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朝的女汉子》陋室人

6、复貌

　　杨三阴着脸不说话，连海萍也不知自己话里的哪一句惹了他，一时怔在那里，也不知说什么是好。
　　幸而店家这时将杨三点的饭菜也送了过来，两碗宛如白玉的梗米粥，配着一碟青翠欲滴的侧耳根和一份滴了香油的油豆腐，甚是清爽喜人。
　　连海萍欢呼一声招呼杨三一起吃饭，杨三也不理她。
　　连海萍连得杨三帮助，甚是承他的情，更知自己若不开口，对面这位惜字如金的少爷是更难开口说话的，于是没话找话地说：“哎，杨公子，这是什么菜啊！”
　　杨三怔了一怔，向那菜盘里看了一看，好一会才沉着脸说：“是侧耳根。”
　　连海萍故作喜笑颜开的样子说：“侧耳根？这菜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名字，不过这绿油油，脆生生地，看上去就看好吃的样子。”
　　杨三还是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连海萍在那里故作轻松的没话找话。
　　空气中再多的不自在，也在连海萍这一句接一句的话中消散了。两人吃过早饭，杨三默默收拾了碗盘说了一句：“我去给小二送去。”
　　连海萍原本知道这些自有小二前来收拾，杨三这般，无非是借故离开罢了，便笑嘻嘻地说了句：“那多谢你了。”杨三自出门而去，并习惯性的替连海萍带上了门。
　　连海萍待杨三去远，这才龇牙咧嘴的缓缓揭起身上的破被，和垫着的衣服。可再怎么说她也是挨了二十大板，饶是她自幼调皮，磕磕碰碰之伤所受甚多，但此刻微微一动，还是撕筋扯骨的疼。因而好半天她才从不过三尺来宽的床上挪了下来。脚刚一沾地，就是一阵钻心的痛，痛得连海萍倒抽凉气，脚下一软，一下子又倒在了床上，泪水都忍不住滚落了下来。
　　从前院回来的杨三，原打算回自己房中，但一听到连海萍房中声间有异，立时过来推门而入问：“怎么了？”
　　连海萍完全未想到这当会有人进来，不由尖声叫了起来。杨三也未想到屋里会是这么一幅景像，生恐再有人闻声而来，急忙回手关了门。
　　连海萍未料到杨三见屋内如此情景，竟然未走反而入得屋来，一时也顾不得疼痛，急捞了被子草草掩在身前，又羞又气地说：“你怎么不出去了再关门啊！”
　　杨三上前一把夺过连海萍手中被子扔开，把连海萍扶了起来，嘴里不以为然地说：“方才替你上药时，我什么没看到啊！不许乱动，不然又会扯到伤口了。”说罢，想了想又轻声问：“可是要如厕？我来吧，莫要扯到了伤口。”
　　饶是连海萍自来是不拘小节之人，这当也羞得连耳朵都红了，连疼都顾不得了，又哪还说得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待杨三服侍着连海萍又趴到床上以后，连海萍低声问杨三：“杨公子，你以后打算去哪里呢？”
　　“回家，备考入乡试。”杨三郑重其事的回答，这是他方才听了连海萍的话后，分析出最为快捷有效的办法，但直到此刻才宣诸于口，说过之后，感觉这个决定已坚定无比。
　　听到这个答案，连海萍甚是意外的一怔。
　　杨三见连海萍这副表情不由一笑说：“方才姑娘的教训杨三并没有忘，所以我才要考科举来增加自己的力量，才能找回我失去的东西。”
　　连海萍听了这话，低低嗯了一声算是做答。
　　两人略说了几句话后，杨三便告辞出去，顺手倒了连海萍的马桶，之后便回自己房中了。
　　杨三回到自己房中后，把脏乱的已然无处下脚的房子大致收拾了一下，拎了两桶水彻底彻彻底底洗了个的澡，又把自己那些都已经发臭的衣服通通给洗了个遍，同时也梳理了自己眼下的处境，规划了自己的未来。做完这一切后，只觉得整个人都清爽起来了。
　　以致于店家进来看着杨三愣了半天，硬是没认出来他。
　　直到杨三笑着招呼他：“店家大哥回来，我托你卖的东西卖齐了吗？”
　　店家这才回神来，笑嘻嘻地说：“是杨公子啊，您这跟大变活人似的，要不开口，我都不认识您了。”
　　杨三淡然笑了一下，他也懒得跟对方解释，自己原本的嗓音也不是现在这样，只是又问了一遍：“东西买齐了吗？”
　　店家赶紧把抱着的一堆东西递了过来说：“杨公子，你要那些书我给你买了几本回来，别的书我们这小地方不齐，至于你要的那种这纸笔，我们这啊，还是没有。这是剩下的钱，您收好。”
　　杨三接了店家递给他的书，哦了一声，向店家道了谢，又赏了茶钱，打发了店家离了开去，自行拿了书和找回的零钱回屋去了。
　　杨三和店家的对话，连海萍在屋中听得一清二楚，此时书本虽比之前便宜了很多，但仍不是寻常人家能随便买的起的，连海萍听杨三这般随便的让别人替他去买书，而且一买就是好几本，就这还是没买齐，更知他家中不是一般的有钱了。也不知为何，连海萍心中没由来觉得甚是难过，泪水忍不住地扑簌簌地掉落下来。
　　连海萍正哭间听门口响起了几声叩门声，和杨三低声地探问：“连姑娘？”
　　连海萍听闻立刻拭了脸上的泪水，故作无事回话：“杨公子，有事吗？”
　　杨三听后暗想这姑娘也未免有些过于要强，要知他本就是回到屋后听到连海萍这边压抑无声的低泣这才过来的。转念一想，再要强终也不过是个孤身在外姑娘家，况且这当还受着难以言说的伤，她这宁死也要硬撑的性子，和自己还真有几分相似。想到这里，杨三心中对这少女多出几分同病相怜之感，问：“我能进来吗？”
　　连海萍闻声赶忙回答：“杨公子，快请进。”杨三推开门，连海萍见门外进来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白净的圆脸上尚带着一丝未曾脱净的稚气，光洁的额头下两道略弯的细黑眉，只有双眼下尤带的乌青，显示着主人内心曾经的挣扎，高挺的鼻子下两片薄唇稍嫌苍白。
　　连海萍之前虽曾想过做为公子哥的杨三决不会是方才自己见的那个样子，但无论如何也没料到，洗去蒙尘后，杨三竟是这么玉树临风的一个人物，不由呆在了那里。
　　杨三见此连海萍目瞪口呆地站在那里，不由笑了一下说：“连姑娘也不认识我了吗？”
　　连海萍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大笑着说：“我虽然知道你肯定不会是先前那个样子，但也没有想到你竟长的这般英俊。”
　　杨三犹豫着不知该说什么好，连海萍已是大笑着说：“这下我可把你长什么样子给记清了，你便算再换，我也能认得出你了。”
　　杨三笑了一下说：“那最好。”杨三心中原以为连海萍会问他，不就是丢了东西吗，为什么要把自己弄成之前那副邋遢样子呢，但没想到连海萍完全没有要问的意思，只是转而问自己：“杨公子，您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杨三闻言不由一怔，此刻连海萍收了眼泪欢言笑语地说话，他也不好说自己是在房中听到连海萍在屋中低声哭泣才过来的，只好吱唔地乱找借口：“是这样，我一人在屋中背书，可是差的太多，有点背不下去，不知连姑娘可能帮给我提一下书。”
　　连海萍闻言，整张脸猛的一下涨得通红，以犹如蚊哼一般的声音说：“对不起！杨公子，这事我帮不了你，我，我不识字。”
　　杨三哑然失声：“你不识字？”
　　连海萍轻点了一下本就垂得很低的头。
　　杨三蹲下身来，平视着连海萍的头顶说：“连姑娘，你很聪明，也很有担当，如果一直不识字，那，很可惜。”
　　连海萍把头低得更厉害了，整个人都像个熟透的虾子一样勾着身子，轻声说：“谢谢公子，我，我省得了。”
　　杨三想了想说：“那你可愿读书认字，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教你。”
　　连海萍以几不可闻地声音说：“不必了，杨公子你那么忙，不必再为我的这些小事来费心了。”
　　杨三本想劝她读书识字不是小事，可看着连海萍突然变成这个么逃避的小虾米样子不由得对她甚是失望，之前杨三听到连海萍在屋中低泣，还只是意外和奇怪，不知这个坚强倔强的姑娘是遇到什么麻烦才会哭泣，进来之后见连海萍一幅好端端依然和自己说笑的样子，杨三虽觉意外，但想来还是能够理解的，同时对这个姑娘敬佩之余又添了几分心疼。可如今连海萍这个逃避的样子，这哪还有半分之前那幅无论面对什么都很阳光积极面对的样子，再加上她这个拒自己一片好心于千里之外的态度，更觉心头有气，于是说了一句：“那好吧，是在下多事了，在下告辞，望姑娘自行保重。”说罢便转身从连海萍房中离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