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杀死我》青梅水

3、暗涌

　　他们这些人中间，有个男人叫孔行怀。眼睛狭长而轮廓清晰，脸有些长，十分帅气，可神情总有那么几分邪性。
　　傅宇青和周琪茜出门买晚上烧烤要用的食材去了，临走的时候刘春阳看见这个男人杵在那儿，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面色十分的僵硬。
　　他旁边的另一个男人拉拉他的胳膊，让他坐下来，说自己去找副牌来。

　　刘春阳忍不住去注意杨景的举动，发现他正很认真地盯着孔行怀，若有所思的样子。

　　他刚从楼上下来，停留的位置旁边放着一件非常特别的工艺品。
　　许多复杂多样的玻璃物体，被最底下由一根长长的圆锥体的尖针顶着，因为找到了平衡所以屹立不倒。
　　与尖针粘在一起的台子是透明的，乍一看就像那根细长的尖针是唯一的底座一般。
　　刘春阳不明白这件东西为什么会摆在这样的位置，但是他也没有多想。因为很快，他便被孔行怀闹出的动静吸引了注意。

　　那个男人一脚狠狠地踢在茶几上，上面放着的水杯和花瓶发出了“啪——”的一声撞击到了桌面上。
　　其中一个水杯掉了下来，落到了地毯上，滚到刘春阳脚边。

　　耳边传来了压抑的呜咽。
　　除了周琪茜以外还有另一位女性，她看上去是一副善良柔软的样子，此时正情难自禁地捂嘴哭泣着，眼泪迅速地滑落下来匿藏进手间的缝隙里。

　　刘春阳把脚边的被子捡起来，深吸一口气。
　　他不了解情况，只觉得混乱又无助。去找牌的男人听见动静从旁厅跑过来，发出了一声惊呼，连忙跟着收拾了起来。
　　男人杯子摆放在茶几上，发出轻微的撞击声。
　　安静过头的住宅区，轻微的响动和女人的哭声，显得分外地压抑。
　　刘春阳猛地看向杨景，对方异常的冷漠，像是隔着屏幕在看一场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八点档闹剧。
　　像是注意到了刘春阳的目光，他看向刘春阳。
　　这个怪物一样的男人摆动头的时候，刘春阳产生了微妙的错觉，仿佛听到了骨头的“咔咔”声。

　　他望着刘春阳，意味声长地勾起了嘴角，笑了。

　　刘春阳从背部僵硬到脚底，连忙挪开了视线，将手中的玻璃杯摆在桌上。
　　玻璃杯与茶几轻微碰撞出连续的断音。
　　刘春阳这才发现，自己正在发抖。

　　客厅尴尬的气氛一直持续到傅宇青和周琪茜回来才重新热络起来，电视机里正放着某个综艺节目，是那个原本说去拿扑克的男人调的频道。
　　他想着现在肯定是没法打牌了，想缓和一下气氛，热闹一点，便把电视打开了。
　　明明是综艺，主持人带着嘉宾做游戏，哈哈大笑，可是他们之间的气氛还是诡异得狠。
　　那男人原本还在笑，转头过去看其他人，不是心不在焉就是面色铁青，搞得他也没心情笑了。
　　他试着跟孔行怀搭话，孔行怀不理他。
　　他又看向杨景，对方阴沉沉的，显然不想搭理人。
　　至于那个正在哭泣的女人和默默扯纸给他的小可爱……还是算了。
　　所以傅宇青和周琪茜回来之后，男人仿佛看见了救世主一般扑了过去——总算有能说句话的人了！
　　没想到其他人看到他们回来，生气的也不生气了，哭的也不哭了，拘谨的小可爱虽然还是有些拘谨，但是看上去松了一大口气。
　　真是瞬息万变啊，他想，真是太难做人了。

　　手上拿着一串牛肉塞进嘴里，被流进口腔的汁香得满足。
　　刘春阳把烤好的另一串递给傅宇青，对方没接，就着他的手咬下来一块。刘春阳警告自己手不要动，拿稳一点，但还是害羞得手有点软。
　　现在这个架子这儿只站了他们两个人，刘春阳心跳得很快，只希望能久一点。
　　在一开始傅宇青邀请他的时候，刘春阳还痴心妄想以为是学长单独约他出去，以为他们对彼此的看法是相同的。即使不相同，也该是有些可能性的。
　　所以一开始，傅宇青说“先去接个人”的时候，刘春阳有些失落。
　　可是也没有失落多久，心中又立马被这份与学长一起度过假期的甜蜜侵占了。
　　其实这帮哥哥姐姐人都挺好，带自己认识他的朋友，刘春阳还是开心大过拘谨的。
　　除了……
　　想到杨景，刘春阳便浑身难受了起来。明明是难得的二人世界，现在却有一根不得不拔的刺卡在中间。
　　“学长。”刘春阳小声问道，“杨景……哥哥……是怎样的人？”
　　“他是我从小到大的朋友。”傅宇青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但还是回答了，“他小时候一家出去玩的路上出了车祸，家人都去世了，就他活了下来，被我对面的邻居收养了。”
　　“这样啊……”
　　“他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的，精神状态挺不好的，我就想把他接到我这来玩几天。”傅宇青笑了，“你怎么突然这个表情？”
　　“没事……”刘春阳又含了一口牛肉，突然有些食不知味。
　　这么说来，杨景还挺可怜的。
　　他不敢再说在他身上发生的事，傅宇青似乎是十分的重视杨景这个朋友。

　　心事重重的结果大概是导致自己的身上太低气压，傅宇青跟刘春阳打了个招呼便去室内了，也没说去干什么。
　　刘春阳恨自己不专心，为什么不能好好珍惜独处的时光呢。
　　他患得患失，再嚼一口牛肉已经索然无味了。

　　他端着新烤好的东西往哥哥姐姐哪儿走，几个人正聊这天，气氛融洽，看他来了跟他说谢谢，招呼他一起吃。
　　刘春阳不好拒绝，便坐了下来，他看了看在座的几位，发现杨景和孔行怀都不在这儿。

　　内心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刘春阳对吧？”那个在客厅里哭过的大姐姐开口道，“你今天从泳池回来是发生了什么事儿啊？怎么窝在傅宇青怀里哭？”
　　刘春阳顿时害羞了起来，这个姐姐自己还哭过呢，怎么尽揭人短，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我……”刘春阳不知道自己该说实话还是找个像样的借口逃避的这个问题。
　　其他三人都好奇地看着他。

　　“嘭——”

　　别墅里头突然传出了一声巨大的撞击声。
　　刘春阳猛地站了起来，心里那种不好的、像是能够看见风险感觉又来了。
　　他心慌，拔腿就往房子里跑。

　　刘春阳跑进去的时候，正看见孔行怀面目狰狞地想要与对面的人厮打。他浑身充满了戾气，配上他那张邪性的脸有种过度使用的崩坏。
　　杨景从后面搂着他的腰阻止他，另一只手压着他的肩膀想要给他顺气。
　　刘春阳弄出的动静打断了孔行怀。他喘着粗气，拼命克制住自己，然后站直，眼睛却还微红。

　　而背脊对着自己的，正是傅宇青。
　　他的领子和领带被拽得松散且皱，只留下一个后脑勺，听到了动静仍不肯回头。
　　刘春阳觉得他的样子很脆弱，很可怜。
　　他心无旁骛地朝傅宇青跑去，脚上踏到了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重心一偏摔在了地上。
　　太滑稽了，他想。
　　胳膊肘还有些疼，他低头看脚边，有一个形状不规则的物品，颜色却十分均匀，刘春阳正觉得眼熟，就被人抱着腰扶了起来。
　　是傅宇青。
　　他嘴角有刚刚被击打的痕迹，泛着红。
　　刘春阳脑子空白地想要伸手去碰，半路被傅宇青抓住了手。
　　“没事。”那个温柔的声音说道，“我没事。”

　　“这是发生了什么啊？好好的干嘛啊？”旁边的男人走上前来，“这一地都是什么啊？乱七八糟的，天呐！那个工艺品坏了？”

　　听到他的声音，刘春阳猛地被惊醒，他想起来刚刚将自己绊倒的是什么。
　　那正是那件工艺品上面顶着的物件。
　　室内的巨响也正是它被破坏的声音。
　　傅宇青听到那个男人的问话，放开了刘春阳的手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朝他们走去，说着没事，都是意外。
　　刘春阳忍不住看向杨景。
　　这个男人正盯着孔行怀，应该是怕他在做什么。
　　刘春阳以为会再看到他露出那种恶心的、显得有些幸灾乐祸的笑容，但是没有。
　　他开始觉得，杨景那样笑，或许只是笑给自己看的。

　　身后爆发出了哭声，又是那个女人。她仿佛看穿了这里发生了什么，觉得委屈和伤心，又或者是无力回天，在这个出现了打斗痕迹的客厅，压抑不住地哭了起来。
　　旁边的周琪茜想要安慰她，却被她躲开了。
　　她还是捂着嘴，哭得表情模糊，但是她身体侧开那一下细微的逃避，即使做得在不明显，旁边的人也该感受到了。
　　果然，周琪茜露出尴尬的表情，被傅宇青拍了拍肩。

　　那个楼梯边的工艺品除了底座已经只剩那根细细的圆锥，尖部上面的各种形状体都散开来滚落在不同的位置。
　　他们全都聚在客厅里，气氛紧张又混乱，毫不轻松。
　　没有想到自己心心期盼的假期会变成这样。
　　刘春阳被这种，仿佛有什么敲下了印章，定下了结局的预感，刺激得头皮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