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言》斯不达

4、第 4 章

　　哪曾想第二日下楼时，云亭又看见了那自称尧天的男子，正与小青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二人聊得正欢。
　　云亭与小青共睡一间房，房内又无屏风阻隔，虽说小青不甚在意，云亭终究是不好意思。因此今日起床后他先退出了房外，让小青先在房内梳洗收拾一番。等她弄好了，才换自己进去。
　　没料到就这么短短的一会儿功夫，她又被尧天给缠上了。
　　他还未探清对方的底细，却直觉尧天并非人类。但如果是妖，为何没有妖气？是当真从未害过人，还是隐藏得太深了？
　　云亭也并不想故作大方，不介意摆黑脸给尧天看。他径直走过去，在小青身旁坐下了。
　　“尧天兄不是回家了吗？怎么这么早又出现在城西了？”
　　尧天仍旧是一张笑脸，一副水泼不进的样子，“多亏了昨日道长的提醒，我想着与其紧赶慢赶地赶回去，不如安安乐乐地在城西多待几天。正巧二位道长不是要收妖吗，我对青城很熟的，可以给二位带路。”
　　“你不怕妖？”
　　“有道长在，妖有甚可怕的。”
　　尧天笑得磊落，云亭却愈加不安：恐怕，他当真是妖了。

　　半月前，松云观的凌虚道长，也就是云亭与小青的师父收到了安青观知观的来信。信中说近来青城突现妖物，半夜登堂入室，夺人性命，闹得城中百姓人心惶惶，夜不能寐。安青观也派弟子到百姓家中除过妖，但无奈妖物太厉害，法术对他们并未起什么作用。到了后来，他们甚至到观内挑衅，每夜三更起便在观内各处飘荡嚎叫，虽被正气所压，并未伤人，但也扰人甚深，令众弟子苦不堪言。
　　凌虚子看完信后只冷哼一声，他这师弟的本事和心思他是清楚的，这妖物未必有多厉害，只是安青观的道士更不堪一击罢了。还什么“被正气所压”，呸，就浮尘子那掉钱眼里的性子和只会画画符捉捉小萝卜精的法术，他一手建立起来的道观能有什么正气。若真有正气，也不至于让妖怪登堂入室了。
　　终究还是念着过往情分，也担心真有什么安青观对付不了的东西，凌虚子才派了云亭到青城来探查情况，临行前只嘱咐了一点：不准丢松云派的脸，让浮尘子那群吃干饭的看看清楚，什么才是真正的道家正气。
　　思及此，云亭也不拐弯抹角了，单刀直入地问道：“听闻近来有妖怪在青城作祟？”
　　“对。数量颇多，每每出现时总是三两成群，专挑年轻女子下手。”
　　“年轻女子？我怎么听闻有年老者和壮年男子也被残害致死？”
　　尧天一下笑出了声，摇了摇头，“是安青观那群废物传出去的谣言吧。” 话虽这样说，语气却不是怀疑的，而是肯定的。“其实那群野狐妖并不杀人，只是像无头苍蝇般胡乱破门入窗地撞进百姓家中，他们形容可怖，行动又迅速，免不了吓死了几个胆小的。”
　　“那他们又为何专挑年轻女子？又是如何确定下手对象的？”
　　“哪用确定对象，不是说了他们像无头苍蝇般么，随便闯入一户人家，嗅到有女子的气息便下手，没有便离去另找一家。至于原因，无非是采阴练功罢了。”
　　采阴？云亭倏尔想起了这种有违天道的修行法。
　　按理说无论是人还是妖，想要修行都有一套自身的法则与方法，只是常规的修行法需循序渐进，因此有些急功近利的便找了些能快速见效的路子，而采阴采阳便属于这一类旁门左道。
　　用采阴之法的多是雄性妖物，他们吸女子的精气以供养自身的精元，此法见效最快，也最是省时省力，但因极损人利己，也最是有悖天理。
　　三人早在言谈间出了客栈走到了主街上，一路走来，云亭都在细细观察路上行人商贩。果然见得大家精神状态都不太好，但男人们只是显得疲惫困乏，像是夜间睡眠不足或劳累过度。而女人们，尤其是年轻貌美的女子，大多颓靡失神，双目无光，仿佛被勾走了魂儿。
　　见云亭已察觉出了不妥，尧天手指着街对面一家糕饼铺说道：“喏，那家的老板娘，本来人称糕点西施，我不过三四日未见她，她就瘦成了这么一副皮包骨的模样。听她相公说，她已好几日没进过水米了。”
　　小青顺着看过去，下意识地吓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只见一个颧骨突出，眼窝深陷的女人愣怔地坐在柜台后一角，脸上那层皮像直接黏在骨头上似的。
　　“还有街尾卖豆花的小英，刘屠户的漂亮媳妇，女子书院的一个女学生，本来都挺好看的，如今......”
　　“行了，不必说了。”云亭打断尧天。
　　原来他先前说的赏花竟是赏的这些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