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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已修) ...

  •   第五章

      王琅一一应是,柔声说:“此乃我的责任所在。”我见他似乎真的平静下来,又想到嘉儿此行前来的目的,便问他:“你打算怎样写嘉儿的即位玉册?”

      他朝我高深莫测一笑,说:“公子还在病中时我就已经写好了。”

      “那你写的什么?”我忍不住问他,心里对此十分惊讶。他摇摇头,提起茶壶朝方才嘉儿的杯中添了些,又为自己添了热茶,说:“等到登极那天,公子便知道了。”

      我掀掀眼皮,朝他翻个白眼,说:“你还卖起了关子。便是看一眼又如何?”

      王琅反问我:“公子可看过你的遗诏?”

      “当然没有。你既然写好了,我还管它作甚?”我略一愣,自然而然道。待反应过来,就看见他似笑非笑的看我,我心中羞愧,连忙说道:

      “既然丞相已经写好了,那我不看便是。”

      他这才真正笑起来,说:“我还有些事要外出去办,公子便先回屋温养魂魄吧,待五日之后,公子就可外出了,到时,请随意吧。”

      我点头应是。

      接着便看见他拿起榻上的黑亮的貂裘,自个儿也披了件雪白的貂裘,换上靴子出门去了。

      “说什么事,其实是给嘉儿还貂裘去了。”

      我小声嘟囔一句,便离开王琅的屋子,朝自个儿屋里飘去。

      待回到屋里,反应过来。心想刚才真是亏了,没能看到嘉儿的玉册,还被王琅羞了一顿。

      我最初病倒时就料到自己时日无多,生怕自己哪天就突然去了,于是想立个遗诏好交代后事。可我这人向来厌恶麻烦,除了政事外的事,都恨不得离得远远的。当时又在病中,提不起一点精神,连掀眼皮都艰难的很,更别说提笔写遗诏了。

      于是我便令常敷把王琅唤进宫来。还故作将死之态,握着他的手,对他说:“丞相,朕知道朕命不久矣,如今在床苟延残喘,唯恐哪天去了,无人能替我交代后事。现下我想立下遗诏,却苦于身体实在羸弱。连一点提笔都力气都没有,无法亲自完成。”

      顿了顿,我红了眼眶,硬生生挤出了几滴泪,“不知丞相可否替朕分忧,代朕写下遗诏?”

      我如此对他说,他果然应了下来。从宫中回去后,连夜就将遗诏写好,亲自送到我身边来。看到遗诏那一刻,我欣喜若狂,高兴自己不用亲自动劳了,于是也没打开遗诏看过,毕竟我是极为相信王琅的。

      哪想的到王琅居然知道我根本就没看过那遗诏,刚才将此事搬了出来,已绝了我想看玉册的心思。

      果真是狡猾啊,我心里后悔,想着若是能接触到地面,我现在肯定气的直跺脚。

      我在阵法里温养魂魄,闲时就看屋内书架上摆着的书,偶尔写写画画,一晃五天就过去了。

      第六天一大早,我便戴上王琅给我的玉佩出门去了。看天气不对,我又带了把王琅特制的伞。洁白的伞面上绘着一枝迎霜而立的梅花,与我今日穿的红衣极配。

      我咧嘴呵呵直笑,心中居然有想在那些孤魂野鬼面前显摆的念头。毕竟现在能看见我的,除了王琅,也就只有那些孤魂野鬼了。

      这念头一起我就赶紧“呸呸”将之挥去。许久未出门,居然憋出了这等念头。我又不是那些喜欢搔首弄姿的粉面小生,更不喜欢与人显摆。

      我正愁着去哪,听一旁的野鬼说要去东市凶肆偷吃些香烛,就立刻跟上了。当然我可不是去偷吃香烛的,而是想去见识下“东市”。毕竟我从小在坊间待着,远离市区。长大以后离了家,也是东躲西藏未有过片刻安心,不敢大摇大摆在市区出现,所以根本没好好见识过市里的热闹。

      跟着那野鬼,自丞相府出来,又出坊,沿东街走了三坊地,正好在日中时抵达东市。太阳高高的挂在空中,气温恰好,是温暖的。街道两旁的商铺、钱庄、酒楼、小馆都已开张,街上农夫走贩穿着恰能够挡风的厚度。吹拉的、卖唱的、算卦的、杂耍的、看戏的,皆有人在,极为热闹。

      我从未见过这般场景,心里生了兴趣。忽然看见嘈杂的人群中,出现一个面容清秀,衣着富贵的年轻公子,身后还带着个小厮,三四个粗使仆从。我觉得那公子面容有些莫名的熟悉,转念一想,就决定跟在他后头,随他四处转悠,看看他去哪儿,做些什么。

      那年轻公子在街上走来走去,随后就去坟典书肆,也没买什么古籍,甚至连书都没翻开看。只走马观花似得在书架间看那些书名,像是看一遍书名,就能把书的内容深深记在脑海里似得。

      在书肆逛了一圈,那公子又去骡马店里。对着那些好马或骡子,不分贵贱,每个摸上一遍。我看的目瞪口呆,他又转身出了骡马店,居然直奔脂粉铺子去了!他一进脂粉铺,就命掌柜将现下西京内流行的脂粉一一摆出来,我想着他或许是要买下来送给家中姊妹,便在一旁看着。却见他将一个莲花形八角花瓣的脂粉盒打开,伸出手指在脂粉上抹了一下,接着就将脂粉往脸上涂!本来面容清秀的公子,一下子变得红唇粉面,不堪入目。

      我当即转身就走,临出铺子时,听见他与身后小厮的对话。

      那年轻公子声音轻柔,乍一听像是位嗓子有些小问题的姑娘。声音不如一般男子沉稳。我听见他问了句:“这样如何?”

      又听见一道略粗的声音应“是”,想来是那小厮。那小厮声音听起来似乎十分高兴,拔高了嗓音又说了句:“雨楚公子这样简直美极了!明晚的大比,定能将那云秀比下去!”

      小厮话音刚落,就听见那“雨楚公子”低低的笑了起来。我回头瞧了一眼,他拿袖子掩嘴,眉眼弯弯。放下袖子时脖子上一块红色的吻痕若隐若现。

      这看起来清秀的公子,居然雌伏于他人身下!想来就算不是做楚馆里的生意,也一定不是个正行头。我面皮狠狠一抽,见不得这般没出息的男子,果断迈大步子出铺,决定自己四处逛逛,不再跟着人瞎转悠。

      不知逛了多久,天渐渐有些阴了。过了一会儿,居然断断续续飘起小雪,起先雪落下时我还没什么感觉,以为是风吹来的柳絮。这个时节常有柳絮被风吹的四处飘,我在王琅府上时就经常看到。漫天飞舞的柳絮,引的檐上路过的野猫直打喷嚏。

      直到看见有人撑伞我才发现,原来是下雪。

      正值三月,这个季节的雪,被称为桃花雪。因着这个时候桃花开的正艳,雪也因此落了个风流的名字。

      慢慢的,雪有些大了,地上铺了浅浅一层的雪。街道上的行人有伞的撑伞,没伞的要么到铺子下躲着,要么去伞铺买上一把;也有干脆的人,不躲也不打伞,就那么在街上走着,任雪花落了满头,落在肩上融化,打湿衣衫。

      我伫立在人群中看了会儿,行人与我交错而过,或匆忙或缓慢。伞与伞之间不同,人与人之间亦不同,想到自己已经死了,我心里忽然涌上些悲伤的情绪。

      转身朝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去,我撑开伞。随着伞骨的舒展,伞面渐渐张开,上面的梅花也随之绽放开来。在伞内抬头,能看见红艳艳的梅花上有小小的阴影,想来应该是落在梅花上融化的雪。

      慢慢走着,我居然又看见方才那个涂的红唇粉面的“雨楚公子”。他身后的小厮和仆从不知为何,已经不见了,独他一人撑着伞在雪地里行走。

      我心里又涌现出那种诡异的熟悉感,鬼使神差的跟在他后头。走了一段路,他忽然回头,像是能看见我一样,一直盯着我这个方向。不一会儿,他又慢慢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自言自语的说道:“公子为何跟着,可是有什么事找我,与我说吗?”

      我看着伞面上的梅花,不语。

      他又说,“那位红衣公子。”我这才一惊,“咦”了一声。

      原来他并不是自言自语,便直直看向他,问:“你能看见我?”

      “怎会看不见?”他似是觉得我这问题有些奇怪,颇为不解的看了我一眼,接着说:“公子之前跟了我一路,在我进脂粉铺后又愠色离去。方才偶然遇上,公子又跟了我一段路。”

      我顿时觉得尴尬,心里有些懊恼。之前是以为他看不见我,才会一直跟着。谁料他居然看的见我,估计人家之前一直瞎转悠,也是觉得我不怀好意,所以想要甩掉我吧。

      他问了我两遍,我也不好不答,就将心中的感觉说了出来:“之所以跟着公子,是因为公子十分面熟,总让在下又总莫名的熟悉感。”

      “先前听那小厮唤公子雨楚,总觉得不是真名。在下冒昧,敢问一句,公子的真名是何?”

      他听了我的话,并没有立刻回我,而是定定的看了我一会儿,朝我摇摇头。道了句抱歉,匆匆就转身离去。

      在他身后,风雪飘摇,新落下的雪覆盖了他走过后留下的脚印。

      见此,我也没有去追。

      因他转身那一刻,我就已经明白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第五章(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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