？”
　　刹那屋内屋外犹如乱成一锅粥了一般，都在忙忙碌碌的寻找着什么，叶青心里纳罕，什么镯子这样重要？
　　仇湛面色难掩焦急，正是四处翘首张望着，回头看见叶青，勉力笑了向叶青解释道：“我们这里是以镯子为聘，定亲的，自然是重中之重的信物了。”
　　叶青笑道：“果然各地习俗不同，在仇兄家乡，镯子竟然这般重要。”
　　“是了，我们这里是以镯子并着其他头面首饰一套为聘，不过其他首饰不好分辨。但若是看到哪家姑娘的手上戴着这种镯子，上面绑着一圈鲜艳的红绳，便是被定下了的，莫要再胡乱招惹，自取其辱。”
　　“原来如此有说法，我竟然从未留意过。”叶青恍然大悟笑道：“听你如此说来，我也想要去打一套镯子了。”
　　“叶兄快意江湖，自然不会为这些儿女情长的东西所留意，只是未来若是有一天娶亲，也要谨慎些，需要操办的事实在太多了。”
　　提及此事，仇湛心有戚戚的感慨着。
　　“是了，看着眼前的人跑来跑去的，尚且觉头昏脑涨的，当真是不敢想象，如若有一天自己成亲会是怎样光景。”
　　“叶兄是也有了意中人吗？”仇湛转头对叶青取笑道。
　　叶青笑笑，并不吭声，眼前却莫名浮现了褚修穿着红裳对他腼腆笑的样子。
　　当真是…
　　叶青深吸了一口气，不敢再多想了。
　　仇湛带着了然的笑意：“我知道有位上好的工匠，赶巧，他这段时间刚忙完了家妹出嫁的嫁妆，还未添新活，不如请他再为叶兄打副镯子？”
　　叶青喜不生喜，自然是应了下来。
　　轰轰烈烈的婚宴忙过，当日晚上，仇家忙着打点仇府上下，兼之送走宾客，叶青也不好急着催促仇湛带他去打镯子。又过了两天之后，总觉得仇湛忙得差不多了，自己也该回家了，最起码回去看看。
　　整日里没有褚修，实在让他抓心挠肝的想着，褚修此刻正在干嘛，身体怎样了，有没有…想他。
　　没有围着褚修团团转，倒令他不知所措不知应该做些什么。
　　最初被婚事冲昏了头脑的忙碌，尚能让他暂时的麻痹自己，而今喜事已过，他实在是呆不下去了。
　　坐立不宁实在呆不下去的叶青堵在了仇湛屋门口，看着仇湛屋内来来往往的人，申领物品的，归还物品的，来结款的，乱七八糟的事此刻并未全部了结。
　　叶青也不打扰，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吃水果吃的开心，心里盘算着，总不好空手回去。
　　日暮将落，屋内的人少了许多，仇湛将他们打发去吃饭了，才得清净。
　　“叶兄，等了我多久？”
　　望着仇湛笑容可掬的走到了他的面前，叶青犹豫道：“那个，仇兄曾说过的…镯子…”
　　“是了了是了。”仇湛恍然大悟的笑着：“是我的疏忽了！竟然把这等事情给忘记了。”
　　“如今你事物繁忙，忘记是自然的。”叶青理解的笑着：“不过大婚已过，我也该回去了。”
　　“明日是舍妹回门，叶兄…”
　　“新娘子回门，是你们家的好日子，我一个外人不要相扰的好。”叶青笑着打断道。
　　“可是…”
　　面对仇湛的犹豫，叶青忙道：“眼下你们忙碌，我家中也有事情，实在不好在此叨扰。”
　　“若是叶兄这样走了，我必定要得到父亲的一顿责骂。”对于叶青的想法，仇湛有些犹豫。
　　“仇兄怕什么，我留书一封，只写今有急事来不及告别，你只做不知便好，伯父又如何会怪罪于你。”
　　“可是…”
　　“如今我的住处你已知晓，还怕再找不到我么。”
　　叶青实在是怕了仇父的千恩万谢的表达方式，想着趁着今日偷偷的走了算了，仇湛总觉这样不妥，被叶青煞费口舌，说的口干舌燥的终究说服。
　　“即使如此，不如我带叶兄出去，找一间酒楼对酒当歌，以过残宵？”
　　“好是好。”叶青笑的狡黠：“倒不如你先带我去师傅那里，然后我们再去对酒当歌。”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叶青跟着仇湛的脚步，好奇的推开师傅的院门，刹那犹如微风三月暖意袭人，叶青望向院内发觉炉火是未熄的。不禁喜上心头，如此一来，他不必耽误回家的时间了。
　　如此天气，师傅坐在院内摇椅上昏昏欲睡，竟拿着蒲扇扇风。
　　望着仇湛，师傅有些懒意洋洋的打着招呼：“仇公子怎么来了？”
　　“这位叶大侠，想请你打些东西。”仇湛恭敬道。
　　“搞错了吧，”师傅打着哈欠应道：“我这是银铺，不是兵器行。”
　　“正是找的银铺。”叶青笑道：“还请帮我打造一对银镯。”
　　“要一对定亲的镯子？”师傅正色问道。
　　“是，想要打一对。”
　　“要什么材质？”
　　“不拘一定要什么过好的材质的，便是银的便可以。”
　　“左右手的花纹要一样的，还是要区分的？”
　　“一对是打左右手的么？”叶青忙问道。
　　“不然呢？”师傅望天翻了个白眼。
　　叶青想了想，终究觉得一对不妥当，但独独打一个，总感觉意义不大好。
　　索性了，打出来两个一模一样的桌子一人一只罢了。
　　“烦请打两只一样的，不过大小有差异。”
　　“有差多少？比出来。”
　　叶青用手虚虚一掐，向师傅形容着：“差不多就是这样粗细。”
　　师傅憨憨的笑了：“你娘子倒不瘦啊。”
　　“他很瘦的。”叶青不服气的反驳着，但听见的娘子二字让他忍不住咧嘴傻笑。
　　“你明日来取吧。”
　　叶青忙应了下来，几乎笑弯了眼睛。
　　当晚喝酒时，叶青越喝越是开心，想着褚修的样子，想着镯子的样子，想着褚修带上镯子的样子，心里美滋滋的盘算着。
　　越是这样想着，便越精神，心内越发焦急，数次望向窗外，怎么天还不亮。
　　倒是仇湛有些说不出的失落，越喝神情越悲凉，没过多久便沉沉睡去。
　　第二日天光乍亮，叶青便忙收拾妥当，嘱托了小二照料仇湛后，便兴冲冲的寻工匠去了。
　　为了赶工，师傅一夜未睡，正是哈欠连天，看见叶青来了，道：“刚好你来了，便拿走吧，你若是晚些来，我可是睡着了。”
　　叶青递过银子后，再三道谢，方才退出院子。
　　伸手掀开锦盒，叶青望着这一对一模一样，只是大小上有所差异的镯子，忍不住咧嘴傻呵呵的笑着。
　　师傅精细，虽然叶青说不要太多繁琐花纹，仍是画了数片荷叶，栩栩如生。
　　若是褚修戴上会是什么样子。
　　叶青兴冲冲的往回赶，带着些许不可思议的神情看着那个镯子，在自己的手腕上比划着，竟然比自己的手腕要小一圈…褚修当真是瘦。
　　心里暗暗下了决心，一定要把褚修养胖一点。
　　反正多胖，他也抱的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