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年绘GL》傅愚

16、第十六章 夜樱

　　和沈钗想的一样，夏屿一接过画具，就废寝忘食的画了起来，就像对待久别重逢的恋人。

　　沈钗无奈的笑了笑，她还记得夏屿看到她画具时的眼神。

　　夏屿习惯了隐藏情绪，但是，她再也保持不了她平常待人接物的冷淡。她用炽~热的眼神，爱~抚着她排列整齐的颜料盒和边沿嶙峋却削的整整齐齐的起笔，以及配齐了颜色的马克笔。

　　她怀着感激的眼神看了沈钗一眼，她刚刚一看就知道了，沈钗已经为她做好了所有本该做的准备工作。

　　她该怎么报答她啊!她觉得，自己用一辈子也报答不了沈钗对她的好与关怀。

　　沈钗察觉到夏屿湿漉漉的眼神，无奈而宠溺的笑了笑‘画吧，别看我了。再看我都不好意思了。’

　　夏屿脸一红‘谢谢沈姐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到最后，小的都近乎无声了。

　　‘谢什么的呀。’即便是如此，沈钗还是听出来了。

　　夏屿脸上红晕未散，尤为好看。她低下头，拿起了笔，再不说话了。

　　已经三个多小时过去了。沈钗看了一下表，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早知会如此了。她知道，她如果不阻止夏屿，让她就这样画下去，她画到明天早上都没问题。

　　夏屿这点真的是像及了她那个曾在美院当教授的父亲。

　　沈钗看着夏屿羸弱的背影和由内而外散发出的光芒，一动不动的看了很久。

　　本承诺让夏屿画到满意为止的沈钗最后还是忍不住轻轻的开口‘别画了，姐姐带你出去玩。’她知道，让夏屿画到满意，几乎到死都不可能。

　　夏屿手上握着的那支蘸满颜料的笔一顿，一滴颜料就甩在了画上。

　　她放下笔，回过头，看着沈钗，然后微微点了点头。

　　沈钗把车停在路边，下了车，走到后面打开了车门。

　　柔和的灯光下，是沈钗沉静的面容，和薄唇~间如清泉般的淡淡微笑。

　　夏屿没经过考虑的紧跟着下了车。

　　面前是一条开满樱花的小道。

　　夜色昏沉下，是一片一片浓密如红云一般的樱花。风一吹，樱花就如雪一般的飘飘扬扬的落下了，那种在最灿烂一刻凋落的美，令人心悸。

　　沈钗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刻意的不抬头，装作不经意的往前走，踩着一地破碎的花瓣，好像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夏屿则出神的看着，她后悔她来的时候没有带上颜料和纸，所以，她只能尽力用眼睛记录她说看见的一切，真的，太震撼了。

　　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她看到了沈钗孤独而专注的背影，她的步伐一顿。她们两之间明明只是几步之遥，却好像隔着一个世界。

　　她终于有点理解了，她每次画画时，沈钗的感受了。

　　她想了想，快步走了过去，握住了沈钗的手。

　　沈钗一愣，回过头，看着夏屿，眼神空茫。

　　‘这里，我很喜欢，谢谢你。’夏屿的话语里沾染了清甜的笑意。

　　喜欢就好。沈钗也跟着笑了，她知道，她一定会喜欢这里的。

　　即使这里，曾使她有过伤痛。但只要能让她开心，这点痛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早已是成为了回忆。

　　夏屿看着沈钗那种刻意隐藏着悲伤的微笑，忍不住心疼。

　　出来的时候，本就是一时起意。沈钗已经卸了装。没有浓妆掩饰的面孔，显得更加憔悴，却十分真实。

　　她认真的看着沈钗，几乎是预支了她余生所有的勇气与坚定。她的眼神一动不动的，好像是一潭永无波澜的死水，却又有海洋奔流不息的永恒与坚定。她沉沉的开口‘我喜欢你，和我在一起好吗。’

　　她说的是我喜欢你，而不是我想，我可能喜欢你。

　　人生只有一次，青春也只有一次。在着最灿烂的时候，她想爱，她想放开去爱，即使最后爱至尽头，一无所有，也在所不辞。更何况，对方是沈钗。

　　沈钗愣住了，她听到了什么?

　　气氛沉寂了，夏屿没有勇气在重复一遍，沈钗也不敢在追问。

　　她说，她喜欢她。

　　是她听错了，还是她理解错了?她转念一想，苦涩从心底蔓延而上，五年前，就在这里，一样的季节，一样的夜樱，却是不一样的人。

　　她记得，她说的是，她会和她永远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永远不离不弃。

　　她从未失约，失约是，是对方。五年来，每年樱花盛放的季节，她总会来到这里，和苏念一起。只是去年，她来了，那个给了她承诺的人却没来。

　　那段如同樱花般绚烂的，忽明忽暗的感情，就如这樱花一般，凋落后就葬入尘土，不了了之。是啊，谁又会在意颓败了的樱花，腐烂了的誓言呢。

　　她一瞬间，好像在夏屿身上看见了苏念的轮廓，她记得，当年的苏念，也是如此刻的夏屿一般的神情。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她听到了，她没听错，她必须做出回应。

　　其实，她有怎会看不出来，夏屿对她抱有同她对夏屿一般的情愫。她都说不清，那是不是喜欢，到底是喜欢还是依恋。或者说，她其实知道，只是不愿承认罢了。

　　她背在身后的手，落上了一片樱花。温软的触感，那是少女对她最诚挚的爱，她感受的到。

　　就在那一瞬间，她下定了决心。她决定逃避，而不是去爱。

　　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前，她不想让她背负着无用的誓言走下去。

　　她牵起夏屿的另一只手，握在了心口‘夏屿，我想和你永远在一起。’带着浓重的鼻音的味道，这是她所能做的最积极的回应。

　　她的眼眶红了，鼻子也渐渐发酸。原来，她还是被爱着的人啊。而这时，她选择的不是接受，也不是拒绝，她只是想单方面的背负这个承诺，而不是把压力与过错推给夏屿。趁着还被爱着自己也爱着对方的时候，她只想用尽全力对对方好，而不求什么回报，也不要什么承诺。

　　只是，她把爱和承诺看作是一种负担，这不能说是对是错，只是这样，她会很累很累。她其实什么都知道，她甚至可以用全部的真心去爱，只是她不想让夏屿像她一样。毕竟，她是个曾经被伤透了心的人。

　　她不奢望夏屿能懂她的话里所蕴藏的深沉的爱，她只希望，夏屿不会伤心，不会对她感到失望。

　　夏屿看着面前沈钗。这样纠结而无奈的沈钗，她忍不住难受。真的是她的错吗?

　　她本就不奢求能得到对方的答复，她只想像沈钗表明自己的心意。她只是希望她能知道，而不是，为了她这样纠结。

　　她抬起头，眼神是如水般清明。

　　隔着飘落的樱花，两人几乎看不清对方的脸。

　　沈钗好像哭了，悄然的飘落泪水，如凋落的樱花一般的凄美。

　　夏屿看的心碎，她缓缓点了点头。

　　这样也好，对两个人都好。

　　她不用付出，就收获了一个最真挚的誓言。她甚至不需要回应，就能得到她想要的爱与温暖。

　　可是她要是不是这样啊!

　　沈钗轻轻的拿起一枝樱花，插在了夏屿的头发上。

　　浓密的黑发，如同丝绸般的触感，点缀着一枝小小的樱花，发出柔和而迷人的光泽。

　　夏屿痴迷的看着沈钗，沈钗也红着眼眶，看着夏屿。

　　不用说话，听这落樱细说这一切，谁都会明了。

　　这是一种凭证吧那种可以让虚无飘渺的誓言变得真实的凭证。这是她不能表达出的爱的证明。

　　沈钗看得到夏屿的眼神。至少此刻眼中所见只有彼此，沈钗觉得，为此她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

　　用一种欢欣代替了悲哀与迷茫在两人之间默默流淌，那是樱花的浅粉。

　　沈钗从新握住了夏屿放下的手，两个人得双手都握在了一切。沈钗牵着夏屿的手，不等她回过神来，就一圈一圈的旋转着，如风铃一般爽朗的笑声回荡在这开满樱花的夜空。

　　樱花海泛起了一片一片的粉红色波浪。

　　夏屿也被这种情绪感染了，她跟着笑出了声。她看着面前，她的爱人，她一直依赖着的人，发出她少女般帅气爽朗的笑声。

　　她长长的，柔顺的头发，在空中飘起了美丽的弧线。她漂亮的眼睛，弯起了初月一般的弧度，脸上是柔和而温润的光泽，就像一块粉红色的璞玉，还未经打磨，就发出了那种美的令人窒息的光。

　　沈钗看着夏屿，几乎都看呆了。她多想永远就这样下去，活在现在这个只有她和她两个人得世界里，让她的笑永远只对她一个人绽放。

　　沉浸在甜蜜气氛中的两个人，并没有意识到，她们的一举一动，都已经被另一个人看在了眼里。

　　她是无关的，她与她们世界无关。

　　苏念穿着一身浅粉色的和服，远远的站在路口的那棵樱树下，呆呆的看着手牵手起舞的两个人。

　　她站在一片阴影之下，所有的表情都蒙昧不清的。

　　她从没有忘记她们的约定，她也从没有违约。只是有人再也不会相信她了，再也不会相信她许下的承诺。

　　她默默无言，泪水顺着脸颊留了下来，那种脆弱到了极致的美，连空气都忍不住微微颤动。

　　一片一片的樱花落在了她泪痕斑驳的脸上，划出了残酷的弧度。

　　她何错之有?她毁了一切，只是希望她能永远在她的身边，而今她却已悄然而去，离开了已一无所有的她，和别人相拥。

　　她的嘴角，弯起了浅浅的几乎微不可闻的笑意。

　　那笑意渐渐的扩大，变得夸张而狰狞，这是她对自己的讽刺。

　　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