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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往事 ...

  •   如今耳边的袅袅的钟声依旧响起,而我的心却不能再像初听时的那样平静了。

      摸鱼儿-雁邱词
      元好问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
      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

      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
      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
      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
      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邱处。

      我出生在姑苏城外的寒山寺内,寺院不大,但香火旺盛。寺院旁有座“枫桥”。桥边是座古城墙,似乎早已经荒废了很多年了。在这里,我度过了八年,那我人生中最美好的八个年头。每当天微亮,公鸡尚未打鸣前,寺院中总是传来幽幽的敲钟声,月上柳梢头时,寺院的敲钟声会再次的响起,依旧那样沉闷,但那是我一生当中听到过的最好听的声音。那时,我就会随奶娘起身,开始烧水煮饭。那是我一生当中最美好的日子。每天,听庙里的僧人诵经礼佛,在雨夜里听着方丈弹奏的筝曲,那样的日子就是后来的锦衣玉食的生活来换,我也不愿意。
      我没见过母亲,方丈告诉我她在我出生时就难产死了,我是我母亲命里的一个逃不过的劫难。我也没有见过父亲,没人告诉我他在哪里,是干什么的?我曾经一度怀疑他可能早就不在了。在我幼年的概念里父母只是一个词语,并不温暖。在我身边照顾我的只有一个奶娘,她似乎是我母亲曾经的仆人,她对我很好,可她是个哑巴,只能听见声音,但无论我问任何问题,她都无法给我一个答案。我曾经无数次的想,为什么这么美丽的女人竟然会变哑?她总是微笑的注视着我。她眼睛很美,像是雨后夜晚的星星,清澈闪亮。似乎会说话,我想要什么,她总是能先一步知道,然后递给我。我不知道她叫什么,方丈和寺里的僧人总是叫她“雯月施主,雯月施主。”我管她叫“奶娘”。她很勤劳,每天都早起为僧人们煮饭,我总是跟在她的身后,因为害怕待会儿我跑出去玩了,她会找不到我,她又不能讲话。跟着她去河边汲水,我总喜欢看着她汲水的样子,美极了,我总觉得浣纱河的西施汲水时也未必会有她这样的美态。
      寺院里的人都管我叫若烟。我很喜欢这个名字,不俗气,像青烟一般飘渺,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寺院里的人对我们都很好,慈祥的老方丈永远对我笑嘻嘻的,不论我做错了什么,我很喜欢他,他收留了我和奶娘,才不至于让我们流落街头,虽然那时还很小,但我深深懂得“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
      每当雨夜来临前,总能听到方丈在屋内弹筝的声音,他似乎总反复的弹这同一首曲子,琴声悠扬,却又似乎浸满了沧桑,虽然那时还小,但每当听到这琴声时心中不免徒增几分物是人非的悲凉。
      五岁时,方丈开始教我弹筝曲,后来,我才知道,那首曲子叫“梅花三弄”。
      原本以为,我的生活就一直会这样下去,可是人生似乎永远都充满变数。上天不会因为你的知足而将你命里的劫数改变。
      犹记得,那年苏州城的雪下的大极了,寺边的河水也结上了一层厚厚的冰,我很高兴,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雪,便不顾奶娘的阻止踏着冰面玩耍。突然冰面开裂,一种恐惧霎时席上心头。我开始大叫,恰巧那天是僧人出门化缘的日子,寺里只有我那个不能说话的奶娘。我绝望了,我开始下沉,我脑子里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我还不想死,方丈的“梅花三弄”我还没有学会,我拼命挥手,拼命大叫,我能感觉的到身上是彻骨的冰冷,我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我的意识也渐渐开始模糊。就在我已经近乎绝望中,我看到了水面隐隐晃动的影子,是奶娘,我竭尽全力的挣扎,可是我已经没有了力气,刺骨的冷让我想放弃,我的身体逐渐下沉······
      好像做了场梦,梦里的奶娘和我在河边汲水,奶娘穿着很漂亮的湖蓝色的衫裙,回头冲着我笑,笑得很迷离,但很坦然,似有一种轻松,然后是一道强光一闪。可是接着,奶娘就不见了······
      头痛欲裂,待我醒过来已经是三天后了,方丈守在我身边,嘴里反复念着“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可奶娘却不见了踪影,心中是隐隐传来不安,我的眼睛开始在四周寻觅。可是,却始终不见奶娘,我心里觉得不对。梦里的奶娘冲我笑着消失了,那现在奶娘呢?我心里开始隐隐有些不安,我感觉到奶娘肯定出事了,可又立刻抑制了这种荒唐的想法,不,不会的,那个最疼我的人她一定不会有事的,她可能只是出去了。但我还是开口问方丈:
      “方丈,我奶娘呢?”我的语气中带着的恳求,我害怕得到像梦中的结果。
      “若烟,人各有命,强求不得。雯月施主她走了,我已经为她超度了,她是个好人,我佛慈悲,她定会去西方极乐世界的。”方丈说话的语速很慢,很平静,仿佛是在说着祝福。

      我不知道,幼年的无知任性竟然会造成后来永远无法毁灭的痛,也让我明白生命是那般的脆弱。曾经最疼我的和我玩笑的奶娘,她因为救我死了,在漫天飞雪的寒冬孤独的死去。我恨自己,那个如西子般温婉的女人走了,是因为我,我错了,我真不知道,自己的竟然会害死她。或许,我就是她生命中的劫数,她无法逃掉的劫数,她是应该恨我吧,又或许不会,她是那样善良,那样的美丽,她不会怪我,但我会怨恨自己,一辈子。她真自私,扔下我,自己走了,她自己轻松了,而我却要永远的背负罪过。
      但是错误终归是无法挽回的,是事后数万遍自责都难以弥补的。像方丈劝我的“人各有命,强求不得”。
      毕竟是年少,不识愁滋味的年少,很快,我又重新变回以前那般无忧无虑。只有那年飘扬着的大雪,见证了我来到这个世间的第七个年头。
      时间不会因任何人的逝去而停下他的脚步,故事还在反复的上演。
      就在我八岁那年,命运又一次对我的人生埋下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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