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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情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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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海萍所受的本就不过是皮外之伤,到了第三日伤处已然结痂,已能在杨畋的搀扶之下下床走动了。这之间各种亲昵不便之事,无不是杨畋替她处理。
直到这时,连年余才提着一大封糕点回来,原来连年余一去三日,终是找到了那个人贩子,问清了妹子的下落,这才赶了回来。
连年余回来后,见杨畋正在连海萍房中和连海萍一起读书。如今杨畋不仅模样大变,因为这几日正常吃饭又多加饮水,连嗓音都不再像之前那般嘶哑了。连年余竟一下子也没认出杨畋来,倒是杨畋见了连年余回来赶忙起身于他行礼。
连年余见此虽未认出杨畋来,还是连忙向杨畋行礼,并再三道谢,杨畋婉言谢过,便自行回房去了。
连年余说:“萍儿你这几日还好吧,我虽担心你,可你也晓得,你姑姑已被推进了火坑多日,我去的那日,正听见有人说那个人贩子现在在岳阳城,生怕那人贩子一走,就又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因此也只能先委屈你几日了。”
连海萍见父亲满面风霜,回来又说这话,赶忙宽慰父亲:“爹爹你不用担心,我在这里很好啦,又有杨公子照顾,杨公子人很好的。”
连年余闻言迟疑地问:“哪个杨公子?是方才的那位吗?你又是怎么认识他的?”
连海萍闻言直笑的打跌:“爹,方才那位杨公子就是我们之前见的那位给我伤药,你就是托他照顾我的啊!他原本就是这个样子的,他只是洗了个澡,变回之前的样子,我们就都不认识他了。”
连年余闻言嘴张的能塞下个拳头:“什么?他,他,他这到底是搞的什么鬼?他这不是玩人吗?他个……”
连海萍知道杨畋在隔壁定能听到自己父女的对话,怕父亲一时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于是赶忙岔开话问:“爹爹问出姑姑的下落了吗?”
连年余闻言微微叹气:“说是在西北边关处的一个寨子里。”
连海萍又问:“那爹爹你什么时候去接姑姑?”
连年余脸色颇为不善地说:“这回吃这么大的亏,还没让你长心吗?小孩子别问大人的事。”他虽担心妹子心忧如焚,必竟也是吃了几十年干饭,又做了十几年的生意人,因而早就听闻西北民风彪悍,如果不做好准备就前去,无疑送死。但这些话,他这当又不便与连海萍相言。
连海萍不敢再说,只是一脸悻悻之色。
连年余又交待了连海萍几句让她好好休息,就提着自己刚刚买回来的糕点又要出去。
连海萍不解的问:“爹,你又要去哪里?”
连年余叹了口气说:“人家杨公子照顾了你好几天,我不得过去跟人家道谢啊!”
连海萍哦了一声,便不再做声了。
连年余提了糕点到杨畋屋中,只是他未曾料到,才不过隔了三日,这屋子里就像换了一间屋子样,不但屋子里打扫的干干净净,就连杨畋都像大变活人完全又换了一个人一样,还是杨畋见连年余进来,立时开口让座,并随手给连年余倒了杯茶双手递了过来说:“连老伯快请坐,请用茶。”
连年余慌忙推辞感谢。
直到杨畋再次请他入座,连年余这才坐了下来,陪着笑说:“小老这几日有点俗事,加上小老有眼无珠,不识您英俊潇洒又贵人事忙,实在是多有打扰,多有打扰了。小女多亏了杨公子照料,小老着实感激杨公子的大恩大德。”
杨畋客气地笑着回答:“连老伯说的太客气了,其实连姑娘聪慧坚韧,也未让在下怎么照料,反倒是她这两天让我学会了很多,要谢是也该我谢连姑娘才是。”
连年余听了啧啧赞叹,连夸杨畋家教好,有风度,会说话。
杨畋愧不敢当地说:“连老伯过誉了,在下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连年余哦了几声,又转又说:“杨公子这般少年俊秀,不知前两日为何把自己扮成那幅模样?”
杨畋早料到连年余有此打算,倒也不出意料,只是淡淡一笑说:“一时受挫,心中不快而已。”
连年余笑了一下又说:“我想也不曾,只不知杨公子家居何处,家中做何营生?”
杨畋笑了一下说:“祖籍新秦,家父现居河东。”杨畋这几句话说的似是轻描淡写,若是朝中懂行的人,立刻就会对杨畋肃然起敬了。但连年余一介小小百姓,又哪里懂得这些,一听到对方说祖籍新秦立刻脸上变色,起身告辞。
杨畋见此不由微微意外,往常旁人听他是新秦人,都会便算不会恭敬,那也是立刻青眼有加,如今连年余这一脸如见鬼怪,似嫌病瘟的神情让杨畋甚为不快。不由敛了笑容问:“不知连老伯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呢?”
连年余未曾料到杨畋会这么问,于是随口回答:“多谢杨公子照料,我看小女的伤也好了许多,我打算明日就带小女回乡。”
杨畋眉头微微一皱不悦地说:“连老伯,令爱受的什么伤,想来你也知道,你把她扔给一个素不相识的男人,一走三天,如今轻描淡写的道个谢就想把她带走,这只怕不合适吧?”
连年余一听这话,饶是颇多经风霜,老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只得讪讪地说:“实不相瞒,小老当时托公子照料小女时,心中实是有些不应有的想法,只是那时着实不知公子竟是……竟是这般清贵俊俏的人物,实在多有冒犯,对不住,对不住,实在对不住您老了。”
杨畋双眉颦的越发厉害了,这事最初的确是连年余做的有欠妥当,可这会人家也把话说清楚了,那会人家就觉得自己是个又丑又穷臭乞丐,所以有把自己许配给自己的想法,但如今人家一看自己不丑也不穷就反悔了,再说这事说到底吃亏的是连海平,如今人家连海平的老爹反向自己道歉,有道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现在自己这巴掌再怎么也伸不出去不是。再有就连海平那个火爆性子,这回居然也忍得住没有插上一嘴,若非连年余就在眼前,杨畋都想过去看看连海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沉吟了一下,杨畋开口说:“连老伯,不瞒您说,您方才与令媛的对话我也听到了,不知您又打算怎么寻找令妹?找到了,又做何打算?”
连年余听杨畋这么问,整个人都呆了:“杨公子,您,这是什么意思?”
杨畋笑了一下说:“没什么,据我所知西北地贫人穷又民风彪悍,若是人地两生,只怕连老伯想去那里寻找令妹恐非易事,想把她带回来,更是难上加难了。晚生家中有几位长辈曾在西北多年,家父又在西北之地为官,对哪里甚是熟悉,连老伯若能见见他们,对你西北之行,大有益处。”
连年余听了这话,呆了好半天才说:“不瞒公子,我那妹子被人所卖的地方,就是新秦。”
饶是杨畋之前已有所预料,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嘴角微一抽搐,说:“乡中出此不雅之事,杨某就更加义不容辞了。”
连年余早从杨畋的衣着言谈中看出对方定是富贵人家子弟。呆了一呆后,双膝一区便要跪下去。
杨畋眼明手快,一看连年余要往下跪,赶紧伸手死死拉住了他,责备地说:“连老伯,你这是做什么,你这一把年纪,岂非要活活折煞晚生。”
连年余老泪纵横地说:“老朽有眼不识泰山啊,这些天一直在外拜假佛,不知真佛就在跟前啊!”
杨畋赶忙说:“言重了,言重了,连老伯您这话实在是太过言重了。”
杨畋见连年余依然一幅只要自己一松手,他马上就又跪在自己面前的样子,于是打趣着说:“连老伯您这么着,我这脖子可是凉飕飕的呢,我可真怕您家姑娘拎着刀砍过来呢!”
杨畋话音未落便见连海萍单手叉腰指着杨畋大骂:“喂!有你这么背后埋汰人的吗?”
杨畋见此向连年余哈哈一笑说:“你看我就说吧!连老伯,晚生可就指着你救命呢!”说罢便放开了连年余。
如此一来,连年余自然也看出一些杨畋和女儿那少年心事了,这事原不出连年余所料,甚至说,他当初托杨三来照顾女儿,便存了这么一个心思。只是这杨畋并不如自己先前所料是个破落子弟,妹子的前车之鉴未远,而从这杨畋的话中所透露,这杨畋家中只怕还要远胜江进德,他如何敢让女儿再赴妹子后尘,可这事最初又全怪自己,想到这里连年余不由长叹一声横了连海平一眼。连海平见了老爹的目光,立刻敛声静气站好。
连年余思索一番后开口说:“杨公子,敢问府上何处,待小老先行回家料理一些急务,再去寻您可好?”
杨畋一听这话不由皱了眉:“连老伯,这事只怕不大好办,实不相瞒,我这次出门闯了祸,回到家中必然受罚,这一两年里只怕连门都出不了,您去找我……”杨畋的话没有说完,但言下之意已经非常明了,在连年余寻妹子这件事,杨畋那是过期不候的。
连年余好一会才吞吞吐吐地说:“杨公子所言,小老也甚是明白,可小老此来岳阳,原本只为探亲,并未带多少银两,若要去赎人,实是……”
杨畋听了这话略一思索说:“这事倒也不难,钱我先替你垫上便是,以后你几时得空,几时过去还我便是。”
连年余不知所措地搓着双手说:“萍水相逢的,这怎么好意思。”
杨畋淡然一笑说:“这有什么,海平帮我的,可比这重多了。”
连年余只以为杨畋是随口敷衍,倒也没有太过在意。
这般一商量之后,三人便决定一同乘船北上,再折转陆路前往新秦。连年余原本不想让连海平同自己一道前往新秦,可如今为借重杨畋之力,也不可能让他先行把连海平送回家中,让连海平自己回家,连年余则更不放心。何况杨畋这么尽心尽力的帮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连年余既不瞎又不傻,他又怎么可以不知道。事已至此,只得先往家里写了一封家书,托人带回家中,以免家人挂记。连年余自己粗识几个大字,虽说不上甚通,但写封家书还是可以将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