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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浮萍身 ...

  •   元驹最后被安排在三楼,与艾信鸥一墙之隔的房间。

      清晨的日光毫不吝啬地散落于每一个角落,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有意为之,这个房间正合他的喜好——窗户的正下方,有一个小小的庭院,元驹只要稍稍探身,就能捕捉到随风袭来的花香。

      元驹眯起眼睛,任由阳光在他脸上流连,静静感受这来之不易的宁静。

      他喜欢植物,也享受亲自莳弄它们的乐趣。

      大概是见多了丑恶的嘴脸,浮萍一样的身世又让他心灰意冷,他便逐渐将热忱转移到这些不会说话的植物上了。

      毕竟植物不会背叛他。

      元驹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的时候,梁管家就一直欲言又止地站在门边。有那么几个瞬间,元驹明明看到他张开嘴,最后又像被扼住喉咙般悄无声息地闭紧了。

      元驹有些奇怪——现在的梁管家仿佛在一夕间抽光了身上所有的生气,脊背像折弯的勺子一样伛偻下来,黄中带黑的脸上写满了衰败,就连看向元驹的目光也带着说不清的晦暗。

      他整个人都如同一个被蛀蚀殆尽的柱子,只等着最后的致命一击。

      这与6年前的盛气凌人相比,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还满意吗?”梁管家陡然出声。

      “当然。”为了凸显自己的真诚,元驹弯着眼睛回道。

      “满意就好……满意就好……”梁管家讷讷,终于鼓足勇气,问出了那句一直盘旋嘴边的话,“当年的事,你……”

      “我只知道当年过来的只有您一个人,”元驹其实早就猜出梁管家要问什么,于是直截了当地截住话题,“至于其他还有什么,我就不清楚了。”

      梁管家愣在那里,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回应。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去忙别的事情了。”好半天过去,他才目光躲闪地挤出这句话,看都不敢看元驹的眼睛。

      而在得到回应的下一秒,梁管家就避之不及地转身。

      元驹看着他那副落荒而逃的姿态莫名感到好笑。

      不过让元驹没想到的是,梁管家的手都搭在门把上了,却忽然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中饱含着愧疚与痛苦,元驹不由地一愣,而就在他怔住的同时,梁管家低叹一声,推门离去。

      沉滞的脚步声一点一点远离。

      元驹出神地望着那个瘦削的背影。

      他其实挺想问问梁管家,当年的事情究竟是不是艾信鸥所为。可是转念一想,自己现在这个身份,不说和艾信鸥云泥之别了,追根溯源,艾信鸥也不是罪魁祸首。说到底,他不过是在多米诺骨牌摆好之际,担任了一下推手的角色,真正使自己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的,还是当年的那两个人……那两个他恨之入骨的人……

      长久的糜烂消磨了元驹的傲骨,对于无意中发现的真相,他只产生过短暂的愤怒,而当那些微薄的情绪消散一空,就只剩下漫无边际的茫然了。

      他想自己可能早已忘记了如何去愤怒。

      趴在角落里的十一突然跳进他怀里,元驹回过神来。他自嘲地笑了,摇摇脑袋,将这些已经没有了意义的胡思乱想抛之脑后。

      元驹在这个全新的房间里,耐心地等待起新一任金主的召唤。艾信鸥将他带回来,可不只是为了找个房间让他住下的。

      这一等,就是三天。

      一直到第三天中午,元驹都没有接到艾信鸥的“传唤”。这三天里,他甚至连对方的面都没有见过一次。艾信鸥仿佛玻璃镜片上的水汽,从这栋大宅里彻底地销声匿迹了,每天出现在元驹面前的,就只有前来喊他下楼用餐的梁管家,和定时进行打扫的仆人。

      这出乎意料的发展,让元驹从一开始的略为忐忑,变成现在的无所顾忌。

      他干脆放纵自己扑到那张大床上,睡了一个长长的午觉。

      反正也不会有人找他。他满不在乎地想。

      等到他从梦中醒来、打着呵欠施施然走下楼梯的时候,就看到艾信鸥和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虽然不知道现在的时间,元驹也能猜到自己睡过了一个落日。

      毕竟晕黄的日光都已经透过玻璃斜斜地射进来了,正好落在艾信鸥所坐的位置,他的整个侧脸都被笼罩上一层浅淡的光晕。

      也正因为如此,元驹看不清他的神色。

      元驹收回伸出的一只脚,呆呆地站在台阶上。

      他还沉浸在刚才的美梦中,有些没反应过来。

      即便元驹的动作迅速,依旧产生了一阵声响。下方的两个男人应声抬头,朝他所在的方向看来。

      “哇哦。”那个脸上满是纨绔气息的客人吹了声口哨,冲艾信鸥挤挤眼,“新的?”

      艾信鸥喝了口茶,不置可否。

      台阶上,成为谈资的元驹不知所措地拢了下睡袍。

      “长得不错啊。”客人继续轻浮地评论道,毫不在意的语气仿佛他们谈论的不是一个活人,而是一个不怎么重要的玩具,“借我玩几天?”

      元驹的心因为他的这句话一瞬间提到了半空。

      哪怕以色侍人了这么久,他的心底也依旧留存着微末的自尊——不愿成为一个可以被人随手转送的玩物。

      恐惧让他情不自禁地颤栗起来。

      他害怕从艾信鸥口中听到那个答案。

      最下方,艾信鸥笑了笑,似乎并没有把对方的问话听在耳里。

      可惜这位客人却并不是那么好敷衍的。他对艾信鸥的态度感觉不满,于是挑衅地说,“你这个反应,该不会是因为他想起了什么吧?”

      问话尖锐又刺耳,连元驹都能听出其中隐藏的敌意。

      艾信鸥放回茶杯的动作猛地一滞。

      客厅里一时间陷入死水般的寂静。

      元驹紧张地捏紧睡袍,看着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只听艾信鸥缓缓说道,“他刚来,还有很多规矩没学会。”

      这句话在元驹听来不啻于拒绝。他悄悄松了口气,握着睡袍的双手也慢慢放开了。

      然而下一秒,艾信鸥就像一个手持鞭子的奴隶主,将他毫不留情地打翻在地。

      “不过看在你这么坚持的份上。”半明半暗间,男人回首,嘴角是一抹似是而非的笑,“那你就去陪陪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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