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有神明》空芽

94、许愿池

　　在街边吃了碗馄饨，打包了两张烧饼，杨小桐背着小包袱继续往前走。半路果然下起了雨，她忙把包袱放在头顶，四处找着躲雨的地方。这次算她好运，不远处有个简陋的草棚搭在那里，不然她就得淋雨了。

　　拿出帕子擦了把脸，杨小桐发现角落里还有个缺了半条腿的小凳子。找了块石头垫在下面，她坐下来望着外面的雨。正发着呆，雨帘中忽然出现了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他朝着这个方向急速而来，没多久就到了草棚下。

　　她抬起头，对上了一张俊朗的脸。他的头发有些湿漉漉的，黑衣服上渗开了一大片水渍，背后的两柄刀鞘上有水珠不停地滴落下来……这不是昨天那个人嘛？还以为是个大叔，没想到还挺年轻。不过他不是老早就走了，怎么比她还要慢？

　　淡淡的血腥味若有若无地从他身上飘散开来，斩宿睫羽微垂，懒懒看了她一眼。两人顿时陷入了沉默的气氛当中，杨小桐尴尬地转过头，掏出一块烧饼吃了起来。还是装作没看到好了，就当遇到了一个普通的路人。

　　所幸这场雨没有下很久，雨一停，两人便一前一后走出了草棚。下过雨后，土地湿滑泥泞，才走了一段路，她的鞋底下就黏糊糊的全是泥。抬起脚往旁边的石头上蹭了蹭，杨小桐心疼地想，这双鞋子也不知道洗不洗的干净了。

　　斩宿虽然走得不快，但是他步子大，没一会儿就跟她拉开了很长的距离。前面有一处山壁，杨小桐避着泥坑走到那边的时候，发现山壁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银白的衣袍罩住了他的全身，空袖子垂荡在两边，落在脸侧的衣襟绣纹流动，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这又是谁啊？看起来很神秘的样子。她一边猜想着一边把鞋底的泥往地上蹭，最好他俩是一伙的，不然打起架来她还得找个地方躲。斩宿抬了抬眼皮，“有事？”那人凉凉笑道，“没啊，只是听说你叛出寂灭峰了，就过来看看你。”

　　“无聊。”他淡淡嗤了一声。对于这点宗溪倒是十分赞同，“最近确实无聊透了。”说着他朝杨小桐这边看过来，“诶？这个小姑娘跟你是什么关系？”斩宿长腿一迈继续往前走，丢下一句，“没有关系。”

　　宗溪明显不相信，“是么……”杨小桐一听他们说到她，马上收回脚解释道，“那位英雄，我跟这位好汉真是素不相识素昧平生啊！我就一个路人！”然后她赶在斩宿前面选了条小路，“你们慢聊，我还要赶路，就先走啦。”

　　路的两边是高高的崖壁，她走走停停，倒也没觉得多累。吃完剩下的那个烧饼，杨小桐开始加快了脚步，这附近都没人烟，要是晚上找不到住的地方就惨了。不过脚下的路弯弯曲曲，一块块的石头间隔着嵌在泥土里，滑滑的有些不大好走。

　　夜幕渐渐笼罩下来，黑暗与阴冷蔓延，覆盖了周围的一切。杨小桐呼哧呼哧地小跑着，终于在前面看见了一片灯火。食物的香气不断地飘入鼻端，摊子里升腾的热气朦胧了人影，暖黄的灯光让这场景变得遥远，像是很久以前存在记忆中的那个模样。

　　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顾不得感慨，晃了晃脑袋走进了旁边的一个摊子。找了个空桌坐下来，她要了份煎鱼饭。正慢慢吃着，杨小桐不经意地抬了抬眼，发现对面那个摊子里一下子多了好多人，而且大部分都是女孩子。

　　难道那边卖的东西特别好吃？她伸长脖子张望着，只见摊子中间有个人单独一桌坐在那里，身上穿了件半旧不新的青衣，手里拎了只酒壶，正旁若无人地饮着酒。如果他长得不好看，那一定会让人觉得落魄又寒酸，但人家长了副好相貌，让人一看就忍不住心生怜惜。

　　此刻他微仰着头饮尽了一杯酒，几滴酒水落下来，淌入了他的衣襟里，轻轻划过那片引人遐想的胸膛，留下深色的痕迹。他的眼眸水雾缭绕，带了几分迷离，那副楚楚动人的神态勾得旁边的少女们春心荡漾，神魂颠倒。

　　杨小桐吃了口鱼，这样看着还挺下饭的。不知不觉坐到了收摊的时候，她慢吞吞地往外走，心里一阵发愁，晚上睡哪里去啊？正巧旁边摊子的那个人也走了出来，然后她就看见那摊主偷偷塞给了他一袋钱，小声道，“明天还来不？”

　　“再说吧。”他像是换了个人一样，语气冷淡道，“下次得加钱。”啧啧，没想到还有黑幕啊，杨小桐感叹地摇了摇头。她站在旁边实在显眼，那人冷不丁朝她看了过来。她赶紧背过手望天，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漠关收好钱，往这边走了几步，“我看你很眼生，新来的？”杨小桐瞅瞅他，“对啊，可是你们这里都没有客栈。”“有的啊。”他的唇角弯了起来，“跟我来。”她纠结了一会，还是决定过去看看，如果实在太坑大不了就睡路边。

　　沿着小路绕来绕去，两人来到了一个庭院。灯笼亮着一片昏黄的光，两边半明半暗的石蟾蜍张大着嘴，清澈的水流从它们口中不断地淌下，落进下方的石缸里。水面泛着粼粼的波光，飞溅的水珠打湿了石缸边缘，在灯光下闪动着晶莹的光泽。

　　杨小桐抬起头，这石蟾蜍可真大，不过眼睛又大又圆的还蛮可爱。走进屋里，她看到一边的高几上摆了只玉蟾蜍，仰着头趴在那里，嘴里衔了枚铜钱。没想到漠关公子居然喜欢这样的，还真是奇怪的品味。

　　“那个是招财的。”漠关见她眼神古怪，大概能猜到她在乱想什么，“隔壁的房间还空着，今晚你可以住那里。”听他这么说，杨小桐跑到旁边去看了看。里面收拾得挺干净，而且什么都不缺，比想象的好多了。

　　虽然价钱确实贵了点，但她还能接受。给了钱她就回了房，洗了把冷水脸，然后把身上的包袱和剑放到了床脚。赶了一天的路，她已经很累了，一躺下就感觉两腿发软。夜已深，四周静谧得只闻轻轻的流水声，像是绵长柔和的曲调，让人困意渐生。

　　第二天杨小桐是被饿醒的。她有气无力地走到廊下，刚巧碰见漠关打着哈欠开了房门。两人对视一眼，她摸了摸肚子道，“漠关公子，你这里有吃的吗？”他懒洋洋地倚着门，“没有现成的，不过厨房里有面条。”

　　看他今天穿的这身衣服，傻瓜才觉得他没钱。杨小桐“哦”了一声，“那我去做点吃的，你要不？”“当然。”他想了想，然后一个眼波抛过来，“你会不会做凉面，突然想吃那个。”她点点头，“行。”这主意不错，她也挺想吃的。

　　凉面很快就做好了，杨小桐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拌了点醋的面条吃起来爽滑又美味，豆芽和黄瓜丝吃着也十分鲜嫩。庭院里幽静青翠，有风徐徐吹过走廊，柔和舒适，让人感觉整颗心都放松下来。

　　两人吃得都很满足。擦了擦嘴，杨小桐问道，“漠关公子，你知不知道哪里可以雇马车？我还要赶路。”想来想去还是到城里去等着吧，一直胡乱走也不是办法。漠关抬起眼，轻笑一声道，“赶什么路呀，在这儿住几天，保管有惊喜。”

　　杨小桐一听有点感兴趣了，“是什么惊喜？”“说出来就不好玩了嘛。”他悠悠地看向外面的石蟾蜍，转移话题道，“对了，若是你有愿望的话，就跟它们说，很灵的。”说完他就瞥见她的眼睛立马亮了，女孩子果然都信这个。

　　淡淡的树影在她身上晃来晃去，杨小桐靠墙坐在廊下，眯着眼昏昏欲睡。这两天她都有练剑，那些招式是她好不容易才学会的，还花了那么多钱，要是忘了就太可惜了。她想好了，等哪天祈容来了，她一定要秀给他看看。

　　快要睡着的时候，庭院外响起了一阵叩门声。杨小桐忙爬起来过去开了门，然后她睁大眼惊喜道，“……祈容！”燕祈容含笑看着她，“嗯～想我没？”她使劲点头，然后心疼道，“你瘦啦，一定很辛苦吧。”

　　他伸手摸了摸脸，“有么？”“有的！瘦了好多。”她走到他旁边，“要不要先进屋去睡一会？”燕祈容眨眨眼，“不用，你去收拾一下，我们去一清那里。”他美艳的脸上似有几分憔悴，杨小桐以为他是累着了，一步三回头道，“我很快的，你在那里等我就好了。”

　　马车就停在外面，两人进了车厢，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没想到你们两个认识呀，漠关公子都没跟我说。”燕祈容从柜子里拿出几样点心放在桌上，“前段时间在这里待过，就让他顺便帮我留意下你的消息。”

　　原来如此。杨小桐忍不住裂开了嘴，祈容一直想着她呢。她往他旁边凑过去，突然用力嗅了嗅，“祈容，你身上好像有股药香……”他微微扭过脖子，露出一侧优美的锁骨，轻垂下眼低声道，“只是受了点小伤。”

　　她顿时担心得不得了，“伤在哪儿了？快给我看看！”燕祈容目光幽幽地看了看她，半推半就地拉开了衣裳。他的后背被刀划了个口子，缠着厚厚的纱布，看得她眼眶都红了，“是不是很疼？”哪个混蛋干的！这样一个大美人都下的去手，简直丧心病狂！

　　他慢慢扯上衣服，微掩住那片诱人的风光，凤眼里春水盈盈，“还好，现在已经不疼了。”杨小桐抹了抹眼睛，平时她一个小伤口都要疼好久，祈容肯定是不想让她担心才会这么说的。她拿了块红枣糕递到他唇边，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听说这个能补血，你多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