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已成瘾》三千琉璃

15、第十四章

　　宋宇看着靠坐在墙角的人以及几乎堆满了整个墙角的酒罐，深深地、无力地叹了口气：“你……就打算这样下去？”

　　然而缩在墙角的人却仿若没有听到这句话，只一口一口地继续灌着酒，或者说，他并不是在喝，而是在机械地做“喝”这个动作，酒液随着他的动作不断流下，沾满衣襟，让他整个人变得更加形容狼狈。

　　宋宇再次叹了口气，眼神复杂地注视着自己的多年老友，不知是该劝还是该嫉妒——因为即使在这种近乎肮脏的情况下，对方也并不难看，甚至还更多了几分“颓废美男子”之感。

　　所以说，人长的好就是棒啊！

　　不过话又说回来，长得好又有什么用呢？就算再讨其他女人喜欢，不一样被心爱的女人拒绝了？然后丢下一切跑到他这里来独自舔舐伤口。

　　太惨了，惨到他根本没法坐视不理。

　　宋宇第三次叹了口气，走到陈诺的身边，一把扯去了他手中的酒罐，低头说道：“差不多了吧？你已经喝得足够多了，而且这几天你几乎都没怎么吃东西。再这样下去，你要么酒精中毒入院，要么营养不良入院。”

　　陈诺不说话，也懒得夺回酒罐，只是从身边的“垃圾堆”中再摸出一瓶罐装啤酒，“咔啦”一声打开酒罐……

　　“喂！”再一次做了无用功的宋宇顿时有些炸毛，他再次抢过陈诺手中的酒罐，狠狠丢开，而后一把按住后者的肩头，怒道，“你就打算这么折腾死自己？”

　　陈诺终于抬起头看他：“别管我！”

　　终于得到了对方的回应，宋宇却并不开心。说实话，这种时候他倒宁愿自己激怒了陈诺，然后两个人吵一架也好打一架也罢，好歹让后者将心中憋着的那团火气发泄出来。然而，陈诺的眼神是死的，宛若一潭死水，毫无生气。

　　“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我怎么可能不管你？难道就真让你死在我家里？别闹了，陈诺！”宋宇捏紧陈诺的肩头，用力摇了摇，“你也理智点，我知道你喜欢澄姐，但爱情这种东西从来都是勉强不来的，强行去夺只会让两个人都受到伤害。”

　　“伤害？”陈诺嘴角露出一个笑，这笑容很冷，却也是颤抖着的，“我已经伤害了她，她不会再原谅我了，永远不会。”

　　啊啊，明明知道自己的父亲在她心中有多么高贵神圣不可逾越……

　　明明也知道她一直在小心翼翼地藏着曾暗恋父亲的事实，生怕有人发现这个隐秘……

　　更知道这世上无人比她更关心他更爱护他更在意他更想保护他……

　　然而……然而……

　　唯独他最想要的，她给不了，也不肯给。

　　这难道是她的错吗？

　　不，是他的错。

　　他不该去求的，就算求，也不该展露出来。

　　现在，一切都搞砸了。

　　在说了那么过份的话，做了那么过份的事情后，他已经没有脸去见她，更没有脸却奢求她的原谅。所以，他现在应该做些什么呢？

　　陈诺一时有些茫然。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生活的目标就变成了想永远守护她让她永远开心，而现在，既然他只能带给她痛苦，他至今为止所做的一切努力他的存在本身，又还有什么意义呢？

　　但是，像宋宇说的“求死”之事他也是不会做的。

　　一来，会给愿意在此时收留他的好友添麻烦；二来，她会哭的。

　　已经让她哭过一次了，不能再来了，再来一次，他大概会真的即刻死去，因为那太痛了，痛到……

　　他捂住心口，眉头微微蹙起——即使已经麻木不堪，只要一想到她哭泣的样子，心口都会再次疼痛起来。

　　痛到……

　　陈诺紧捏着胸前的衣服，一头栽倒在地。

　　“喂！”宋宇脸色大变，连忙上前扶住自己的好友，“陈诺，你别吓我！”他连忙摸出自己的手机，“110……不对，119，啊，不对，是120！玛德！”

　　就在此时，陈诺颤抖着抬起手，握住宋宇的。躺倒在地的他，露出了一个苍白的笑，而后，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只是一时之间有点太痛了而已，但是人这种事物，适应力可是无穷强大的，总有一天，他会习惯这种痛的吧？

　　虽然今天做不到，明天大概也做不到，但总有一天，总有一天可以做到……到那时候，他大概就可以厚着脸皮，状若无事地再出现在她的眼前，认真地道完歉，然后重新参与她的生活，面带微笑地看她结婚生子，然后一点点地逃离自己这个变|态，这个觊觎着不该属于自己之物的变态。

　　她很心软的。

　　就算一直不原谅她，也硬不下心来真的让他滚远点。

　　啊啊，他真是个卑劣的小人，即使在这种时候，还想利用着她的温柔与善意，来达成那点卑微的愿望。

　　呵……

　　陈诺抬起手，缓缓抱住头，蜷缩起身体，然后……

　　“哈哈哈……”

　　嘲笑起世间最大最恶心的那个小丑。

　　并且真心唾弃他诅咒他，愿他永世得不到救赎。

　　宋宇被吓得后退了两步，说实话，他觉得自己的老兄弟已经疯了，已经完全精神失常了。他现在开始犹豫，到底是应该打120还是精神病院的电话。

　　而就在此时，门铃声响了起来。

　　宋宇的第一反应是女友，后来又想不对，对方最近家里有事，说了几天才会回来。外卖？快递？不，这几天他哪有空搞这些，所以……是谁？还是说邻居或者楼下听到了陈诺的笑声，觉得有人疯了所以过来看看情况？

　　怀揣着疑惑，他快步走到门边，一把拉开了门，然后愣在了原地。

　　数秒后，他嗓音干涩地开口：“澄……澄姐，你怎么来了？”说话间，他刻意压低了嗓音，生怕屋里的那个人听到这话后，会立马慌不择路地跳楼逃生——没错，即使陈诺什么都没说，他也大致猜到了好友究竟做了些什么，也很清楚此刻陈诺最期待也最害怕见到的人是谁。

　　“陈诺在你这里对吧？”

　　虽然用的是问句，但陈澄的语气是肯定的。

　　因为……陈诺这家伙啊，从小就心软到让人心疼。每次发生争吵，她都会在同一个地方找到他，带他回家。也许最开始一无所知，但她也不是傻子，肯定会发现他是故意呆在那里等她，就怕她因为找不到自己而到处乱跑伤心流泪。所以，就算是现在这种时候，就算发生了那种事情，他也一定不会到处乱跑，而是会找一个相对安稳的、能让她知道后安心的地方舔舐伤口。

　　所以，他肯定在这里。

　　“不……那个什么，陈诺是吧？其实我也有好几天……”宋宇一脸纠结地撒着谎，说实话，陈澄此刻镇定的表情让他有些害怕，他猜不透她心里的想法，不知道她到底是打算来原谅陈诺还是反手再捅一刀。所以陈诺到底在不在呢？这是个好问题。

　　“别撒谎了，我知道他在。”陈澄却懒得听下去了，她深吸了口气，推开宋宇，走进了屋内，而后闻到，“带钥匙了吗？”

　　“啊？”宋宇呆住，下意识回答道，“带了。”

　　“很好。”陈澄点了点头，而后直接转身将眼前人推出了门外，“陈诺这几天肯定没好好吃东西，能麻烦你给他带点好消化的吃食回来吗？唔，一个小时后回来吧。可以吗？”

　　“啊？可……”完全愣住的宋宇话未说完，就见自家的大门在自己眼前关上了。

　　？？？

　　小朋友，你是否有很多问号？？？

　　宋宇在门外站了片刻，突然反应了过来，而后，笑了。

　　嘿，既然澄姐都说了一小时后那家伙会乖乖吃东西，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啊。啧啧，溜了溜了，不打扰了，告辞！

　　打发走屋子的真主人后，陈澄头靠着门发了一会呆，好一会后，她才深吸了口气，脚步由缓到急，越过门厅，到达客厅。然后，就看到了让她心疼到死的一幕。她从小放在心尖上疼宠的孩子正躺在客厅的角落里，蜷缩成一团……不，不对，陈诺已经不是孩子了。孩子，男孩，少年，男人——他已经长大了，其实她早就明白了这件事，却出于某种羞于启齿的私心，不愿意甚至拒绝承认。而这种态度，也最终伤害到了两人。

　　真的没有发觉吗？陈诺长大后的目光……

　　不，其实是有发觉的，再怎么说他们也朝夕相处，而陈诺，看似内敛，其实，眼神总会暴露出他的心情。而她也早已学会，在他口是心非时，从他的眼中寻找答案。若非如此，那个吻发生之前，她又为何会如此惧怕呢？

　　是因为她发现了，发现——

　　他终于忍不住要来吻她了。

　　她讨厌他的目光他的举动他的心情他的爱他的吻吗？

　　讨厌——应该是要讨厌的。毕竟他们的年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上，她少不更事时，还可耻地暗恋过他的父亲，甚至在陈诺长大后，还偶尔会将两人的身影重合。然而其实她心里清楚地知道，陈彦深爱的人从来都是他的妻子张悠。

　　爱着她的人，从始至终，都是陈诺。

　　这份爱太过纯真也太过真挚了，没人可以拒绝，但她却难以说服自己接受。

　　太可耻了。

　　爱上自己一直照顾着的人，在大了那么多岁的情况下。

　　太卑鄙了。

　　明知道这一点，还依旧状若无事地和他住在一起，享受着他的照顾他的关怀他的……爱。

　　太恶心了。

　　明明是共犯者，却表现出一种受害者的模样，用看似无辜的举动去刺伤陈诺的心，让他颓丧至此。

　　其实，根本不值得的。

　　她根本不值得他去爱。

　　一个会爱上有妇之夫的女人，一个会爱上小自己八岁者的女人，一个……因为私心而习惯装模作样伪装自己甚至成功地欺骗了自己的女人。

　　但如果，如果这样的女人他也肯要的话，他也非要不可的话……

　　为什么不给呢？

　　陈澄一步步向陈诺走近，她走得安静，心中也渐渐笃定——如果他肯要愿意要一定要非要不可，那就给吧。如果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快乐起来，那就给吧。

　　但作为交换，她想要他，以及他未来的所有人生。

　　也许这份“交易”，最终会以悲剧收场，但那又如何呢？总比什么都没开始就惨淡收场要好。

　　她的人生，已经连续两次失去至亲了，所以这一次，无论如何，不管付出什么，她也绝对不要失去陈诺。

　　否则，她会死的。

　　陈澄终于走到陈诺面前，她蹲下身，非常有先见之明地跨坐在了他的身上，而后，缓缓地掰过了他的头。果不其然，陈诺在发现来者是她之时，就开始剧烈地挣扎了起来。他简直像是一只被套在网中的鱼，挣扎跳跃着，想要逃离。巨大的慌乱以及绝望中，他甚至逃避性十足地闭上了双眼，好像这样就可以拒绝她的靠近，拒绝那些他以为的、会从她口中吐出的“诛心”之语。

　　然而陈澄并没有说话，她只是用手指轻轻地捋了下他额角的碎发，露出了他光洁的额头，而后，缓缓低下头，吻了上去。

　　陈诺的挣扎，停住了。

　　或者是，他整个人都化为了一座石雕。

　　很显然，他没法理解现在的情况，片刻后，他的脸上渐渐露出了悲伤而绝望的表情，很显然，他将这个吻理解成了死刑犯的最后一顿晚餐。

　　陈澄依旧没有说话，她只是低下头，落下了第二个吻。

　　这一次，她吻在了他的眼睛上。

　　能感觉到，他的睫毛在自己的唇下轻轻飞舞着。

　　陈诺依旧僵硬着，然而，他的眼中却有了一点光。

　　他注视着她，就像黑夜中即将沉没的渔船注视着远方的灯塔。

　　这一点光，因她而亮起，也可以瞬间被她熄灭。

　　陈澄沉默地落下了第三个吻。

　　这一次，她吻在了他高挺的鼻尖上。这个吻，比之前的两个停留的时间都要长。并且，在结束后，陈澄说话了。

　　“知道吗？陈诺。”这一次，她用“陈诺”来称呼，而非“小诺”。陈澄低头注视着正屏息凝神，似乎怀疑自己在梦中的陈诺，微笑了起来，“虽然你长得和你父亲很像，但你的鼻子，更像你妈妈。”

　　陈诺：“……”

　　他无法理解这句话，无法理解她的笑容，更无法理解她这一连串举动。

　　他有些期待，也有些害怕，只能像是一个即将被宣判的犯人，绝望又希望地站在原地，等待着最终落下的锤音。

　　“所以，也许第一个第二个吻会混淆，但这一个不会。”陈澄轻声说道，“我知道自己吻的是谁。”她注视着陈诺蓦地瞪大的双眸，继续说道，“而近几年我每次做梦梦到你父母后，都非常非常非常地愧疚。这并不是因为我在梦中对你的父亲做了什么，而是因为我犯下了绝对不该犯下的错误。”她低声笑了起来，“对，我监守自盗，爱上了他们留下的珍宝，妄自想将其占为己有。我本来宁愿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发现这件事的，也想骗自己一辈子没察觉这件事的……即使这样……”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即使这样，你也愿意吗？”

　　怔愣片刻后，陈诺眼角流下了一滴泪。

　　紧接着，是第二滴，第三滴。

　　虽然是在哭，但是他的表情却并不痛苦，他在笑，发自内心地、幸福地笑着。

　　“嗯。”他哽咽地说不出话，只能发出这样的回应。这让他有些焦急，有些觉得自己丢脸，他急切地想要再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让眼前人清楚明晰自己的心意，让她知道这并不卑劣也并不可耻更不恶心，因为他愿意的，他从来都是愿意的。而感情也从来都不是单方面的事情，他并不觉得她真的犯下了什么错。如果她坚持这是错，那么毫无疑问，他就是那个共犯者。

　　他也愿意做这个共犯者。

　　心甘情愿。

　　于是，宣判的锤音落了下来，第四个吻也落了下来。

　　这一次，二人都无需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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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时隔多年，终于完结啦！
接下来就是解锁隔壁卡卡西，jj给我全文锁了，我得申请解锁，大概需要一周左右吧，然后我打算重新看一遍然后接着写，时隔多年大概笔力啊心情啊什么的都发生了变化，但是，会写的。因为我啊，直到2020年，都依旧爱着卡卡西呢，即使是虚假的，也希望他能获得真正的安宁和幸福，一次也好。
于是，大家，在这个月的某一天，隔壁见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