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套路你》一笑笙箫

25、释然

　　哗。水龙头涌出温度正好的水。

　　辛嘉双手捧着水浇在脸上。

　　镜子里浮现出一张精神奕奕的脸。

　　护肤之后，辛嘉画了一个简单的淡妆。

　　出门在超市买了新鲜的蔬菜和水果，她直接回了家。

　　辛博和辛澄刚刚吃完早饭没多久，请的钟点工阿姨正在洗碗，看到辛嘉回来，辛博露出吃惊的神色，下意识的看了一下时间：“你怎么现在回来了？”

　　辛嘉放下手里的东西，轻描淡写：“哦，我辞职了。”

　　辛澄倏地抬起头看着她，眼神里有微微的惊讶。

　　辛博同样惊讶脸：“你……”你你你半天，他小声的憋出一句：“就那个工作，早就该辞了！”

　　辛澄的惊讶变成紧张，眼神不断地在姐姐和爸爸之间游移。

　　以往谈到这样的话题时，姐姐总是显得很烦躁很生气，爸爸也像炮仗似的一点就燃，最后闹得不欢而散，这也是为什么姐姐在工作期间多半都是在外面租房子住的原因。

　　辛嘉沉默了一瞬，就在辛澄以为战争即将一触即发的时候，她忽然拿了个塑料四角小板凳往辛博面前一放，正经严肃的坐下来，认真的问：“爸，其实我一直挺好奇的，在你眼里我到底做什么工作比较合适啊？”

　　辛嘉的眼睛亮亮的，没有往日的怨怼和不耐烦，甚至还带着几分莫名其妙的笑意，辛博给问愣了，支支吾吾半天，又拧巴起来：“你这么大个人了，自己的事情还要问我？”

　　“哟，这会儿又变成我自己的事情了？”辛嘉双手一摊：“行啊，最近这个时候好多公司都在招助理，这个挺适合我的。”

　　“适合个屁！”辛博拧起眉头不解的看着她：“辛嘉，你刚刚毕业的时候，做助理没什么，可你现在都多大了，和你同龄人早就升职加薪了，你还去应聘做助理！？”

　　“那就做销售经理呗，反正进哪一行都得先学，没什么学不会的，做得多拿得多，励志，我喜欢！”

　　“励志个屁！”辛博涨红了脸：“天天在外面跑，还要应酬喝酒，尤其是你这样的小姑娘，做销售很容易吃亏的！”

　　“老辛同志，这都什么年代了，现在也有很正经很专业的销售工作好吗？”

　　“反正我不同意！做这个尤其要出差，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整天在外面跑算怎么回事儿！？”

　　辛澄默默的咽了咽口水，他摸出手机录起视频。

　　辛嘉捏着下巴，作思索状，完全没有要发作的样子，这种头一回的和谐，让辛博自己都很不敢相信，骨子里带着的那股强硬也在这份无声的对峙中悄悄地弱下来。

　　“规律死薪资的您觉得没前途，干得多拿得多的你又不同意，那您说吧，我做什么好？”

　　辛嘉的话语没有半分尖锐的味道，这好像是近五年来，她第一次这样面带微笑心平气和的跟辛博说话，就像是简单的聊天。

　　辛博整个人都震惊了，他看着女儿半天，结结巴巴的开口：“你刚毕业的时候，不是准备去游戏公司吗？你的那些想法都很好，为什么中途就不做了？你要是肯踏踏实实的做，现在说不定都能做到总监的位置了，结果跑去做什么文职助理，有什么前途？你……”

　　辛博的话硬生生的卡住，他浑身紧绷的看着忽然抱着自己胳膊，趴在他腿上的女儿，像是在看一部惊悚片。

　　自从家里出事之后，她虽然从来不说，但是心里一定是怨的。

　　因为他的一意孤行，让孩子们没有了母亲，没有了好的生活，甚至没有了自己原本的人生。

　　可是辛嘉依然默默地把这个家撑起来。但也仅是如此。

　　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贴心乖巧的女儿，更不会窝在他怀里撒娇说一些日常的小事情。

　　维系在他们之间的，好像也仅仅只剩一份血缘带来的责任。

　　所以，当辛嘉忽然像以前一样，用一种近乎撒娇的模样凑到他身边的时候，辛博整个人像是坠入梦境一样，动都不敢动，唯恐破坏了此刻的一切。

　　辛嘉枕着爸爸的腿，一字一顿的说：“爸爸，我也很想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可是每一次我用心做好的东西，永远都不被采纳，我还被他们排挤，被他们欺负，这么破公司，一点都不友好，职场实在是太冷漠了。”

　　说到最后，她渐渐带上了哭腔，眼泪也顺势涌出来。

　　她紧紧抱住爸爸的手臂，像小时候撒娇诉说委屈一样：“好难啊……真的好难。”

　　辛澄的手机已经放了下来，他看着姐姐，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辛博呆愣了好半天，然后如梦初醒一样，明明一样红了眼睛，可是说出来的话还是那么强硬：“就因为这个？”

　　辛嘉隐去了没必要说的真相，重重点头：“嗯。好难……”

　　辛博顿时一副有脾气又不敢发的样子：“你傻不傻啊！”

　　“趴着干什么，给我起来！”他看着癞皮狗一样趴在腿上的女儿，没好气的训斥。

　　可是辛嘉就是不起来，将赖皮进行到底，就这么趴着，哭着：“不起来，就不起来！”

　　这是五年来绝无仅有的时候，辛博手都伸出来了，还没碰到辛嘉，又默默地收回去，连音调都降了八度。

　　“我以前教你的，都白教了。”明明是训斥的话，却完全没有训斥的语调。

　　“你以前不是嚷嚷着，要自己白手起家，跟爸爸一样吗？就因为爸爸从来没跟你说，你就以为白手起家就是伸出手，钱从天上掉下来是不是？你才刚刚毕业，被人质疑甚至是排挤这很正常，职场本来就是这样，如果每个人都像你这样，受点委屈就放弃自己的坚持，然后去找简单的路，那还要不要过了。”

　　辛嘉哭的连钟点工阿姨都惊动了，以为是这父女两个打了起来，慌慌张张的冲到客厅来探望，辛澄飞快的抹掉眼泪，对着阿姨友好一笑，滚动轮椅到阿姨身边，小声的说：“姐姐买了谁过来，您更帮我一起切点水果吗？”

　　钟点工阿姨是见过世面的，以前她来家里干活的时候，不是没见过这家里吵吵闹闹的样子，她觉得这家的姑娘挺不容易的，老爷子脾气不好，一言不合就吵就闹，就这样小姑娘还能坚持赚钱养家，还给找了她这个钟点工伺候着，比她见过的太多儿女都强了。

　　“他们不会打起来吧。”阿姨小声的问，“要是真的动手，我要报警的呀。”

　　辛澄看着爸爸和姐姐，眼睛一热，笑着把阿姨往厨房里带：“不会的，不会打起来。”

　　……

　　辛嘉像是要把五年来在爸爸面前忍下来的眼泪都哭出来，硬生生把辛博的半边裤腿儿都哭湿了。

　　辛博更是从一副很多话要训斥的状态，变成最后和辛嘉一起，沉默流泪的状态。

　　他的手轻轻地放在辛嘉的头上，一下又一下的轻抚。

　　“嘉嘉，好了，别哭了。”

　　辛嘉哭的声音都变了，她抽抽着说：“您不骂我啦？”

　　辛博失笑：“在你眼里，爸爸是不是已经变成了一个只会骂你，只会指责你，安排你的怪老头？”

　　辛嘉实话实说：“差不多吧。”

　　辛博语塞，好半天都不知道说什么。

　　辛嘉终于不哭了，辛博勾着身子在茶几上拿了至今过来丢给她：“赶紧擦擦，多大个人了，还哭鼻子，家里阿姨都要笑话你，出去之后到处跟人说，我们老辛的女儿二十好几的人了，还喜欢哭鼻子。”

　　辛嘉擦干净眼泪，一副很舒服的样子抱着辛博靠着：“说出去是不是给您丢脸了？您是怕丢脸吧？”

　　辛博一愣，又爆粗口：“我怕什么！你自己都不怕丢脸，我怕个屁！你哭哭哭，尽管哭！”

　　辛嘉破涕为笑，终于松开了辛博。

　　今天的状况，显然是在辛博的预料之外的。

　　他一直知道辛嘉很辛苦，可是这孩子从来不愿意跟他多说一句话，甚至不愿意他干涉她的一切，他的着急要么只能放在心里，要么就迸发出来变成每一次的不欢而散。

　　这是第一次，辛嘉把那些委屈和伤心袒露在他的面前。

　　辛嘉擦了擦鼻子，嗡声道：“爸，你不是一直想拉郎配我和程宇昂吗？不然我就嫁给他吧，做个餐饮行业少东家的夫人，算豪门太太了哦。”

　　一直以来，辛博是真的很看好程宇昂这个年轻人，因为程宇昂和辛嘉走得近，出身也不俗，如果辛嘉能选择他，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但是此刻听到辛嘉这番话，辛博却投了反对票：“什么豪门太太，你有没有点出息！”

　　辛嘉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父亲会是这样的态度。

　　辛博按下心中的火气，尝试着心平气和的说话：“你是不是觉得，爸爸一直以来撮合你和程宇昂，就是想借着你做什么豪门太太，然后跟着享清福？”

　　辛嘉很诚恳地点头，“差不多吧。”

　　“你！”辛博的暴脾气到底是长年累月积攒变异下来的，辛嘉四个字就惹得他要发作。

　　可是看到她红通通可可怜怜的样子，再大的怒火都瞬间消散了。

　　辛博忍不住再次红了眼眶。

　　“嘉嘉……爸爸看得出来程宇昂喜欢你，也会捧着你，护着你。可是爸爸不想让你做什么享清福的豪门太太。爸爸知道你在外面很辛苦，可是爸爸已经没用了，帮不了你什么，但是程宇昂可以。爸爸就是觉得，有了程宇昂做你的丈夫，有了程家的底子，你再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就会顺利很多。”

　　“你看，你心里也藏着委屈不是？这证明爸爸想的一点都没错，你受了挫折，就想都不想的放弃了你喜欢的东西，多可惜啊。”

　　辛嘉的眼神闪烁几下，她笑了笑：“原来……是这样啊。”

　　辛博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表达清楚了没有，他严肃的说：“以前对你讲道理，那都是空讲，因为你什么都没经历过。不管是喜欢李易渠，还是喜欢那些游戏，都凭着一腔热血去撞南墙，拉都拉不住。现在心里攒了委屈，也知道了难处，还觉得我这是空道理，是势利眼吗？”

　　“是。”辛嘉点头。

　　“你这孩子……”辛博的手又举起来了。

　　可是此刻的辛嘉看着怒放的父亲，再也不像从前那样凶狠的互怼，她笑着握住辛博伸出来的手，一样问的很认真：“爸爸……我都这么大了，一起毕业的同学，可能都生孩子了，如果我现在还想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你会反对吗？”

　　辛博眼神复杂的盯着她，却没抽回自己的手，他犹犹豫豫半天，建议道：“如果能成个家，生个孩子，安定下来最好，就算我不介意，你的年纪确实也不小了，又和男人不一样，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不然你现在去闯闯看，不管那家公司，一定会考虑到这个问题。”

　　末了，辛博不死心的问：“你是不是和程宇昂已经好上了，在试探我啊？”

　　“没有，程宇昂已经有女朋友了。”

　　辛博的反应很强烈：“不可能！他前两天还来家里看小澄了！”

　　“是我拜托他接小澄去宜心那里。”

　　“这……不、不可能吧……”

　　辛嘉挣回话题：“我再问您话呢，不管别人怎么想，您也这么想吗？我一定要立刻成家生孩子吗？”

　　被握着的手温度正好，辛博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女儿，好像是认输了一样，叹气道：“你要是少跟我吵吵架，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管你了。”

　　辛澄和阿姨端着水果出来，“爸，吃点水果吧，姐姐今天买的水果特别好吃。”

　　辛博很不自然的推着辛嘉过去：“哭的没完了，赶紧吃点水果补补水。”

　　辛嘉低头笑起来。

　　“爸，如果以后我遇到什么委屈，能回来告诉你吗？”

　　辛博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走到桌边拿起一个草莓递到她手里，才慢慢的说：“别回来抱着我哭湿半条裤腿就行。”

　　她打蛇随棍上：“我最近辞职了，特别累，暂时不想找工作了，行吗？”

　　辛博有点不耐烦了：“都说了是你的事情，我不管！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辛嘉终于露出了轻松的表情：“这样的话，我要好好想想接下来去哪里玩。”

　　辛博坐到餐桌前，默默地开始吃水果。

　　辛澄看着这一幕，觉得自己好像在做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