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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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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脚底猛窜了一阵寒意,冻得背脊都滚了涔涔冷汗,阮袁下意识扫了他的脚一眼。
前面的保安已经走到了门口,正自回过头来,不耐烦骂道,“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他的脚跟是挨着地面的,就是有些瘸,一步一晃,很容易使人看走眼。刘媛大概真被那校园怪谈吓过头了。
“你别再乱说了,”张筠筠明显也看了下,她拽过刘媛悄声斥道,“说不定是学校今年增设了保安,我们只是不知道。”
刘媛脸色苍白,目光死死盯着那个保安,阮袁拍了拍她的肩膀,挡在了她们身前,先一步走向那保安的身后,三个女生慌慌然跟在了后头回到了走廊。
不知是不是夜深了的缘故,从操场上打来的路灯灯光似乎有些灰暗,浑浊的像是浸泡过了一层污水。
一行人活似玩老鹰捉小鸡,你拉着我,我拽着你,林彩则战战兢兢的留在后头锁门,她手抖的太厉害,钥匙几次错开了孔,最后干脆滑脱指间掉到了地上。
阮袁见状,只好折身回去替她捡。
光影从扶栏之间错落了一地斑驳,钥匙掉在其间就似沉进了水底。
阮袁在暗处摸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刚拎进手里,就觉那串钥匙湿淋淋好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下意识垂眸瞧了眼,地上不知哪来的积水,在这须臾间就漫满了一片。水光如镜波盈盈,倏然间映出一张惨白腐烂的鬼脸。
阮袁一屁股往后一坐,再抬头就见着刘媛正俯下身要伸手拉他,“阮老师?阮老师你怎么了?”
阮袁朝方才那位置看了看,积水还是那滩,只是鬼脸却不见了。
阮袁摇了摇头,避开她的手,自己扶着墙侧站了起来,“没事,滑了一跤。”他将钥匙在身上随意擦了擦,尽量弄干了些才锁了门,再还给林彩,“拿好,别再掉了。”
林彩忙接过钥匙。
那保安居然也没催他们,只是背对着他们站在原地等着,他背有点驼,脖子向下佝偻,身形似乎比之前缩水了许多。
阮袁连道了几声不好意思,刚准备向他走去,衣袖却被刘媛猛地被拉住了。
拽着他的那只手在发颤,“老师,你看地上——”
阮袁闻言低头一瞧,甫发现这边半道长廊竟都漫满了积水,水还在往周遭汩汩流淌,转瞬就盖过了脚面。
双脚浸在夜半冰冷的水里,就似无数把冰刃戳着脚心,阴寒刺骨。
张筠筠发出一声惊叫,“……那个保安!”
等待他们的保安背后不知何时湿了一片,那块湿迹还在飞快的伸延。
眨眼间,穿在他身上的制服从头到尾都变得湿淋淋的,多余的水从他的衣服里滴滴答答溅到了地上,他整个人也如吹气球般在迅速的膨胀,须臾间有鼓成了一具可怖的庞然大物。
到这时他已经彻底转过身来了,他脸上的肉肿胀可怖,嘴唇也向外翻出,发白舌尖微微吐出一截,他瞪着一双外突的眼球恶狠狠地看着阮袁,随着他变调怒骂,眼球一颤一颤,几欲脱眶而出,“找到了……找到你们了!就是因为有你这样该死的老师,才会有这些该死的学生!”
它扬起手里那根布满铁锈的电棍,朝着他们走来,泛着腐臭的积水也随之涌来。
张筠筠抓着林彩的手臂吓得尖叫连连,林彩恐惧的同时,尚且还有心思拿着钥匙疯狂的企图开开刚刚锁上的那扇门。
阮袁到这会居然没什么感觉,他隐约间竟听到了狗吠,像是从走廊的那一头传来的,他仅仅往后退了两步,下一刻,向着他们缓慢的移动的保安突然之间竟似断电了的傀儡,静止不动了。
恍惚间狗吠声又近了,阮袁几乎可以肯定这不是自己的幻觉,随着狗吠的逐渐逼近,那个站立不定的保安突然张大了漆黑的嘴,他的喉咙向藏着什么巨兽,古怪的声响不断从其中溢出,他抬起手,肿胀的五指疯狂地伸进自己嘴巴里,企图将那怪声的始作俑者掏出来。
嘎吱——
很微妙的怪响,下一刻他腐烂的手臂竟生生从他的肩膀上脱落了下来,嘭地砸进了污水里。紧接着,他的胸口竟生生裂开了一道狭长的缝隙,从缝隙里不断溢出缭绕灰雾,伴随着是一只修长的手徐徐从期间探了出来。
白皙的指间缠绕着几似黑雾,愈发衬得那手白如美玉。手腕翻转将裂缝撕扯得更宽,保安腐烂的实体亦随之幻化成了一具人形的黑影,黑影停顿不过稍时霎时又变作一扇矮窄的门。
原先遥遥的狗吠声,顷刻扑至了近前,从那门里头竟真跃出一只半个人高的大黑犬。
甫一窜出,它就热情的往阮袁身上扑去,舌头哈的老长,尾巴摇成了大波浪。
身后咔噌一声响,林彩到这时才将紧闭的阅览室门打开,张筠筠推着她往里跑,两个人跌跌撞撞都摔进了阅览室里。
阮袁被那只狗的大舌头舔了满脸阴冷,明明该是害怕的,可他就是莫名觉得这只狗熟悉。
他心里突然有了不可思议的猜测,望着那只在他前面趴下去直摇尾巴的黑狗,小声唤了一声,“壮壮?”
大黑狗眼睛似乎一亮,后脚并立猛地站了起来,几乎又要扑回阮袁身上,然而斜地里却探来了那只手一把捏住了它的后颈。
大黑狗委屈地呜地一声,随后原地消散成了一阵黑雾眨眼不见了。
遮挡在眼前的大家伙没了踪影,它身后站着的那人也便这么突兀地露出了身影。
高杆路灯射来的光又恢复的先前的明亮,常安在背着光,苍白的脸颊间隐约凝着层薄薄的冰霜,他手腕微微抬起,指间居然还挂着先前那只不知所踪的草编小狗。
“哥!”若非身后学生在场,阮袁几乎也想跟壮壮一样扑他哥个满怀,他淌着水几步冲上前,“你刚才到哪儿去了,我怎么到处没找到你!”
常安在拉住他的手,把那只草编的小狗挂在了他的指间,“我一直在那里,不见的是你。”
“怎么可能,我也一直没走开呀。”阮袁忽然想起了那时候的关键,他是在看到李欣然的作业本之后,头顶的灯突然碎掉了,现在想起来,“是不是我们遇到鬼遮眼之类的?”
“不是鬼遮眼,”常安在摸了摸阮袁的脑袋,他的手指很凉,可阮袁就是觉得舒服,恨不得把脸也凑到掌心间蹭上一蹭,“是你身上的气息太美味,有东西在你身上下了饵,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把你拖进了阴界。”
“阴……阴界?”阮袁立刻就联想到了先前那个可怖的鬼屋,他看了看常安在的表情,小心道,“跟先前那个有联系的?”
微凉的手指下滑蹭过阮袁的脸,常安在道,“与那地方无关,是我低估了这片地方的怨气,没想到也能形成阴界。”
阮袁听得有些懵了,他对所谓阴界的印象还停留鬼魂转世那套上头。
常安在倒有耐心同他细细解释,“这学校建立之后不是又出了许多事么?坟场之上怨鬼一多自然会形成新的领域,就成了所谓的阴界。”
阮袁似懂非懂点了点头。
常安在似乎很喜欢他这懵懂的模样,忍不住伸手刮了刮他的鼻子,顿了片刻才想起道,“幸亏这学校阳气总归还是重的,虽然镇得不是太稳,但至少能形成与之相对应的阳界,死者与生者能各自存在于他们的空间里,只不过这空间偶尔会重合。这就是很多学校多怪谈的缘故,有些怪谈就是一些学生无意撞见了阴界里弥留的怨鬼。”
话到这里,阮袁总算听得懂了,却是身后传来林彩怯生生的声音,“阮老师……”
阮袁猛地回过神来,才想起后头还有三个学生,他忙回过头去,林彩正拉着张筠筠站在他阅览室门口,娇小的身子仍有些瑟瑟发抖,可望着常安在的表情还有些好奇,“阮老师,这位也是……新来的老师么?”
“不是,他是,”阮袁瞅见常安在一脸似笑非笑,有些不自在的咳嗽了声,“他是我哥,看我这么晚没回去,所以来学校找我。出来吧,我们送你们回去,别害怕。”
多了一个成年人,似乎多了一份心安。两个女孩都从阅览室里走了出来,刘媛跟在最后,她似乎被吓惨了,低低着头,长发从额间滑落披了满脸。
地上的水没有消退,瓷砖地板走起来有些滑。阮袁差点滑了一跤之后就被常安在牢牢牵住了手,学生在后头看着,阮袁不好意思,直想把手抽回来,可抽了几次,都被对方牢牢拽住了,他刚想开口,又听常安在道,“多亏了壮壮,不然我还真一时不好确定你在哪?”
阮袁惊讶道,“刚才那个真是壮壮?它怎么会……”话到一半,手指间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啃了一口,他低头一看,就见着指间那只草编的小狗正挂在他的手指上摇摇晃晃。
常安在道,“有鬼用东西混淆了你的存在,只有它能嗅到你的味道。你身上是不是有什么东西丢了?”
阮袁下意识找了找身上,钱包还在,只是他的手机不见了。
常安在摊开手,掌心里摆着个阮袁的那台手机,“我在你上课的那个教室里找到了你的手机。”
阮袁想到了之前在走廊上打电话时,李欣然那诡异的目光。
他没再纠结这个问题,转头又看了看静静跟在他们身后的三个女生,他放轻声音,悄悄道,“哥,林彩她们怎么也会在阴界里呢?是不是因为林素?”
常安在道,“不,他们是因为跟鬼玩了笔仙。”
对了!阮袁悚然一惊,他看到她们的时候,就是在教室里玩笔仙。
常安在没有刻意放低声音,三个女生都听到了他们的话,张筠筠走近了几步偷偷道,“阮老师,那个保安难道是我们玩笔仙招来的?”
“一般来说,几个人玩笔仙,是将阴界徘徊的鬼请入阳界来,所以请完还有送走一说。而她们玩的却不同,”常安在顿了顿,他微侧脸,阴冷的目光攫着身后几个女孩,伴随着声音也变得冰冷了,“她们一起玩的笔仙中,另一个人本身就是鬼。鬼请鬼,越请越多,阴气重过阳气,自然不知不觉就被带入了阴界。”
阮袁听得一愣一愣,“那现在怎么办?”
常安在道,“你的话,我带你出去便是。而她们,恐怕还得让邀请她们玩笔仙的那个鬼,将她们重新请出去。”
他这话音方落,身后就接连炸响了两声尖叫。
张筠筠崩溃的喊,“刘媛!刘媛你怎么了!”
阮袁慌忙回过头去看,就见着张筠筠与林彩围着一起,站着她们中间的那个刘媛,脖子向后猛地折成了九十度,跟着她整个人就如被烧化的橡皮人般霎时瘫倒在了地上,化为了一滩漆黑的脓水。
俄顷间,腐败的恶臭溢满了半条长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