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桃花渡 千年情思悠》宝贝妖夭

3、山穷水尽疑无路

　　即便已经把结果想了一遍又一遍，即便做好最坏的打算，但当侍寝的旨意下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心中一凛，被传召的是蓝才人，也是相貌最最上乘的，初见时只觉得此女端的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肤若美瓷，唇若樱花，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亭亭玉立，杨柳细腰，增之一分则太长，减之一分则太短，施朱则太红，着粉则太白。此时她的面上也是一变，便起身领旨，一字一字，深刻入骨：“妾，领旨谢恩！”便施施然起身随宣旨太监而去，走至门口，回头看着我们，很久很久以后，我都还记得那个美的不似人间的女子站在阳光铺满的玉琉宫门口，转过头对我们缓缓说道：“我今日此去，是不会再回来的，我蓝氏一族，绝不受人胁迫！”一霎那，只觉得满面肃杀之气，好一个铮铮铁骨的女子。
　　没有人说话，我们只是站直了身子，目送那个决然的女子，步态优雅，翩然离去。是夜，皇上新封才人蓝氏意图对皇上行刺，杀之，毁其容，鞭其尸，手段不可谓不残忍，随后诛杀蓝氏九族，御史蓝宁远连夜出逃，投至楼默白旗下。
　　当玉琉宫的大门再次打开的时候，抬进来的，是一具血肉模糊，完全辨别不出是人的尸体，连侍卫都不忍再看，匆匆出去，外面传来一个颤抖的声音：“传皇上口谕，蓝氏不轨，下场凄惨，望尔等引以为戒，莫要再犯。”
　　我走上前去，轻轻拨开覆在她面上的头发，饶是我见过尸体无数，还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双眼被剜，面上刀刀见骨，我无法想像这样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是如何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反抗的，那场属于她的，惨烈的战役，最终都没有人知道当时的情景。我回头问：“你们可怕？若不怕的，便同我一起清理蓝姑娘的身子，送她……干干净净的上路！”我自问生性凉薄，此时，也不禁眼中含泪，这是个值得敬佩的女子，蓝凝霜，我记住了。
　　“我不怕。”第一个走过来的，是华思泉，慢慢的，女孩子们都走了过来，轻轻的，虔诚的，擦拭这个，第一个牺牲在玉琉宫，牺牲在这场“蜀城之变”里，无辜的，美丽的，坚强的少女。
　　“若水，但凡妃嫔侍寝时，都是不着寸缕的，蓝姑娘又是如何行刺昏君的？”思泉目露恨意，轻轻的问我。
　　我并不答话，只是掰开蓝凝霜的嘴，众人皆惊，那里面，有一块，属于，元熙帝楼羽晟的血肉！
　　“好！好！好！恨不食其肉，饮其血！”思泉连说三声好，但见她杏眼滴泪，却是没有一丝惧怕。我们在玉琉宫的后院焚化了蓝凝霜的尸体，当火灭了的时候，我在心里说，蓝凝霜，一路走好。
　　然而噩梦并没有结束，侍寝的旨意依然下来，三天或者五天就又有一个少女被带了出去，却再也没有人能成功伤害到元熙帝。只因再侍寝时，元熙帝令人缚其肢，封其口，蹂躏之后又扔回玉琉宫，我看着回来的少女们遍体鳞伤，心里一时只觉得悲凉，看着思泉眼中只余哀伤与绝望。有什么办法呢，我们，又有什么办法呢？
　　依然有人死去，那些已经侍寝的女孩子终于有受不了的折磨的，再回来时撞墙而亡，凄厉的呼喊响彻整个玉琉宫：“恨！好恨！”她的死亡，更加刺激本来就已经面临崩溃的玉琉宫的女孩子们的心，气氛，日渐的诡谲。
　　“思泉，你说，她死了，她的家人会怎么样呢？”我淡淡的问。
　　“我不知道，也许都死了，也许有人跑了吧。”思泉苦笑，是啊，这个人人自危的时刻，谁又闲情管他人死活呢？断了每日一封报平安的信的她的家人，大约已经被屠杀殆尽了吧。痴儿啊痴儿……我心道，要怎么样的绝望，才能置全家的生死于不顾，只求一死呢？
　　又过了十几日，这几日，宫里情况一日不如一日，常常听到宫人奔跑的声音，大约，是跑掉了吧，看样子，楼默白要赢了呢，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获救。
　　又是一天，玉琉宫的少女们，只余我，华思泉，谢小棠，欧阳芊芊未被传去侍寝，而已经侍寝的女子也不过剩下三个人，剩下的，或是家人放弃了她们，连夜投奔楼默白而被元熙帝拉出去残忍的杀害，尸骨无存；或是自尽身亡，家人被诛九族，逃出者不过一二。一同进入玉琉宫的十五个少女，到了圣天二十一年十二月，只剩七人。
　　“苏宝林，今夜，陛下宣你承恩殿侍寝。”玉琉宫的大门缓缓打开，阳光刺伤了我的眼睛，公公的声音飘忽的仿佛是梦一样，我回头，眼光一一划过思泉，小棠，芊芊，还有其他的三个少女的身上，看见她们满溢恐惧，悲痛，怜惜的眼神，突然就笑了，像往常一样，摸了摸思泉的头发，说：“傻丫头，怕什么呢？我一定会回来的啊，我不是说过么，不管怎么样，都要活下去的啊。”思泉终于痛哭出声，是啊，在这个世界我才十四岁，我除了苏府和玉琉宫，没有去过任何地方，还没有看见宓国的美好江山，我那上下五千年的智慧还没发挥呢，我怎么甘心就这样死了呢？
　　“抬起头来，让朕瞧瞧。”
　　当我跪在承恩殿的时候，我终于见到荒淫无道，残忍无常的元熙帝，他并不胖，反而很瘦弱，放在龙椅旁的手一直微微颤抖，常年的酒肉荒淫生活早让他四十岁左右的身体犹如风烛残年，双眼混浊不堪，这样的人，多看一眼，都会让人觉得肮脏。他的声音，含糊不清，每一声，就像喉咙里咕噜出来的一样，我只觉得浑身密密麻麻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苏卿的女儿，貌甚平凡，堪比无盐啊，哈哈哈……”上位的那人桀桀的怪笑起来，看着我的眼神充满不屑。
　　你丫就是一死变态，我暗暗骂道，老娘不是美女，好歹也算清秀吧，怎么就无盐了，要是和蓝凝霜比，你倒是给我找个不无盐的出来啊。
　　“来人啊，伺候苏宝林更衣。”就在我腹诽的时候，元熙帝已经唤来四个侍卫，要将我绑在龙床上。
　　第一次，害怕了，第一次，恐惧了，当我有口不能言，手脚不能动，看着那丑陋的脸离我越来越近的时候，我第一次觉得无助，脑海中浮现四个字，逢魔时刻，现在，便是最黑暗的时刻了呢，黑到，看不到一点点的光芒。我只能在心里默念，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恶心着恶心着就习惯了，不是说只要能活下去就好了么。
　　身上有蛇在游走的，冰凉的触感，一遍又一遍，我强忍心中欲呕的感觉，只求速速完事，现在的我，似乎能理解那些绝望而死的女孩子们的心情了，如若不是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只怕我也不能承受这非人的折磨，一心求死了吧。
　　“不好了，皇上，不好了，”外面传来侍卫惊恐的声音，我在心里轻轻的吐了口气，穿越定律，绝境逢生啊。“逆臣楼默白已经攻至玄天门了，不到一天，便要破城直入皇宫了啊，请皇上早下决断！”
　　“什么？！这么快？你们这帮饭桶！饭桶！咳咳……”元熙帝愤怒的喊道，却又忍不住咳嗽，老废物一个。
　　“皇上，楼默白所到之处抵抗甚少啊，百姓都大开城门，欢迎他入城，他的兵力已从五十万增至八十万，而我皇城兵力不过十万，皇上……”
　　“一群没用的废物，”元熙帝终于从我身上爬起来，“华思意呢？他不是统领朕的龙□□么？”
　　“华将军已经在玄天门了，可是，兵力悬殊，皇上……请让尔等护送皇上速速离开吧。”
　　“混帐东西，朕是真龙天子，怎可做那无能鼠辈般窜逃！”元熙帝诡异的一笑，解开绑我的绳子，拽着我的头发往外走去，额滴神啊，我现在可是未着寸缕啊，无奈下，随手拖了个床单裹在身上，随着元熙帝跌跌撞撞往外走去，“摆驾玄天门，带上玉琉宫的人。”
　　玄天门。
　　“默白，不出一天，这天下，便都是你的了。”一道如淙淙清泉的，柔和的声音带着浅浅的笑意到。
　　“无殇，若不是你出谋划策，我也不会这么快攻至皇城，这第一军师，非你莫属呢。”绝世的少年，轻轻擦拭手中剑——天下第一名剑，莫离剑，抬头对对面的少年粲然一笑，那一笑，让人恍若看见漫天妖冶的桃花纷纷飘落，扑面而来；那一笑，是可以让人心甘情愿赴死的毒药。
　　“你明知你的摄魂术对我无效，偏偏还屡试不爽，真是……”对面的少年，无奈的说道，对他同样微笑，那一笑，却是犹如突然的乌云散去，温暖的阳光洒满全身，仿佛最温柔的轻风吹过，但叫心里所有的伤痛不间踪影。再见那少年，十七八上下，长身而立，他的衣衫雪白，一尘不染，他的头发墨黑，越发显得肤色洁净仿若白瓷清冷的光泽。他的眼睛是微微上挑的凤眼，却无一丝轻浮之气，只觉得世间最美好的光华都在那温柔无波的眼里，清澈宁静，当他望着你时，你就会忍不住想对他微笑，那是，如同吃了蜜糖般的，从心里发出的，一种幸福的感觉。
　　就是这样两个迥然不同的绝世少年，一个妖娆，一个优雅，却是说不出的协调，此时，若是有人进来，看到这两个相对微笑的少年，怕是要仰天喷鼻血了。
　　“唉……”最后那个少年跨下肩膀，带着微微撒娇，软腻的声道：“可是为什么我对无殇你的微笑就是没办法呢？”红如蔷薇的唇梢梢上翘，让这个有着“神子”之称少年竟然有着说不出的可爱。
　　“拜托不要用那种语气和臣说话，臣觉得好……冷啊。”
　　“报……，王爷，元熙帝到了玄天门……”一个小兵莽撞的冲了进来，然后愣愣地看着眼前无限旖旎的场景，声音越来越小，最后，两管鼻血不受控制的蜿蜒而下，“嗵”的一声栽倒了地上。
　　“喂，无殇，你看，又晕了一个呢，看来本王爷的魅力还是天下无双的呢。”少年带着恶劣笑意的声音再次响起。
　　“王爷……真是个无聊的人啊。”被唤作无殇的少年并不理会某个无聊王爷的冷笑话，信步走出帐外，举手行走间，竟是说不出的优雅，只觉得世间再无人能出他左右。
　　当我和思泉她们被拖至玄天门前的时候，说实话，其实我是什么都看不清的，老娘的头发一大半遮住了脸，基本和贞子一个效果，还要忙着不让那条救命的床单掉下去，实在是……狼狈的很啊。
　　突然，就很静，很静，地上静的连掉根汗毛都能听见（某水：你确定？？这可好几十万人呐。作者：PIA飞，靠，不要在紧张的时候讲冷笑话）。众人的目光都注意到元熙帝这里，咳咳，描述下元熙帝身边的情况，我被元熙帝拖着头发半站不站的，旁边是思泉等跪在那边，惊恐的看着我，每个人脖颈上都驾了几把大刀，元熙帝身前有侍卫者众，当然，大家的目光大部分还是集中在我身上滴（作者：这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么？瀑布汗），好吧，我承认，当时我是很丢脸的，一条破破烂烂的床单挂在身上，虽然在我看来遮蔽效果还是很好的，可惜显然其他人不这么想，再加上我只有十四岁的身子，怎么看都是被无德狗皇帝差点蹂躏至死的小白菜啊啊啊啊……
　　“若水！！！”人群中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呼喊，我回头，看见我老爹睚眦尽裂的看着我，使劲往我这边冲，奈何被人拦住。
　　“老爹，我很好，你不要担心。”我连忙把一直摇摇摆摆的身子站好，顺便理理盖在我脸上的头发，尽力让老爹看清我在微笑，然后想，我要不要在来个飞吻，对着嘴里可以塞个鸭蛋的众人说句，我爱你们呢？（众人：谢谢，不用！某水：真是无情的人们呐……）
　　“朕就是死，也要拉上你们坐垫背的，华思意，苏鸣，今日不能退兵，我便叫你们的女儿妹子血溅当场。”元熙帝又狠狠的拉了拉我的头发狠狠的说，我就奇怪了，俺爹又不是什么将军的，管俺爹什么事了又。莫不是他拉的是我的头发？
　　“给朕杀！”话音一落，手起刀落，一个少女的头颅就骨碌碌的滚到我眼前，粘滑稠腻的血，溅了我满面，人群里发出一阵悲鸣，我只觉脑海中，有一根弦，断了。
　　仿佛又看见那个魔魅的少年指着满地的死人，对我笑着说：“若水，他们都死了哦，呵呵……你看，杀人多好玩，他们欺负你，我就把他们都杀了，若水，你是我的，谁都不能碰呢。”血，满地的鲜血，那个少年，狠狠地把我扔到那堆尸体中间说，“若水，收起你那可怜的同情心吧，这个世界，没有谁是值得可怜的，犯我者，杀无赦，若水，你是注定要和我下地狱的，不要再试图逃跑了，乖一点。”
　　我的眼前，什么都看不见，只余满目红色，我的耳中，什么也听不见，只有死亡前的惨叫，我沉重的喘息，没有人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