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年绘GL》傅愚

31、第三十一章 两相离

　　生活重新归于平淡。却怎么也回不到遇见夏屿之前的状态。

　　睡醒惺忪的时候，想拥抱住身边的爱人，只能得到一身清寒。深夜辗转难眠，她一遍一遍的看着夏屿留下来的画稿，在脑海中一遍一遍的回想着她的一颦一笑，她脸上最动人的神彩，徒留两行清泪，独守到天明。她常常被一种钝痛直逼心头，喘不过气。遇见夏屿之前虽孤独，却远没有现在这么痛。只有拥有过相守的朝夕，才会感受到撕心裂肺思念的痛。

　　本以为随着时间的推移，她会慢慢忘记思念，就像忘记曾经所受过的伤一样，会在苍白的时光中腐朽溃烂然后慢慢痊愈。她没有想到着刻骨的痛就像陈年的酒，越酿越浓。

　　不上班的时候，手机就粘在了手上。一遍遍的刷新着消息列表，不愿错过每一条她的信息。其实很少交流，沈钗知道夏屿学习繁忙不敢过分的打扰对方，平时偶尔聊天，也就是偶尔唠唠家常。倒是夏屿，有的时候会主动发一些她近期的作品，有的是人物速写，有的是街景，有的时候还会配上简洁的文字说明，说是想让沈钗看看她的生活环境。

　　儿行千里母担忧，沈钗没有孩子，却也算明白了这种感受。所以当她看到夏屿过的很好的时候，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看着她的画面，少了压抑，线条流畅，色彩明快，愉悦的心情渲染纸上。

　　其实，两个人都在刻意掩饰着。

　　初到巴黎，夏屿过的很不好。其实她要面对的问题，远比沈钗多得多。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完全陌生的环境，语言交流上的障碍。一个人住在狭小的房间里，啃着冷硬的面包，轻轻描绘着爱人的轮廓，泪水悄然打湿眼眶。那时候，她不是不说，只是无人倾述。但是这些都能从她的画上看出来，压抑而阴沉，这就是她此刻客居异乡的感受。

　　有课的时候，她会提前赶到教室，坐在位置上，温习理论知识或是画画。做为整个学校无数不多的东方面孔，虽不至于遭受明目张胆的歧视，但是暗地里的颇有言辞的人不少。夏屿也总是一笑置之。有空的时候，她会逼着自己走到阳光下。走上大街，画画速写。走进美术馆，临摹历代名家的作品。她如饥似渴的忘我的投入画画，这是她唯一逃避思念的方法。她最怕的就是回到暂时租住的房子，那个不能称作家的地方，所以她常常夜里也不回家，在附近的酒吧点一杯饮料，独酌一夜。被她的孤独的气质吸引，寻求一夜贪欢的人也不少，只是都被她温言拒绝了。

　　后来，也不知怎么的，她的情绪竟渐渐明朗了起来。她以后来居上，以出众的成绩以及出色的作品打动了很多起初看不起她的教授和同学。那些高傲的只认画不认人的法国同学也渐渐开始试着和夏屿交往。夏屿总是来者不惧，但又刻意保持着距离。和这些人交往，她可以学到很多在学校学不到的东西，认识许多本不可能认识的人。她甚至开始熟稔于交际。

　　长到及地的黑发，雪白的皮肤，艳红的嘴唇，独属于东方人典雅的魅力。疏离但有不至于冷漠的态度，吸引了不少金发碧眼法国帅哥的追求。后来，有个人爱她成痴，承诺非她不娶，跪在班级门口一直等到下课，那时夏屿已经在一个月连续温言拒绝了三个最求者了，她实在忍不住说了出来‘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她在中国。’是她而不是他，夏屿沉浸在回忆中，语气温和，温润的嘴唇轻盈却残酷。于是他们只是遗憾，也都放弃了对夏屿的追求，因为她在中国有个爱人。

　　其实，她一直也没有断掉和沈钗的交流，在功课交际繁忙之余。她会隔三差五的给沈钗发点信息，有时只有几句话，有时却是一整个屏幕的画。又何尝不是满满的，快要溢出的思念。有一次，她应同学的邀请，在一个私人酒庄，躺在古老欧式建筑前的草坪上，她醉眼微熏，抬头看着那片平日不常见的星空，想起了她和沈钗敞开心扉的那个星夜。她是真的喝醉了，拨通了大洋彼岸心中那人的电话，她无所求，只想听听那人的声音。那人接了，声音还带着一点疲倦却温柔的味道。她瞬间潸然，也不说话，就是抱着电话哭。沈钗听出来是夏屿，放下了手中正在做的事情，温言安慰起夏屿。夏屿累了，也醉了，哭着哭着就睡着了。在这片深邃的星空下，却是她到法国以来睡的最踏实的一夜。倒是急坏了沈钗，她生怕夏屿会出什么意外，恨不得立刻打一张机票飞到法国。第二天夏屿在草地上醒来，看到漫长的通话记录才知道自己闯祸了，赶紧发消息解释，时差倒转，换来沈钗的一阵臭骂，透过屏幕都能看见她那张阴沉的脸。

　　后来夏屿想着这个问题不会那么轻易的解决，索性扯出一张画纸，画着画着，竟破涕为笑。那张画繁重的蓝色油彩下是两个依偎着的姑娘，她们仰望着天空，和这个梦融为一体，天空瑰丽而梦幻，星云华美而绚丽。清秀而大气，这是夏屿一贯的风格。她借了学校的高清扫描仪，想把这幅画记录到设备里然后投稿给她。当时管仪器的老师看到了都为之震惊，他问夏屿要不要投稿学校画集的时候，她却微笑着拒绝了，说了一句一个她能说出的最为浪漫的话‘这是对她的歉意。’

　　沈钗打开工作邮箱看到这幅画的时候是震惊的，她从未在投稿中看到过这么好的作品。后来她看到了绘手的名字，一个华丽的中文，她也就释然了，也只有她了，也只有她能交出这样的作品。这次连刘彦都没有理由阻止她把这幅画放在封面。只是这时她却突然有点不忍心，凭什么要把夏屿的作品给那些人看，明明是她的人。她有点假公济私的想把画留下来，却还是想了想交了上去，这毕竟是夏屿的作品，是夏屿的心血。她没有抹杀的权利，她如果这样做了又和唯利是图的刘彦有什么区别。她其实早就原谅了夏屿，在收到这幅画之前就原谅了，或者说从没生过气。她只是故意给夏屿一个教训。

　　谁都孤独，谁都寂寞，谁都离不来谁。两人都发现了这个道理。因为爱，无论距离，两人的命运与心都已紧紧相连，以同样的幅度游走搏动。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的。

　　这一年，沈钗二十九岁了，是奔三了年纪也是被三姑六婆逼婚的年纪，业界也有不少人欣赏她的才华，欣赏她的个性，欣赏她这个人，纷纷提出了交往或结婚的请求。沈钗一开始是能忍则忍，后来忍不住拒绝了，而且把话说的很难看，让人无法收场。虽没有人再逼她结婚，但是她在业界也传出了很多不好的名声。只是她自己知道，她在等一个人。那个人除了承诺会回来，其他的一无所有。但是，她还是可以为了这一句话，为了她的爱，等一辈子。

　　这一年，夏屿二十二岁，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各大艺术节艺术周和新锐许多画家的画展都能看见她的作品。业界也渐渐熟悉了这个风格独树一帜的中国女孩，各大出版商争相出版她的作品。就连巴黎美院那些阅人无数的教授都纷纷感叹，他们遇见了一个百年难遇的天才，这人一定会在这片艺术的热土上绽放自己的光彩。

　　只是这一切的浮华都如过眼云烟，留不住夏屿，她要回去。她心中还有一个诺言，还有一个人，还有一个家。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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