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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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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换章】大红灯笼来来回回,忽悠忽悠的,映着漫天飞舞的雪花影影绰绰却毫不客气的招呼在人脸上,两个守门的小太监夹着膀子还是愣生生的打了个激灵,从头凉到脚,头发丝儿似乎都带着冰碴子。
景昭十一年,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冷。
才刚刚入冬,东宫的红梅就迫不及待的团团成簇,俩小太监抬眼,纷飞的雪花打成卷,不知卷着什么东西朝他们脸上直直打来,俩人眼睛一瞪,登时闪也不敢闪,就这么硬生生的受住了。
生疼生疼的。
一人脸嫩,登时脸上就跟被刀子不小心划拉了一下似得,血嗖嗖的往外流,只是刚出来就凝住了。
然而两人此时也顾不上这个,小心翼翼的将那红纸给拿下来,方才轻轻的吁了口气。
那是最近宫中最不缺的‘囍’字,尤其是东宫,抬眼一看,这满宫红通通的看着极是喜庆,只是……两个小太监登时脸色惨白,随即手开始哆哆嗦嗦的打颤,对视一眼,猛地感觉浑身一凉,不期然抬眼朝院跪的笔直笔直的人看去。
那人也死死的盯着他们,盯着他们的双手。
两人也不知怎的就手一松,那红双囍忽的又被雪风卷着走了,一下子没了踪影,两人蓦然松口气,冻得浑身发寒,躬着身,离得近些,悄悄取暖。
只是眼睛还是时不时的偷看朝殿中跪着的人。
寒冬腊月的,他们站在廊下的且快冻成了冰橛子,何况那跪在雪地的,更何况——那可是太子眼前的红人。
东宫少保,唐翕,定国公的独子。
唐少保打小与太子同吃同住,极得太子青眼,说是少保,只是看着还不如太子身子结实,细皮嫩肉的,走起路来好像整个衣服都是空荡荡的,平日里太子殿下纵的很,哪儿遭过这般罪!
足足在雪地里跪了六个时辰了啊!这就是铁打的人也受不住,何况是这么个瘦弱世家子。
“……怪只怪唐少保命不好,这时候打破殿下最爱的花瓶,那可是先皇后留下的,殿下金贵的很。”俩小太监在东宫也算是有点资历了,偷偷觑了唐翕一眼忍不住咬耳朵:“太子殿下气儿不顺,好好的大婚,礼台说倒就倒,礼部尚书说没就没了,要不是殿下眼疾手快,只怕太子妃也……”
“可不是么……”小太监后怕的拍拍胸口,叽里咕噜道:“殿下伤的……你听说没,外面传成什么样了?”
他也等不及伙伴细问,忍不住竹筒倒豆子一般道:“这啊,是天命不受……而且……”
他是个忍不住话的,另外一个又眼巴巴好奇的看着,这让他一时格外膨胀,似乎都忘了自己在什么地方,愈发压低了声音道:“西北乱了,外面都传疯了,这是太子……”
他说着猛地住了口,眼睛瞪的溜圆,跟嗓子眼儿噎了什么东西似得,另一小太监忍不住摇摇他的衣袖,低声道:“太子怎么?你倒是说呀!”
“太子天命不受,上天降怒与民,非废太子不可止。”门‘嘎吱’一声打开,不轻不重的仿佛打在这俩人心尖子上,‘噗通’两声,两人跪倒在地,面如死灰,战战兢兢抬头,景铄凤眸微挑,带着天生的威仪和凉薄,俩小太监猛地开始砰砰砰磕头,痛哭流涕:“太子殿下饶命啊!太子殿下饶命啊!”
“饶命?”景铄嗤笑一声,他才刚刚能起身,身子虚的很,身披狐裘,手里抱着金丝绒汤婆子,浑身暖融融的,通体舒泰,微微斜眼对贴身太监道:“殷信厚,什么时候孤的东宫,也有这么多嚼耳朵的杂碎了?”
“殿下恕罪,是老奴失职。”殷信厚躬身一拜,扭身挥挥手,厉声道:“还不拖出去,杖毙!”
断断续续的哭喊求饶声大概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没了,丫鬟婆子个个都像没听到一样,八风不动的站在景铄身旁,只是将他围了个结实,密不透风,一点儿雪花也没打到他身上。
“咳……”到底风寒,景铄刚遭一劫,即使裹得再严实内里也空的厉害,唐翕双眼定定的,甚至是贪婪的盯着景铄,听闻这一声猛地蹭着雪,跪着往景铄身前爬,眼泪珠子啪嗒啪嗒的往下掉:“殿下!殿下!您饶我这一次!饶我这一次!”
他自小跟在景铄身边,所吃所用无一不精细,哪儿受过这样的苦,此时浑身透凉又僵,勉强爬上台阶,景铄眼睛微眯,赫然看到唐翕已经双手青紫。
唐翕哭的实在是可怜,丝毫没了之前的风光,他长得精致,一双桃花眼蓄满泪水,微尖的下巴淌着鼻涕,他可能是得了风寒,鼻涕泛着黄,景铄看着他蓦然心头就涌起一阵厌恶,回首二十余载,他竟然在身边放了这么个没出息又腌臜的东西!
“饶你?”景铄在口中几乎将这两个字细细咀嚼,撑不住一笑,跨出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不紧不慢却字字发冷:“唐翕,孤自问待你不薄,可此次,你为了自己私心……”
景铄闭闭眼,嗤笑一声道:“你可知孤折了多少?”
“礼部尽毁你手,孤与琇娈郡主大婚遭断,若不是孤无意中瞥见,只怕好好的太子妃已经没了命!”景铄心中来气,眉眼间尽是狠戾,猛然将汤婆子砸到唐翕背上:“她乃燕南王独姐,燕南王那东西,小小年纪掌握燕云十六州,你当是个好相与的么?!她若是没了,别说是你,就算是定国公一府孤也不保!”
“呵呵……太子妃……”唐翕轻笑一声,双眼朦胧的看着景铄,声音极近飘忽:“殿下……臣只恨老天没眼,没要了她的命!”
“只要臣在一日,东宫就没有……”
“来人!”景铄心头一寒,断喝一声道:“唐少保体弱,受了风寒神志不清,带回府中好好将养。”
“殿下……”殷信厚上前扶着他的胳膊:“夜里风寒,您对定国公一家,已是仁至义尽了。”
“仁至义尽?”景铄哼笑一声,他长得极好,只是鼻高唇薄显得有些凉薄,凤眸狭长带着凌厉,一派皇家气度在他身上就显得气势凌人的很,袖子微微一甩,疼的他倒吸口凉气,这才想起来自己胳膊差点被废了,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又不能在奴才们面前失了颜面,勉强撑住胳膊,冷声道:“若不是定国公一门多年来对孤尽心尽力,以后大有用处,孤定处理了唐翕,后患无穷的东西。”
“也怪我……”景铄被扶进寝殿,倚在榻上,轻轻揉着眉心低声道:“明知道他存着那么个心思……”
“这哪儿能怪殿下您呢。”殷信厚挥挥手让丫鬟退下了,低声道:“谁知道他敢这个当口做这种事。”
“可不是么,这也怪不得孤。”
殷信厚一顿,景铄睨他一眼,哼笑一声,慢腾腾的闭上眼,他二十余年历经风雨,万万没想到阴沟里翻船,且还是阴沟里出巨浪,被养在身边的人结结实实的咬了一口。
血淋淋的啃下了一块儿肉。
“北边什么时候不乱,偏偏这时候乱。”景铄冷笑一声道:“燕云十六州在夏侯峥手里,养的兵强马壮,五年来北狄都安安生生的,偏偏这个时候入侵大景,燕北的兵马一动不动……还疯传这是天降大难与孤……”
“燕北王再怎么也只是个王,还能翻出天去不成。”殷信厚敛眉一笑,不轻不重的给景铄捏腿:“只怕这次是跟皇后或者窦贵妃那边……”
“或者?”景铄慢声一笑,摆摆手起身,缓缓动着胳膊,外面大雪纷纷扬扬,衬着红梅囍字格外的好看:“他们好不容易抓着个机会,哪儿舍得分工,再说了……本来琇娈郡主嫁来京都燕北那边就意见颇大,不知道皇帝使了什么法子,现在好么,好好一郡主命差点没了……”
“可是,这不还是您救得吗?”
“你当那燕北王会信?!”景铄瞥了殷信厚一眼,哼了一声道:“怎么就那么巧孤救了呢?这事儿是谁做的,就算没留下什么把柄真以为别人什么都不知道吗?”
“你要是燕北王你会怎么想?”
殷信厚觑了景铄一眼,知道景铄这不是真的在问他,果然景铄也不等他回答,冷笑一声道:“我若是燕北王,定是恨不得宰了东宫这边,不管与长姐关系如何,代表的是燕北王府的脸面,是燕云十六州,东宫这一出无非不是想英雄救美,收服美人心,赢得燕云十六州民心,就算婚礼中途打断,堂堂御赐太子妃,太子还没死呢,还能……”
“殿下!”殷信厚低声道:“慎言。”
景铄看殷信厚一脸正色,撑不住一笑,尽是嚣张:“孤不死,自东宫到九五,尔等终究是庶出,哪儿轮得到他们,得了,孤命长着呢……”
“其实也不是没法子。”殷信厚低声道:“北狄那边不是一直想联姻吗?或者燕北嫁过来一个郡主,咱这边一个公主……”
“殷信厚!”景铄蓦然回身,眉眼间满是冷厉:“说!谁让你说的!”
皇室适龄公主唯有文茵一人,文茵乃是景铄一母同胞的妹妹,而文茵景铄五岁时先皇后离世,那是文茵尚在襁褓中,说文茵是景铄一手带大的也不为过,景铄对文茵亦兄亦父,文茵对景铄又敬又重,景铄为人何其敏锐,双唇紧抿,紧紧一瞬间他脑中波海翻腾,一字一句道:“你们背着孤,做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