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他和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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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我不知道，我过的一直都是这样一成不变的日子，今后可能也一直会是这样的生活，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命运。”
好像有什么人的手落了下来，坎斯特洛的银色脑袋被黑发青年用力揉搓着，他的嗓音温柔沙哑，带着虫群微微颤翅的声响：
“可我不想过这样周而复始的命运，我想跟我所见过的人类那样，跟你有一个温暖的家，过上平静安宁的生活，然后慢慢地感受时间从指缝溜走。我们可以居住在暖和的房子里靠着窗边，春天看着鲜花烂漫，夏天听着知了栖树鸣叫，秋天看着纷飞落叶，冬天看着白雪皑皑；我们饲养的狗狗会安静躺在壁炉前，猫儿懒散地钻进你的怀里……”
坎斯特洛平静的脸变得焦虑起来，他慌张地扯着青年的黑色斗篷，像个刚学语不久的孩子支吾地软声哀求道：“不要，不要狗狗和猫儿……”
它不想被分走青年对它的爱，它不知道怎么表达，但它很喜欢青年，特别特别喜欢。
……
坎斯特洛醒了，它没有修好自己出现问题的程序，它的头脑昏昏沉沉的一片，止境褪去了银色，像是被它同胞的兄弟姐妹的血染成的猩红。
在十六离开后它背着神性完成了那件事，它早就出现瑕疵的身躯就开始不断崩坏，原本还能控制的意识也频繁陷入沉眠入梦，只能在偶尔清醒的时间里应付大小事宜，极力修正机体错误。
并且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模样面对十六，同时对抗自己的神性持续崩坏——昔日的伙伴们化身成为了梦魇，在梦中撕咬纠缠着它。
只是它一直没梦到温，那个永远也不会责怪它的人。
坎斯特洛恍恍惚惚地记得，止境是没有太阳的，此时此刻黑色宛如黑洞的太阳高高悬挂在天空之上，散发着炙热的能量。
这可能是它谋杀兄弟姐妹后剖出来堆积成的核，它们太烫了，烫到将血液蒸发，也将仇恨焚尽。
在制造出十六的那段时间，应该是它最稳定的时刻——从它被神性控制失控亲手杀死自己的同胞们后，它就变得混混沌沌，如同被神性操控的木偶，任凭神性控制自己的身躯，不企图反抗麻木不仁的浑沌过日。
直到它捡到了温的茧。
那枚有着生命气息，只要条件充足，身为寄生者的温就可以孵化而出。
这才终结了它混沌的日子，重新夺回身体控制权，对抗着神性，创造出来了十六。
他是它们的孩子。
坎斯特洛茫然地想。
愧疚？愧疚好像是有的，只是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活着的只剩下斯萨罗德，它最多能在某个能掩盖自我欺骗的地方做做手脚——同时自己往外散播绑定系统的目的也绝不单纯，利用着死去同胞的名义去窥视“美好”？呵呵，怎么可能。
对待斯萨罗德这好像也不是愧疚的援助，因为里面夹杂着它的私心，为了在可能终结那日，保护它和温的孩子。
唯一不在计划的是殷无双选择了那个世界，可也无伤大雅。
它眯着眼睛，看见了一朵刺眼玫瑰。
周围的空间好像在晃动着回溯，伴随着诡异在脑海里轻起的熟悉旋律，它又变成了最初的模样，那个银色头发，彩色瞳孔的长发少年。它被青年编织的辫子上点缀了漂亮的干花，白纱的长裙随着它的动作轻盈的晃动，它赤着洁白如玉的脚来到了寂静荒芜的墓园。
和十六七八分相似的温就站在这里，在凌乱墓碑的最中心，握着一支玫瑰。
他低着头，手里的玫瑰逐瓣枯萎凋零，黑色的蛇睁着猩红的瞳孔缠绕在他身上，叼着一个破旧的鸟嘴面具，默默凝视着脸色苍白的青年。
远处高耸的钟塔上巨型时针拨动，荒凉墓地里盘旋的乌鸦和洞穴里密密麻麻的老鼠都变得焦躁不安。
温看见它的到来，微微扭过头，翠绿色宛如剔透翡翠的瞳孔注视着它，带着久别重逢的喜悦遗憾得叹气道：“路非西德尔告诉我，只要我帮他收集到斯萨罗德的金夜炼药，他会给我一朵永远不会凋零的玫瑰。”
他把枯萎的玫瑰递给坎斯特洛，补充道：“我想把它送给你的，可它只维持了十几分钟。”
没有任何生命体可以靠近温，它们会死于瘟疫与疾病，呼吸中断于想要触摸温的那刻，植物也因为温的降临而枯萎。
坎斯特洛接过玫瑰，它很高兴温会把花送给自己，但这时候的它不知道要怎么表达情感，只能顺着温的话说道：“你明明知道的，只要是植物就会死。”
原本答应温的追求只是好奇心作祟，它却逐渐沉沦。
它记得斯萨罗德的金夜并不好获取，可以称得上的麻烦，因为等待这只笨拙的巨型章鱼自己磨上几个晚上，可能都是无用功，还要继续等待它舒服了，才能从墙体收集到那些粘稠恶心的东西。
想到这里，坎斯特洛既开心又心疼。
坎斯特洛正在低头望向玫瑰想着，温走了过来，蛇鼠化为灰烬，他将漆黑的斗篷脱下来，盖在坎斯特洛的身上。没等傻乎乎呆滞住的坎斯特洛反应过来，温抱住它亲昵地在它耳畔说道：“我讨厌工作，撒播灾厄好累啊，还被斯萨罗德折腾了好久，我们回家吧。”
坎斯特洛可以嗅到温身上的味道，那是淡淡不带着腐朽气息的清香，就好像是死亡过后遗骸上复苏新生命，如一层厚厚的墙将它安全的包裹。
温口中的“家”是墓地旁边一间窄小温暖的小屋，这是个独立的空间，没有任何的生命体，墓碑上刻满了温覆灭国家的名讳。
温不能像普通人过上平静普通的生活，可自身的缺陷没有阻断温对于平静生活的期待，他在自己的领域空间创造出了一间小屋，与坎斯特洛孤独的生活在此处。
坎斯特洛一步步跟着温走回它曾无数中梦到被火焰焚烧的屋子，现在的屋子正完好无损地呈现在它面前。
温把坎斯特洛拉到了窗前的双人藤椅上，起身点燃壁炉让屋子暖和起来，他倒了一杯热茶，抿了一口，重新躺会坎斯特洛的身边，舒展慵懒地伸了个懒腰，帮坎斯特洛把辫子拆开，享受跟坎斯特洛短暂宁静的时光。
在不履行自身使命时，他和坎斯特洛一直这样度过，宛如一对普通幸福的夫妻。
坎斯特洛记得温一直是这样慵懒温柔，不急不慢的，可以教导告知它不会的一切——包括感情。
它想跟温一起永远这样舒适的过下去。
它喜欢温，很喜欢很喜欢。
或许应该说，它爱他？
坎斯特洛贪婪嗅着温安全可靠的气息，略微娇小的身躯缩进了他怀里，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它仰起脑袋，用指尖点了点温的下巴，问道：“温，你不是说我当一段时间的女孩子我们就互换过来性别，让我当丈夫，你当妻子的吗？都那么久了还没有履行约定，难道你在骗我？”
有神性的神明都没有性别，除了斯萨罗德这个例外其他神明更没有性.器官，与其说他们现在是人类男女外表，不如说这是一种随意切换性别的形态展现。
温：“……”
正在闭目养神的温危机地感觉当初用来诓骗坎斯特洛，他们公平公正谈恋爱的谎言要被重新提起，找了个别的话题转移了坎斯特洛的注意力：“坎斯特洛，我想养一只宠物，我们再把斯萨罗德骗过来怎么样？”
没有生物能够在温的身边存活，不包含特殊性质的神明在长时间的接触也会缓慢消败，温无法去饲养普通的宠物，但他总是折中的，养不了猫狗他就把目光放到了蠢又好吃懒做的斯萨罗德身上。
这只巨大的章鱼只要你有东西吃它就非常乐意跟着你——它是不死的存在，最多只会病痛缠身，身躯总会在治愈又染疾中饱受折磨。
温尝试过用斯萨罗德喜欢吃的恶魔引诱到自己的领域里饲养，这个懒惰的家伙最后顽强地待了一段日子，终究不堪疾病的疼痛，被迫放弃美食的诱惑用触手连滚带爬地跑回了自己的老巢。
不过它向来不长记性，好了伤疤忘了疼，第二次又被温用食物骗了过来。
这已经是它第二次从温的空间里跑路没多久了。
坎斯特洛回想着那密密麻麻的眼珠子和在地上蠕动的触手，再加上半夜奇怪的摩擦声，沉默了好一会：“它很丑，而且被发现了你把它当作宠物，它会生气的。”
确认温饲养的宠物不会分走温对自己喜爱后，坎斯特洛已经对于温饲养宠物没多大的意见了。
“它太蠢了，不会知道的。”温不赞同坎斯特洛的话，反驳道：“它哪里丑了，多可爱啊，那些触手就像不停扭动白白嫩嫩的蛆一样，极力展示着它蓬勃的生命力。”
坎斯特洛：“……”更恶心了。
它永远摸不准温的品味，温真是个奇怪的神明。
“你也累了吧，早点休息吧。今天也为了维持秩序辛苦了。”温轻抚坎斯特洛的银发，在坎斯特洛快要阖眼之前轻声说道：“你要是开朗一点多好啊，你这样我总是很担心你，我不知道你到底高不高兴，会不会难过……”
坎斯特洛迷迷糊糊中手心似乎被塞了一个蝴蝶展翅的盒子——一个打开后会架起钢琴放出轻柔音乐的八音盒。
“这是我们的结婚周年礼物。”温亲吻它的额头，温柔地说道。
……
远处丧钟敲响，沉重的响声徘徊在坎斯特洛，趴在温胸膛入眠的坎斯特洛睡得十分不安稳，它像是在梦中梦快速地走完了一生。
命运女巫的预言响起，所有神明的命运都被安排好地按照命运女巫的齿轮进行，他们都像舞台剧的提线木偶，平静宛如死水的生活忽然沸腾起来，没等所有神明反应过来，坎斯特洛原本没有动静如同摆设的神性忽然变成了第二人格，占据它身躯进行惨无人道的屠杀。
温身为寄生者并不好杀死，于是坎斯特洛点燃了神血，火焰包裹住这位由虫群构成的神明，将他活活烧死。
那个被赠予的八音盒也破碎与熊熊烈火之中，并没完全破碎的齿轮发条在火焰中歌唱着一支镇魂曲。
耳畔是火焰燃烧的声响，鼻间都是昆虫尸体烧焦的焦臭味，眼前飘散的尽是灰黑的余烬。
温死亡最后的那刻，苟延残喘的时间之主扭曲了时间，回到了预言前一秒。
——但这依旧是无用功。
它在第二次杀死温时，这个总是带笑的神明面无表情地站在火焰中心，拨动着八音盒的发条，八音盒发出悦耳的声响。
坎斯特洛以为温会歇斯底里地控诉它，至少是怨恨的谩骂与诅咒。
但是温什么也没说，他只是如同第一次被烧死那样叹了一口气，并坐了下来，静静等待死亡的到来——就像知道了无法去改变，所以主动选择了放弃。
坎斯特洛颤抖着无法控制的身体，漂亮的脸在高温中扭曲成狰狞的泪人，清醒后它跟温隔着火焰，却被控制得什么也不能做。
被温修剪圆润的指甲痛苦地抓挖在柔软白皙的脸颊上留下骇人的血痕，坎斯特洛彩色的瞳孔空洞无神，用惨白的唇瓣声嘶力竭地哭喊道：“你怪我啊！为什么不怪我？！求求你了温……稍微生我一点气好不好……你不要那么温柔。”
隐隐约约间，坎斯特洛看见温向它露出的一个笑容。
唇瓣轻幅度地颤动。
仿佛在说：“别在哭了。”
“我们还会见面的。”
坎斯特洛还想再仔细看看，火焰变得更加旺盛，瞳孔只映照了一个化为余烬的人影消散火焰之中。
在神血点燃的火焰中，只剩下划过半空的一串泪珠和一声撕心裂肺地哭喊声：“温！”
“什么是悲伤的感情？”
“……”
“不知道，我是一个无法体会到感情的机械体。”
“……”
“现在知道了，这就是悲伤。”
空间再度折叠扭曲，它的“任务”完成了，神性强硬的控制消失了一半，让它有了能抵抗能力。
它的同胞们化为了梦魇，将它拖入了漆黑永夜。
*
坎斯特洛真的醒了。
周围的止境是一望无际的银白色，寂静孤冷，除了坎斯特洛什么都没有。它痛苦地蜷缩在冰凉的地面，还未从漆黑的梦魇脱身而出，抱着头颅瑟瑟发抖，宛如没有安全感四处寻觅温暖角落的猫儿：“好冷啊……温，来抱抱我吧，他们拉着我不松手我好怕……”
缓了好久，它才从梦魇之中缓过神，想起来温已经死去很久了。
没有人会在寒冷的时候给它温暖的怀抱，也没有人会在它耳畔轻声呢喃，更不会有人在它做出的任何错事面前原谅它。
“呵呵呵呵呵没关系的……我会复活你的，我会复活你的，我的温……”坎斯特洛的嘴角拉出扭曲僵硬的微笑，从捂着脸的指缝透露出来的彩色的眸子满是偏执神经质的坚定，这更像一种自我欺骗：“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我爱你我爱你……”
它狼狈地爬了起来，在空寂的止境中镇定好久后看见十六传过来的信息未接收才想已经好久没跟十六联系了。
它这次沉睡很久，止境封了起来，也没有接收十六传来的信息，加上上次出现在十六面前的破绽，它不知道这些叠加起来会不会让十六引起怀疑，得赶紧联系找个借口对十六掩饰过去。
于是坎斯特洛整理了自己身躯上所有不妥的状况，拍了拍脸，随意划开一个光屏做出最活泼灿烂的笑脸。
可它还没来得及联系十六，本应该沉睡在身体的神性又如同察觉到什么认为破坏秩序似的再次旗鼓相当跟它争夺身躯的控制权。
娇笑的身躯被融化成沼泽的止境地面一点点吸纳。
坎斯特洛双手死死扣住前面还坚硬着的地面，狰狞痛苦的脸嘶吼地争辩道：“我没有做什么，也没有策划什么！……是你……是你要把温扔掉的！发生的一切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你……是你！我好疼啊……温！快来救救我……”
骗过神性，也要骗过自己。
只要不承认，谁都是无辜的羔羊。
坎斯特洛淹没在纯白的地面。
争辩的声响忽然变成了诡异的低笑声。
“崩坏，崩坏，崩坏，他要是彻底死了……我会毁灭一切。”
“包括你和我自己。”
……
十六喘着粗气，手臂抱住黏在他身上哼唧的殷无双，双眼迷离地窥见窗帘泄露出来的一缕日光。
明明是个好天气，为什么他心疼却得厉害？
作者有话说
第61章 他和它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