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9、第六十五章-后会无期 ...
-
三人从那道暗室里逃出来时已是七月十六日的亥时,夜半的天色阴沉沉的,乌云罩顶把一轮圆月捂了个严实。秋风呼号着在树林里流窜,刮得树枝摇曳如鬼影,俨然是要有一场大暴雨下来。
逃出沈南风的那座旧院子不到二里地,正迎上了对面路上过来的几个人影,三人想躲已是来不及,谁知凑近了方辨清楚来的一行人并不是三人以为的沈南风控制的蛊尸,而是宋春生带着轻云山庄的几个高手沿路寻了来。
双方碰了面,云轻大致将事情说了一下,饶是天色深暗辨不清面上神色,然而只是从声音里已是能听出宋春生的痛悔难当。说来说去终究是他不该瞒下洛轻云的事情,最终才导致云轻被困这一遭,就连戚大山都丢了性命。
见到云轻的人寻了来,姜公子对着云轻略一拱手,用虚弱至极的声调勉强说了句:“今日出手搭救之恩,在下记住了,只待他日再报答云庄主。”
黑暗中云轻面色愣了下,他知道对方这是在同他告辞,可眼下颜桢和他二人情形这般糟糕,好不容易方从那里逃脱,他又怎么放心将他们自行放去?虽然轻云山庄中也没人懂蛊虫,更别提解蛊,可毕竟人多想法多,保不齐能寻到名医可以医治他们身上的毒也未可知。
想到这儿云轻伸手去拉颜桢的衣袖,却被颜桢甩手避开,她退后两步也学着姜公子的模样,向云轻一拱手道:“云庄主今日出手搭救之恩他日再报!”
云轻的手僵在那儿片刻,才讷讷收回来,那边厢姜公子强撑着一半身子,另一半虚靠在颜桢身侧,暗色中带出一丝调侃的笑意来,他道:“沈大侠设局,云庄主又破了局,这一生一死之间我倒有些内疚起来,从前我当云庄主同沈大侠父子情深,必是相并而立、同仇敌忾,却不想云庄主同他竟是大大的不像。罢了......今日我二人承了云庄主的恩情,他日若还有命在,必将报答。今日在此作别,云庄主后会有期!”
云轻眼瞧着二人转身,向着另外的方向相互搀扶着踉跄行去,自己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什么话来。这几个时辰内发生的事情令他心上一片沉暗,戚大山的惨死、凹室里洛轻云那古怪的形貌、还有沈南风的真实面目,这桩桩件件的事情纷至沓来,令他倍感仓皇、手足无措。风吹着他的乱发和暗室里被弄得湿淋淋的衣衫,一阵凉似一阵仿佛透过了他的皮肉直吹到骨骼上,让他浑身发抖,袖子里的两只手虚握住,半晌又突然松开,心下一片茫茫然,只觉着眼前的黑色浓得令他喘不过气来,仿佛这黑夜永不会散去一般。
身后宋春生扶住他,他似乎突然醒过神来,张惶地望住方才跑出来的那片树林深处,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那深处望着他、下一刻就要飘到他面前来一把扼住他的喉咙一般......
他突然回头,向宋春生道:“速回庄中做准备,再晚我怕他会追出来,一切都来不及......”
云轻一行人火速赶回轻云山庄。
另一方向颜桢和姜公子二人又回到了庆阳城中姜公子的宅子里,依着姜公子的法子,颜桢取明矾水浸过的银针刺入他的天突穴,用以克制已进入身体里的蛊毒。谁知道那针一刺入之时,姜公子便浑身痉挛冒汗,眼见着已是将死之状……
他拼着一口气,附在颜桢耳边说道:“师妹不慌,我还有一个法子或许可保命,你仔细听着……”
颜桢听了他的话,一刻不停出了门,想着无论如何,就算拼死也要救回他的命来。
只是这世间的事,从来不遂愿,生生死死之间,不过就是一场别离。他用他自己的方式,跟她做了一场永恒的道别。
半月之后,颜桢的身体总算调养好,内力武功皆恢复过来,终归算是福大命大,临到阎王殿门口一脚却又被硬生生拉回了人间。当日虽被药汤浸泡了足有八//九个时辰,终究蛊毒并未入口,又侥幸寻到了深谙蛊毒之人,如此才算是尚存了这一线的生机。只是......
一间客栈楼下的酒肆里,等酒的工夫,颜桢突然自桌边站起来,几步走到另一张桌子前,眼睛直盯着那张桌旁坐着的两个年轻男子半晌,盯得那两人心口发毛,一人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姑娘为何如此盯着在下二人?可有什么事吗?”
颜桢目光终于挪开,飘到了房梁上,将自己语气压得甚是平淡,仿佛是完全不经心的一问:“那轻云山庄少庄主......如何了?”
那二人面色一松,其中一人才笑起来答道:“看样子姑娘同那轻云山庄少庄主是旧识?”,随即又收起笑来,十分惋惜地抿住唇,顿了一下才又说道:“那轻云山庄少庄主依我说怕也是凶多吉少了,如今那地儿就像个鬼庄子一般,庄内情形凄惨凌乱,整个庄中地上和窗扇上都是血迹斑斑的,也不知道是死了多少人。院子里的树上还吊着几个小弟子。之前听说轻云山庄也是有几个高手的,还有一个江湖上还挂着名号,叫什么来着?戚......什么......”
另一人接口道:“管他是个什么名号,现下还不都是死活不知了嘛。”
之前那人向着颜桢歉意一笑:“对不住姑娘,在下二人原本只是听山下一直给庄子送菜的老农说起来,便上去凑了个热闹,我俩上去那日已然都是两三日之后了,庄中的情形也只是瞧了这么个大概。至于你问的轻云山庄少庄主,我们委实没瞧见,但是没瞧见兴许也是一件好事情,难保他福大命大或许就活了下来,只是离开了庄子而已呢。”
这时候店掌柜的喊了句:“女客官你要打的酒打好了!”
颜桢恍若未闻,眼睛一直盯着房梁,这半晌都没飘下来,耳朵像是在听面前那人说话,心上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掌柜的第二句又唤出口来,才陡然回了神,视线从房梁上收回来,转身从掌柜的手里提了酒离开了店里。
大概她需要的只是大醉一场,然后远离这江湖,山高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