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年绘GL》傅愚

12、第十二章 雪

　　今年冬天来的格外的突然，好像就在几天之间，树上最后的叶子，也随着秋逝去而逝去的毫无踪迹了，世界都变得苍白而苍凉。

　　一个夜晚，雪就降临在了这个城市。细小的雪花，随风起舞，打着卷，在米白色路灯光下显得格外的纯粹迷人，就像童话似的。

　　夏屿伸出手，接着从天上飘摇而下的雪花，捧着掌心，看着它迷人的六边形轮廓，静静的等着它融化。‘久违了呢。’

　　很多年，雪都没有造访过这个寒冷的城市了，或许是因为这里配不上它短暂的生命。

　　夏屿拿出速写本画了起来，却中觉得缺少了什么。

　　她就穿了一件毛衣和一件薄薄的制服外套，好像根本感觉不到冷。

　　她晚自习刚放学，刚出门就发现外面下雪了。

　　她已经有十几年没看过雪了，记得当年，她还在父亲的身边，看着他画雪景。

　　她草草的涂了几笔，把纸从本子上撕掉，揉成一团扔在路边。

　　不对，不是这种感觉，画面脏脏的，不是雪的空灵与纯净。

　　她画了几张，还是没找到那种她想找的感觉，她揉乱了自己的头发，感觉有点挫败。

　　沉寂在自己世界里的她，根本意识不到时间的流逝。只是地上一张一张的草稿，记录了她作画的过程。

　　雪越下越大，打在夏屿身上，已经是一大片湿迹。夏屿根本没有意识到。

　　沈钗坐在家里等了好久，也没有等到夏屿。

　　她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越下越大的雪，又低下头看了看表。早该放学了啊，她怎么还没到家，不会是出来什么事了吧。不，不会的，可能只是因为雪下的大又没有伞所以回不了家。她心里满是担忧和焦急。

　　终于，她坐不住了，拿起车钥匙，去接夏屿。

　　她老远就看见了夏屿。

　　她一个站在肆意的风雪里，雪花围着她打转。好像这个世界是以她为中心的，她就是这个世界的王。她肆意的挥着铅笔，随意的捧着速写本，潇洒的画着。脸上的冰雪般高傲的沉郁。

　　她不想打扰她，就悄悄拿着伞走到了夏屿身后，把伞打在夏屿的头上和画上。

　　夏屿看到了速写本上的一大片的阴影。她抬起头，看见了闪闪发亮的银色伞骨和黑色的伞面。这是她的伞。她回头一看，沈钗果然站在她身后。

　　挺拔的身材，开敞着的米黄色长风衣。已经披散下来的头发，显得整个人有一种野性的美。

　　看到夏屿如惊醒一般的茫然，沈钗笑了笑‘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还不回家，不乖哦。’

　　夏屿心里一阵惶恐，下意识的看了一眼手表，果然不早了。距离放学已经有两个多小时了。

　　沈钗看了看她，看见她湿了一片的校服，用手擦了擦她头上的积雪。不由心疼了起来，她到底在雪里呆了多久啊。

　　‘沈姐，对不起。画画忘了时间。’她低下头攥紧手中的速写本，来掩饰自己的紧张。

　　‘你啊。’沈钗叹了一口气‘总是这样，画画难道比你大身体更重要啊。也不知道找个挡雪的地方。’说着，她脱下了米黄色的风衣，披在夏屿的肩上。她就穿一件白衬衫，显出了玲珑有致的身材。

　　夏屿刚想拒绝，想脱下风衣还给沈钗，沈钗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了，她轻轻的按住了夏屿的手‘不要拒绝，你要是感冒了。在你感冒期间，我绝对不会让你画画的，我说到做到。’沈钗故作严肃的声音还带着些许掩饰不住的温柔。

　　‘嗯。’夏屿点了点头。她轻轻的攥紧了衣服。她轻轻嗅了嗅，还能闻到沈钗的气息。那不是人工香精刺鼻的味道，是独有的清新的芳香。

　　沈钗牵着她的手，走到了车上，关上了门，然后打开了车窗。

　　‘在车上画吧，画好了再回家。’沈钗的声音轻轻的，带着一丝宠溺与纵容。

　　夏屿心里溢满了一种难言的感动，她的眼眶红红的，几乎要流出泪来。她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能对她怎么好的人。她一直以为，她注定是被遗弃的那个。

　　她把脸朝着窗外，让冷风吹着细腻的脸庞，让雪打在眼眶，不让眼泪流下来。

　　她装作如无其事的回答‘不了。’等到冷静了下来，她关上了窗户。‘沈姐，我画不出那种雪花纯粹轻盈的感觉，怎么说呢，总感觉脏脏的。’

　　‘你肯定知道，不用问我的。水彩和板绘都可以的。’沈钗听的出来，夏屿是看到她来了，不好意思了，想回去。

　　‘水彩不行，那种飘逸的质感画不出来。板绘……’经过沈钗这一提醒，她也想到了。她想试试。

　　沈钗手提电脑里，那个专属于夏屿的文件夹，已经存放了上百份文件。

　　她笑得有些无奈，心里却是甜的，

　　自从她教夏屿板绘开始，夏屿就开始了疯狂的练习。一放学，她就回到家，想借自己的电脑，练习画画。

　　她很配合，在单位尽量处理完要用电脑的工作把晚上使用电脑的时间留给夏屿。

　　她们回到家，沈钗找来一身干爽的衣服给夏屿换上。

　　‘我去放水，等水放好了，你就来洗澡。’沈钗知道，现在不然她画是不可能的，所以她给了她画的时间。她知道夏屿一定还会拒绝的，接着说‘乖，你要是生病了我会心疼的。’

　　听着沈钗温柔却不容拒绝的强势，夏屿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沈钗去放水了，夏屿捧起板子，快速的画了起来。

　　没有犹豫，是雪给了她美的感受，而板子又给了她表达美的方式。

　　色块起稿，图层一层一层的摞了起来。

　　美到让人心疼的雪，沾染了灯光的温暖，清灵而飘逸。雪花一片一片的，轻盈的质感，没有受到丝毫的印象，精致可数。

　　就像一个空灵澄澈的童话世界，没有泪，没有痛，一切都是美好的样子。

　　强烈的想表达的欲望，如黑夜里的烟火，一闪而过，划破天际。一瞬的绚烂，黑色的夜空又恢复了那种落寞的宁静。

　　夏屿轻轻的放下了笔，微不可闻的叹了一口气。

　　‘水放好了，来洗澡，快。’沈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夏屿从她的世界中醒来，眼里的一片茫然。

　　她缓步走向卫生间，沈钗向她笑了笑，走了出来，她好像没感觉到似的走了进去。

　　她麻木的脱着衣服，一件一件的摔在置物篮里。以献祭一般的姿态，坐进了不大的浴缸。

　　她空洞的眼神，看着凹凸不平等天花板。

　　沈钗家的卫生间是典型的日式装潢，连体的洗脸池和浴缸，她就这样呆呆的看着。好像灵魂还留在画上。

　　夏屿进了卫生间好长时间都没出来，沈钗估计着水温，走了过去。

　　沈钗敲了敲门，听夏屿并没有回复，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她感觉到了夏屿点不对劲，很不对劲。她都快习惯了，夏屿画画画到入神或是结束了一幅她本人很在意的作品的时候，总是这样。

　　她看见夏屿光着身子泡在浴缸里，还没有发育完全的曲线和消瘦的骨骼，完完整整的呈现在她的眼前，让她忍不住心疼。夏屿的脸被水泡的红红的，却没有一丝表情。长长的头发像海藻一样的飘散在身后，有一种说不出的美，就像素安徒生童话里的小美人鱼，就要快化成泡沫离开人世似的。

　　沈钗在这一具酮体前，没有其他的什么龌龊的想法。唯一不该有的就是，她想把夏屿永远的留在身边，不在让她受任何苦。

　　她嘲笑着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扶了扶额，还是从把她养胖开始吧，她是这样想的。

　　‘夏屿，夏屿。’沈钗喊了两声，夏屿才回过神来，用迷茫的眼神看着夏屿。

　　她这是在哪里啊，看着面前的水，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看了看面前的沈钗，脸红了。

　　她刚刚，是走神了，还是睡着了她也不知道啊。

　　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是裸着身体坐在浴缸里的，羞耻感袭上心头，又是一阵脸红。

　　沈钗看着她的脸色，唇角扬了起来‘都是女的，你害羞什么啊。’

　　夏屿的脸更红了，她当然害羞了，她没穿衣服还躺着，再看看沈钗呢，一如既往的冷静与随性。

　　她忙从水里站了起来，身上的水珠滴滴滑落。刚刚的茫然与郁闷一扫而空，被尴尬代替。

　　她拿着一块白色的浴巾，草草的擦着。

　　沈钗不说话了，双手抱胸，在一旁玩味的看着。

　　她迅速换上了浴袍，努力装作视而不见的样子，转身就要出门。

　　沈钗现实不动，只是笑。看着夏屿就要出门了，说道‘等下，先不要出去。我给你吹个头发你再出去，头发不干睡觉会翘的。’

　　夏屿刚刚恢复平静的脸色又是一红，她竟然忘记吹头发了。平时她习惯洗完澡吹干了再睡觉，要不第二天起来一定很乱。

　　她点了点头，在镜子前站定。

　　沈钗见她默许了，就从抽屉里找出吹风机，插好电，调试着合适的档位。

　　她捧起夏屿如水草般柔韧度长发，她轻轻从发根挑起吹到发尾，丝绸一般的触感还残留在之间。

　　夏屿僵住了，感到了一整细微的电流从头顶流过，流向全身。

　　她抬着头，隔着镜子看着沈钗。棱角分明的脸庞，高挺着的鼻梁，还有薄薄的嘴唇。脸上的装还没卸，显得眼睛极其漂亮。有一种说不出的帅气与野性的美。

　　本来在专心吹头发的沈钗察觉到夏屿的眼神，她也透过镜子和她对视。

　　沈钗仔细的看着镜子中夏屿的脸，她还是那么好看，那么耐看，好像百看不厌似的，光洁的皮肤，柔和的五官，泉水一般的美。却又好像有了什么变化，有一种逐渐变得成熟的气息。

　　夏屿突然看到沈钗正在看她，猛地低下头，有点不好意思。

　　岁月静好不过是如此吧，与这样的她做伴，即使什么也不做，也是好的吧。

　　吹风机的哄哄哄声停了下来，夏屿缓缓回过头，和沈钗相视而笑。

　　有这样一个人陪伴，就永远也不会茫然了吧，她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