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手趟河山》青椒鱼

33、第三十三章江水为竭山无陵

　　上界。

　　界云涌动。

　　翻滚的白云如狂风暴雨中的海浪，天门被扣的咣咣作响，一副天地将倾的惨烈模样。

　　看守天界大门的众神都颇为不安，各个大门的看守天神都分出一位前去禀报情况。

　　可祂们所知的能解决此事的神仙，却并不在这。

　　这让众神都感到不安。

　　但也不真的是每一位能制止此等情况继续恶化的大神都不在，例如坐定仙山上风的瑶池仙子。

　　上界不稳，众神惶然，如此情形，迫得瑶池仙子睁开自己的双眼。

　　甫一睁眼，她便透过翻涌的界云，看到了那黑暗中摸索前行的人影。

　　叹息一声，瑶池仙子随手挥出一手寒霜。

　　然而这寒霜洒出，便化作万千星辰，好似一川银河从瑶池仙子处倾泻而出。

　　白光闪烁的碎星落入界云，原本滚动的界云顿时被那漫天星光给冻结，成了灵动的一整块石雕。

　　即使冰层之下，仍然暗流汹涌，可如今这模样，却是安定了。

　　上界重新恢复平静，众神也都各归其位。

　　瑶池仙子见状，再度合上双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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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林虽然罡风还在刮，但威力减轻了许多。玄都前进也没有那么困难了。

　　玄暝枕在玄都的背上，嘴里一直在碎碎念着一个名字，因为声音太破碎，玄都听不清他到底在念谁的名字。

　　“师父，师父……”

　　玄都望着不再动的云，被定格的雷电，还有如微风和煦的风，玄都想知道现在的玄暝到底感觉如何。

　　如果玄暝此时什么感觉都没有，那么即使他们再往前走，其实也没有什么用。

　　“师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玄都只觉得此情此景也似曾相识，可惜她的记忆因为那一场重伤，早已没有了，所以什么也想不起来。

　　又偏偏因为她是在外受的伤，所以即使她能与桃林对话，也找不到自己的记忆到底丢了哪一块儿。

　　只是记得她出去过，然后重伤回来了。她出去去了哪儿，遇到了什么人，经历过什么事儿，全都忘得一干二净。

　　玄暝为什么会是出现在桃林呢？他实力强劲，所以能够横穿桃林也是有可能的，而一路行来，他被妖兽所伤，所以才会在出桃林的时候，受了重伤被杜若捡到。

　　如此想来，这也算是极有道理的了。

　　玄暝浑浑噩噩中似乎听到有谁在叫他的名字，一声声“玄暝”，叫的那么的甜蜜欢快，可在这一声声的呼喊中，雷鸣的声音似乎总让他听不清楚那人后边在叫什么。

　　他知道这个人是谁。

　　那是他喜欢了上万年的人。

　　可是数万年……他有过这么悠久的生命吗？

　　玄暝什么都记不得，就连这个声音的主人叫什么名字都记不得。

　　玄暝知道自己明明应该非常熟悉这个名字的，熟悉到可以脱口而出的名字。

　　但那个名字到了嘴边，他也叫不出来。

　　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在他要叫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就扼住他的喉咙，让他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更像是他一旦叫出这个名字，就会招来什么不得了的祸患。

　　他出现在这里是为了找她吗？

　　玄暝不得知。

　　雷鸣的声音渐渐弱了，玄暝的头疼却没有半点减轻。就在他意识沉浮在一片云雾之中时，玄暝恍惚听见了玄都唤他“师父”。

　　玄暝张嘴，想要回应玄都，但只能发出含混不清的音节，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玄都便背着玄暝继续往前走。

　　她好像很久很久以前也背过什么人，只是那时候是怎么的？

　　那个人是像玄暝一样的情况吗？

　　好像不是。

　　好像是那个人身受重伤，所以她背着他。

　　有人追杀他。他的敌人很强，强到她不是那些人的一合之敌。

　　那她为什么还要救那个人？那她为什么还要背着他往前走？

　　玄都又在怀疑玄暝了，玄暝不该出现在这里，那她为什么不直接把这个闯入桃林的人杀死呢？

　　玄都背着玄暝往桃林深处走去，她走过了自己沉睡的桃林之心，走过了凶兽扎堆的桃花瘴深处，也走过了桃林灵脉，直到快到桃林出口，她看到了一个巨大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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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深渊不知因何而成，它就如大地的一条丑陋的巨型伤疤，一道鸿沟立在桃林出口，也立在了玄都的眼中，心上。

　　一阵剧烈的头疼侵袭了玄都的大脑，要站立不稳的玄都立刻把玄暝放下，自己也准备打坐调息。

　　玄暝的神魂好像被谁一阵阵的撕扯般疼痛，抽痛的识海让他的精神像是被风暴肆虐。

　　他就像是那暴风雨下的大海上的一叶扁舟，是那沧海中的一粟，他感到自己就快被那滔天的巨浪吞没的时候，一只手抚上了他的额。

　　丝丝的冰凉从那一只手上传递到了他的心上，让玄暝仿佛得到了什么滋养，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玄都倒在玄暝的身边，她亦是难受，一双桃花眼两行泪默默淌下。

　　一层层翻滚上来的记忆，让玄都都有些无法承受。

　　记忆的回溯带来的反噬，玄都承受不住，闷哼一声，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玄都忍不住靠近玄暝，然后抱紧了玄暝的腰，好似这样她才能感到一丝安全。

　　天地浩大，仙神均高高在上，她是什么？她就是无所依靠的妖，祂们要她死，她就必须死，祂们不要她做什么，她就什么都不能做。

　　何其霸道！

　　玄都抱紧了玄暝，死死不肯松手。她恢复了记忆，却什么都说不了。仙神的无情残酷，可见一斑。

　　“玄都……”玄暝艰难地唤了一声玄都。

　　他感到现在的玄都似乎不太对劲，但他因为疼痛舒缓，现在能勉强喊出一点声音了。

　　听到玄暝唤她，玄都勾起唇角，笑起来，应了一声“嗯”。

　　声如蚊蚋，却在玄暝听来，震耳发聩。

　　“你累了？”玄暝是第一次走到这里来，却应当是走对了，他只觉得此处分外熟悉。可要他说出为什么熟悉，玄暝却也摸不着头脑。

　　玄都在玄暝的胸膛摇头，柔软的发丝在玄暝的脖颈处滑过，微微发痒。

　　“我一点也不累。”玄都只是想起了那些被他们遗忘的过去罢了。

　　可惜现在的玄暝还想不起来，但玄都现在也不想往前走了。尽管只要下到那深渊里，他们就可以得到答案，但玄都万分抗拒这个答案。

　　玄都有预感，一旦下去，他们都会万劫不复。

　　玄暝吃力地抬手，摸了摸玄都的头，柔软的发丝现在有些毛躁混乱，但在玄暝看来，摸着还是十分令他开心的。

　　玄都像一只猫儿，蹭了蹭玄暝的手心：“师父，我们回去吧。”

　　回去吧，那些记忆不要也罢。祂们就是要他们去做找回记忆的事，却又让他们无力改变那一切。

　　祂们就是想折磨人心而已！

　　玄暝感觉玄都此刻对他的态度似乎有些不一样，可他也说不上有哪里不一样，但他知道自己因玄都的这点微妙的态度转变，而感到零星的欢乐。

　　“为什么？”玄暝已经发现答案近在眼前了，他知道只要自己下去，或许这么多年的漂泊原因他就能找到了。

　　尽管玄暝也知道，在答案背后，似乎有什么是他不能承受的。可一时间混乱的玄暝也不能仔细地思量这其中到底有什么不对。

　　玄都不能说理由，她只是抱紧玄暝，越抱越紧，声音艰涩道：“我只知道下去我们可能会死，我们回去吧，师父。即使什么都不知道，但是玄都会一直陪着你的……这不比什么都好吗？”

　　玄暝听到玄都说会一直陪着他的时候，就像是什么隐秘的诉求被满足了，他心里的空洞似乎在那一瞬间被什么给填满。可是灵魂深处，一股巨大的罪恶感又不知从何方而来，将他整个人都笼罩起来。

　　深渊之下，巨浪涌起。

　　壮观的带着风霜的寒潮从下而上，桃林靠近深渊的地方，瞬间被凝结成一个粉雕玉砌的世界。

　　玄都分明感觉到就在那一刻，她与那些桃树的联系都断了——他们，都死了……

　　因为玄都抱得太紧而有些无法呼吸的玄暝还想让玄都松开一点，然而玄都啜泣的声音却从他的胸口传出。

　　滚烫的泪水沾染到了他的胸膛，淋湿了他彷徨的灵魂。

　　玄暝此时，除了拥着玄都，似乎已经别无他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