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卧冰求鲤仙临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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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汛是知道母亲走到了一个油尽灯枯的时候，生老病死都是人类必经的过程，自己想要阻止，无异于是螳臂当车，自不量力。
可这件事，温汛不想放弃。即使是用自己的命来换，都是好的。毕竟这是自己欠母亲的，未曾好好赡养母亲，已经是大不孝，还让母亲承担了自己任性的后果，就更是天理不容。如果不是母亲需要人照顾，多年以前的温汛，就该是一个死人了，而不是现在这样的苟活着。
走到了田垄上，温汛放目远眺：远处正有神庙的人前来帮助农民开垦土地，播撒新种。燕子在无人的土地上搜集自己筑巢所需要的材料，树枝上也抽出了嫩绿的新芽。同村的乡邻都在努力耕种，祈祷自己能在秋天丰收。看他们忙的热火朝天的模样，温汛想起了他们家的原本也有土地，只不过早已被他卖出去了以及被族长收回了。
温汛摇了摇头，让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事，往自己的视线尽处走去。即使他心情急切，也没有办法让自己走得更快。毕竟他的身体早就……
远处同村的人远远见了温汛过来，便默默地走到另外一边去了，似乎是在竭力避免和温汛撞上，或者也害怕自己被温汛缠上。
见了这样的情形，温汛也没有多说话，而神庙的神官看到了温汛，依旧是微笑着迎了过来一人：“原以为这时候你们不愿意出来，但既然已经出来了我们也是会为你们想办法的。有神官已经开辟出来新的耕地了，你们……”
“凝露行走，这厢见过。耕地一事你们还记挂着，温汛谢过。只是如今鄙人有了个不情之请，想恳求行走能帮忙看一看老母亲是否还有救。母亲她已经……”温汛见是自己熟识的神官，便直说了自己的目的。母亲的确是支撑不过这个冬天的样子了，他也曾修道，自然也有几分灵感，虽说修为已经废了，但灵感并不会随之而去。
韩凝露听温汛的话，面上露出一丝难色，转瞬即逝，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同伴，转而用心灵传音说了自己这里的情况之后，对温汛道：“且去看看罢，温夫人的情况……”韩凝露已经听自己的师妹说过了，分明是寿数已尽，油尽灯枯的状态了。温汛什么都好，就是执念太深。温夫人的情况温汛自己肯定是清楚到底如何的，偏就不愿意放弃，这样的个性，倒真是得了他父亲的真传。
“有劳行走了。”温汛对韩凝露深施一礼，而后走到了前面，为其带路。
韩凝露看着前方的温汛，心中甚是忧虑。
温汛本就是瀑布村的天才，文采风流，修道也是极有天赋的，在水神的领域里，温汛的名声也算是极大的了。原本都要召入神庙，由大祭司为温汛洗礼了，谁曾想温汛竟会在恒山之外惹来了邪修。
如他们这般供奉神的修道者，或者是行事处在不偏不倚之道的人，即为正道修士；行为乖戾，不尊道法之辈多为魔修。但这里面不尊道法的人也不只是魔修，那等剑走偏锋，行为乖张，行事作风全是不利己又不利人之辈，多为邪修。
温汛原是要自己战死在外的，偏温夫人思念儿子，前来神庙祈福，为温汛算了一卦。卦象凶极，温夫人便用了自己的寿数作为交换，换来了温汛的一线生机。
挣扎着逃回了瀑布村的温汛已经是完全失去了他的修为，形似于废人。温夫人将温汛带回了家，日夜照顾。温汛恍如死人一般未醒来的时候，温夫人终日以泪洗面。而温家原本分给温汛的土地也被族长收了大半回去，交由他人耕种，在温汛一家无人能耕种的时候，剩下的田地也是荒废了。主家则是在必要的时候接济一番温汛便算是仁至义尽了，神庙毕竟与之关系不深，没有强出头的道理。温汛也是好强之人，不可能接受嗟来之食。在温汛自己醒来之后，日子便就这么衰败了。
但人还在便是极好的了，只要温汛好起来，即使他不能修炼了，他还是能依靠自己的文采重新走出一条路来的。可那邪修反倒是冒天下之大不韪潜入了瀑布村，想暗害温汛的时候，反倒是温夫人替温汛受过了。温汛为了医治母亲，卖掉了田产，自己一边努力文才一边照顾母亲，日子过得分外清贫。
邪修如今逍遥在外，是以现在的村民也都不太敢靠近温汛，只怕这邪修惹上身。这种行为无可厚非，只不过是人避免祸端的正常抉择，就算是神，也不能违背人的天性提出要求。
只因这一事，如今的温汛是没有什么可能再起了。但韩凝露也不是看谁有前途就帮忙，谁没有前途就不帮忙的。做神官的，只是行走在人间，为了自己信仰的神灵而传播祂的教义。信仰的力量也不看出身，不看未来。所以面对着温汛这样的人，韩凝露依旧是保持着自己的平常。
偏就是韩凝露这样的平常对待，才是对温汛最大的安慰。自从发生了邪修一事，旁的人看温汛的眼神不是怜悯便就是唯恐避之不及，亦或者是嘲弄……“家道中落”之后，温汛也算是看清了人生百态，但温汛也从来不是一个会把别人的想法看的太重的人。所以别人对他的各种或者好或者坏，也都只是看在眼里。他人对他的好他会牢牢记住，别人对他的坏，只要不是做的太过，温汛也从来不放在心上。
韩凝露的一视同仁，让温汛更是感受到了霜雪之神的可敬之处，对神灵的信仰更坚定了几分。只是思及自己现在的情况，温汛也不再多想。奢望太多，就不好克己。
恒山此处，邪祸横肆，源自于恒山上多出了一道宇外战场的裂缝。神的战场当然不会给敌人可趁之机，让人借着裂缝进入这个世界。但这道裂缝的出现，却还是在这里增加了无数的邪道修士。
而邪道修士增加以来，逐渐的便扩大了裂缝的范围，更是出现了挑战月神权威的人。月神本可以选择降临，直接展示神迹，毁灭所有的恒山邪修。可一旦选择降临，月神的存在会加重这个世界的负担，空间裂缝会被加大。所以最稳妥的方式就是月神派遣自己的代表前去铲除邪修，这一代便是选择的月凌恒。
可月凌恒的任务太多，还在成长中，不会第一目的就前往恒山，沾染了邪修的人，运气好便是自己平安无事，遇到了月家人还能帮自己报仇。或者遇到了别的神官也能找到自己的公平，但要是运气不好，也只能是家破人亡，无人受理。
韩凝露也不知道温汛算不算幸运，但能从邪修手底下逃出生天，应该也是难得了。
一路随着温汛走来，韩凝露真的感觉到了他的转变。从前意气风发、非常健谈到如今的沉默，也是无奈。
走进了温汛这还算温暖的房子，韩凝露明白了此人对自己的母亲那是真的很用心的在照顾。正因如此，更觉得现实十分残忍。
不论怎么样努力，都无法抗争胜过命运，每每遇到如此无力的情况，只能选择挣扎。即使一点都没有效果，也还是不肯放弃。
韩凝露看着温汛清瘦的背影，不知为何又忽然的想起了大祭司来。很快的，这种不切实际的联想就被韩凝露抛开了。毕竟韩霜凝大祭司和温汛这样的人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做这样的联想，分明是有几分诅咒大祭司的意思。
“有劳了。”温汛带着韩凝露到了内室，将之引到了母亲床榻边，客气道。
韩凝露点点头，道：“无碍。”
床榻上的老妇人形容枯槁，但好在是有温汛不辞辛劳的照料着，所以看上去面色甚至比温汛好看些。但即使脸色再怎么好看，也掩藏不住油尽灯枯的疲态。
而她进来这么久了，老妇人也没有醒过来，依旧是昏沉的睡着，精神也是大不一样了。只这个样子，韩凝露就知道自己诊断的结果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伸出手为温夫人把脉，细细感受了这无力的细若有丝的脉象，韩凝露深深地皱眉。确定了温夫人药石无治，韩凝露将温夫人鸡爪般的手轻轻放回了被窝里，然后才示意温汛跟着她出来。
温汛努力地快步跟了出来，韩凝露的表情已经让他明白了这事情没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几番犹豫，韩凝露还是决定快刀斩乱麻的把这些事说个清楚，于是道：“温汛，温夫人的事恕在下无能为力。”
“……”温汛得知这个消息并不意外，毕竟之前的几位神官也都说了无能为力。韩凝露的实力虽然高于前几位神官，但也并非有实力天堑，所以她没有什么办法也是应当。可温汛的心里还是十分不甘……
韩凝露看温汛难受，犹豫片刻，想起了韩霜盈祭祀曾说过的话，拉住了温汛的衣角，吞吞吐吐道：“也并非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要看你是否能忍受得了这个苦了。”
“是什么办法？只要能救得母亲，要温汛的命都使得的。”温汛激动地看着韩凝露，他没有想到韩凝露真的会有办法，这无疑是给他在无尽绝望的黑暗之中，点亮了一盏照亮前路的明灯。
韩凝露见温汛如此，便将自己从韩霜盈祭祀那里听来的长生神物的说法讲与温汛听。
温汛出门之后，韩凝露依旧在温家，代替温汛照顾温夫人。而温汛，需要在五日之内得到神物，回到这里。
五日，是神官回庙的期限，也是温夫人的大限。若是超出这个时间，则药石无救，无力回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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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霜凝在神龛处完成了自己一天的功课，便缓缓的站起身来。
春耕时分，神庙之中只余她一人。神庙之中照明的永星之火，闪烁着冰蓝的冷光。灯光下的韩霜凝，仿佛一尊冰樽琉璃，不似真人。
鸟兽虫鸣的声音渐渐大了，这个时候才能更清楚的感知到春天的到来。
神庙之中冰霜万年不化，寒气缭绕，恍若人间仙境。韩霜凝自己也适应了这种气候，对于外界的气温变化，她并不清楚。
很快他们就能回来了，韩霜凝留在这里，除了受体质限制之外，更是要守护神庙。从未离开过神庙的韩霜凝，行走在冰镜回廊，聆听自己的脚步在冷硬的地板激荡出震耳欲聋的回声，长长的祭祀长袍后摆在平滑的地面拖过，发出细微的悉悉索索的声音。
华服锦衣，琼楼殿宇，住在这里并无不顺心之处，只是少了点什么。
韩霜凝透过屋檐，望向一线长空，橘黄的阳光将冰晶的冷色都染上了温暖的色彩。可这也不过是错觉……
步履平和，徐徐行走，韩霜凝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但走过一个拐角时，韩霜凝却停住了自己的步伐。
水镜在她身前出现，深山层层叠叠的冰绿色中，只见一点泛白的苍蓝。
将这点蓝放大来看，却是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倒在寒池冰面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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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过了神庙的封锁，温汛就已经体力不支了。强撑着走到了寒池，没有看到春水一池，反倒是坚冰深厚。
找了尖利的石块勉强砸出了一条缝来，手却已经没了知觉。
这里好冷，他也好累……力气只在一瞬间，似乎就被抽光了。温汛使劲儿晃了晃自己的头，想要稳住自己，然而所有的感知都在渐渐离他而去。
温汛手中的石块掉到了地上，发出噼啪的声响。这一声就像某种讯号，要紧握住的石头从他的手中落下滚开，而他也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倒在寒池冰面上。
视线所及之处，越来越模糊。冰面下，只看到了一尾泼墨水中晕染开来般的红……想要再看的清楚些，却也看不真切，好似这个世界都在排斥他，与他分隔开来。
“……尔当何人？何故来此？”
朦胧中，好像听到了有人在问他什么。温汛艰难地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了“呵”的破碎音节。眼中只能看到炫目的白，无穷无尽的白，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卧冰求鲤仙临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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