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挖主角墙脚的一百种方法》秋水微澜

57、相见

　　两人日夜赶路，终于赶到了战场——靖难城。

　　靖难城是为了防御魔族入侵所建，到如今已有数百万年的历史，曾三次被毁灭于战火中，又重建了三次。远远望去，宏伟的城墙就像是顶天立地的岩石巨人矗立于大地上，城门紧闭，悄无声息，雄关前一马平川，所有地表的菱角已被战火削平。硝烟弥漫，苍凉豪壮。这是云凛第一眼看到靖难城的感觉。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云凛想起曾经读过的诗句，心里沉重而压抑。

　　不知道又有几人能全身而回？大师兄等人又是否平安？

　　正胡思乱想间，一队金丹期修士迎面飞来，将二人包围在中间。

　　“尔等是何人？在靖难城外围徘徊是何故？”带头的一名金丹期修士高声喝问。

　　叶笙道：“在下玄天宗叶笙，这是在下小师叔云凛，正要前往靖难城求见我宗长川真君。”

　　那金丹修士道：“你有何凭证？”

　　叶笙取出一物抛给那金丹修士：“长川真君见到此物，自会知道我们是谁。”

　　那金丹修士和旁边一人传音讨论了几句，道：“尔等等在此地，一刻钟后便会有贵宗修士巡逻至此。”

　　叶笙与云凛对望了一眼，只得收回信物，道：“我俩就在这等等，谢过前辈。”

　　辞别了金丹修士带领的巡逻队，叶笙对云凛道：“看来靖难城不好进，居然还有巡逻队拦阻。”

　　云凛点了点头，心里的沉重又增加了几分。靖难城对同为人族的修士尚且要盘查，看来战况堪忧。

　　过不了多久，果然有一队金丹修士向二人飞来，带头之人正是蓝逸凡。

　　蓝逸凡如今也有二十岁了，金丹修为，一身剑修的强悍气息让人不敢靠近，脸容冷冽如刀剑，与他师傅莫天丰如出一辙。

　　云凛见到蓝逸凡就膈应。他能和宗门内任何人都相处愉快，只有蓝逸凡不想靠近。倒不是有什么解不开的过节，而是云凛看到蓝逸凡那张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脸孔，实在不想热脸贴对方的冷屁股。

　　蓝逸凡呢，面对云凛也膈应得很。云凛样样不如他，唯独运气比他好，偏生云凛在辈分上还压了他一头，能不膈应？

　　三人同龄的年轻修士见面，各有各的心思。

　　叶笙最是没心没肺，招手喊道：“蓝师兄，我们在这里！”

　　蓝逸凡与云凛对望了一眼，见到云凛戴着的“禁言”牌子，眼角一挑，对云凛拱手道：“小师叔，叶师弟，你们来了。”

　　云凛拱手回礼。

　　“我们来找人。不敢劳烦各位，但凡指点一下方向。”叶笙替云凛开口道。

　　“你要找何人？”蓝逸凡诧异地道，他还以为他们是为了上战场而来。

　　“我们要找的人在忘情谷陆师兄身边。”

　　蓝逸凡道：“陆师兄不在靖难城，你可向东走百里，有一座新建的卫城，忘情谷的众位同门都在那里。”

　　“谢过蓝师兄。”

　　两人向蓝逸凡道谢，驾驭着傻鸟转了个方向向东飞。

　　百里路程，对修士来说，瞬息便到。果然，飞了不到一刻钟，便有一座城池矗立在群山之间。高大的城门上写着“卫城”二字，城门口人来人往，有守城卫士盘查，却比靖难城城门紧闭要松得多。

　　二人将傻鸟收到灵兽袋里，乖乖排队进城。

　　守城的卫士见二人一身玄天宗的弟子袍服，搭话道：“二位可是玄天宗的道友？”

　　“正是。我二人正要进城寻各位同门。不知道道友可知我宗同门落脚处？”

　　“二位可到千寿堂询问。萧大夫是贵宗的人，应该知道各位要找的人。”

　　二人道谢，一路打听着去千寿堂的路径。走了一路，两人发现，这千寿堂可不是一般的有名。

　　这卫城是新建的城池，位处安全的战场后方，为的是收容难民，千寿堂是城内设置的义诊机构，所有凡人大夫都在里面供职。说起千寿堂，城里的凡人百姓都是交口称赞，尤其是说起玄天宗的萧大夫，更是被誉为活神仙。

　　“萧大夫医术高明，任何疑难杂症到了他的手里都能药到病除！”

　　“听说千寿堂是萧大夫倡议建立，又是他一手筹备。短短一年时间，我等凡人都是受益无穷。”

　　云凛心里道：“这萧大夫还真是做了一件大好事！”虽说这些凡人有修士保护，但修士谁又肯花时间为凡人研制药物？玄天宗贵为修界三大宗之一，也没有准备凡人服用的药物，萧月的保养药材还是云凛想办法现采或是托人找来的，更不用说其他门派了。

　　到了千寿堂，只见里面一座搭满了棚子的大院子，棚子下躺着一个个虚弱到无力坐立的病人，有耄耋老人，也有丫角小童，有壮年男子，也有已婚妇人，全都躺在棚子里，哀哀惨叫，呻吟不止。

　　“怎么会有那么多病人？”叶笙惊叫。

　　“那些该千刀万剐的魔族半月前又屠了一座城，这些都是活下来的人，受了魔气侵蚀百病缠身，如今也就千寿堂能救他们一命。”带路的人摇头叹息，未几告辞。

　　云凛走进千寿堂，望眼都是陌生人，胡乱捉了一个大夫拉到面前。叶笙赶紧道：“请问先生，萧大夫可在？”

　　那大夫二人姿容不俗，仙气凌人，明白是二位仙师，恭敬地道：“萧大夫在后堂制药。二位若要找人，直接进去便可。”

　　云凛点头道谢，大步走进内堂。

　　猝不及防，四目相对，心心念念想了三年的人竟就这么相见。

　　“凛儿！”萧月方才坐在小凳上用药碾研磨药材，以为是药童，骤然见到云凛，骤然忘记了手上的事情。

　　萧月长大了，终于不再是一副病弱小少年的模样，虽未长成伟男子，却可以称之为大人了。他处于杂乱的房间里，穿着粘着药渣的灰色衣袍，两侧头发用一根普普通通的玉簪挽着，垂在脑后，薄汗沾额，玉面生晕，唇如红梅，眸若桃花，他站起，向云凛走来，一举手，一投足，简单的动作却赏心悦目，明明仪容不整，却透着一股清风朗月般的气度，不掩风情。

　　云凛看得痴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张口要叫，却想起自己正在修“闭口禅”，不禁恼恨，他可是有一腔思念正要倾诉呢！

　　萧月拉着云凛的手，坐在一边的条凳上，看见云凛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善解人意地道：“我说话，你听着，好么？”

　　云凛点头。

　　“你怎么来了？景宸长老准许你来？”

　　云凛连连点头，害怕萧月不相信似的。

　　萧月噗嗤失笑，道：“你来我很高兴。我留给你的信看到了没有？”

　　云凛一愣，连忙摇头。

　　萧月失望地说：“是这样？没关系，我不过在信中交代了我的去向，怕你担忧而已。”

　　云凛皱着眉摇了摇头，很努力地表达自己不赞同的意思。

　　“不喜欢我来这里？”萧月侧着脑袋，猜测道，“好吧。没和你商量是我的错。我早就想来这里走一趟。大西洲死了很多人，还有很多凡人伤病加身，无人救治，修士有再高的修为也是顾此失彼，我就想着能不能帮助他们渡过难关。你看，我做的事情总算有些成效。”

　　云凛连连点头，满脸崇拜地看着萧月，拿出纸板写了一行字：“小画真厉害！”

　　萧月看得直笑。

　　云凛又写道：“我也要做力所能及的事，帮你。”他是认真的，萧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都能凭自己的力量做出有利于生民的好事，他为什么不可以？虽然师傅不允许他上战场，但谁说他就对此无能为力？

　　“好。凛儿帮我侍弄药田吧。”萧月拉起云凛走出房门。外面叶笙已经把千寿堂里里外外看了一遍，看到萧月一愣，不由看呆了眼。

　　叶笙也就是当初入门的时候见过萧月几面，那时大家都还是小孩子，萧月只有八岁，叶笙只觉得萧月长得好，粉嫩嫩的一个有教养的小少爷，看上去挺乖的，没想多年未见，萧月竟长成了如此……叶笙不会说，只觉得这是极好看极好看的人，却又觉得用好看来形容一个男子未免太过于失礼。

　　云凛不满地推了推叶笙，喂喂，小画是我的，你看什么看！

　　叶笙尴尬地一笑，支支吾吾地道：“我就是多看了一眼，多看了一眼……”

　　萧月习惯旁人看他，毫不在意地对叶笙道：“凛儿要帮我侍弄药田，叶道长可要一起？”

　　叶笙奇道：“你认得我？”

　　“我小时候见过叶道长，叶道长容貌变化不大。”

　　叶笙高兴地道：“你记性真好。我是与小师叔一起的，小师叔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那请跟我来。”

　　萧月领着二人，走到后院药田旁边，道：“这是魔灵草，炼制伏魔丹的主药，如今是供不应求，陆道长在此处种了些，由我支配，我用它来配制了一些凡人服用的药丸，可解除魔气对凡人的一些伤害。”

　　云凛叶笙二人听得连连点头，萧月又道：“魔灵草很不好种，有一种小虫子爱吃，待会儿你们细心留意着，魔灵草马上就要成熟了，那花苞绽放的时候会有一条小虫子从泥土里钻出来，你们就用筷子把它夹到瓷罐里，我可以用这些小虫子炼药，虫子要活的，知道么？”

　　二人一听，简单！兴致勃勃地拿着筷子蹲在地上，盯着一株魔灵草看，果然，那株魔灵草顶上一个花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绽放时，一条黑色的小虫子从土里钻出了一个脑袋，云凛飞快地一戳！
　　可惜，没中！

　　那小虫子的速度快得惊人，察觉到危险，便钻回了土里，不一会，那颗魔灵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

　　叶笙惊叫：“怎么会这样？”

　　萧月好脾气地道：“这种小虫子警惕性很强，安全的时候会爬出来咬花蕊，察觉到危险便直接咬草根。所以，如果不能一下子挑走，这株魔灵草就没了。知道么？”

　　云凛垂头丧气地蹲在一起，难以置信自己居然连一条虫子也搞不定。萧月噗嗤失笑，蹲在云凛旁边道：“凛儿，捉虫子要看时机，只是快是不能的，你看我！”萧月给云凛做了一次示范，待一条虫子爬出泥土，巧手一夹，将虫子放到瓷罐里。

　　“就是这样。”

　　云凛来了兴致，学着萧月的样子，平心静气等着虫子完全爬出来，筷子一夹，虫子拦腰折断，失败了！

　　“凛儿是剑修，要懂得控制自己的杀伤力，夹虫子也是一个道理。”萧月在一旁指点，“太急了就会失去分寸了。”

　　云凛可不敢再小看捉虫子这小事，凝神静气，终于捉到了一条虫子，高兴得他把瓷罐递到萧月面前邀功，就像一条甩着尾巴的大狗。

　　“凛儿真厉害！就是这样，看准时机，不急不躁，就能事半功倍。”萧月循循善诱，还表扬了云凛一通。

　　一旁的叶笙一脸古怪。如果不知道萧月是云凛的心上人，肯定以为萧月是云凛的师长。

　　事实上，萧月现在做的就是云凛师长该做的事情。

　　萧月虽然修为尽失，眼界还在，见云凛捉一条小虫子居然也会失手，便知道云凛多半心性出了问题。三年前云凛已经有过于急躁的征兆，如今虽然修了三年的闭口禅，依然没有多大的改进。一方面，有蓝逸凡、叶笙等后辈超越了或是追赶上他，一方面，是众人反对他和萧月一起，还有和萧月的赌约，让他觉得自己修炼太慢，如此种种，这数年来都在紧迫的心态下盲目追赶，虽然有所成，却让心性出了问题。而萧月此举，在于点醒云凛，让他真正沉下心来修炼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