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写写短篇集》傅渝

4、004

　　她想，终其一生，她都无法忘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那一年，父母和小弟外出，不幸出了车祸。
　　父母当场离去，唯一剩下的小弟，也被诊断为植物人，不知道此生还有没有醒过来的一天。
　　那个时候，她十六岁。
　　她勇敢的承担起了照顾小弟的责任。
　　所以，她来到了那个灯红酒绿的地方。
　　她需要钱，一大笔的钱。
　　被那肥头大耳气喘吁吁的压在柔软的大床上，她还是忍不住挣扎了。
　　毕竟，她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
　　面对老男人压下来的恶心气息，她泪流满面，满目惶恐。
　　“你，不过是个妓女。”老男人看到她的挣扎，气冲冲的给了她一巴掌，转身，迅速的压了过来。
　　她，以为她的人生，从此会一片黑暗。
　　无力挣扎，无力反抗，谁叫她是待宰羔羊，谁叫她需要钱呢。
　　嘭——
　　微微发闷的声音在耳边倏地响起。
　　一片血污中，她看到了他。
　　同样是一张稚嫩的脸，带着无数的狠绝和残忍。
　　再看见她的时候，狭长的眸子中微微闪过一道亮光。
　　他伸出手来。
　　她以为自己会死掉，会死在这个刚刚举枪杀掉一个人的男孩手上。
　　但是，头上温暖的抚摸，让她颤抖的睁开眼睛。
　　抬头，一张温暖的笑脸映入眼帘，他说：“好女孩，是不应该这么晚都不回家的。”
　　那一晚，那一句，改变了她的人生。
　　在他走后，她哆哆嗦嗦的穿上那几乎快被撕扯成碎片的衣服，跑出门去。
　　搂着毫无知觉的小弟，她大哭一场。
　　可是，她想，并认定，再怎么困难，她也不再去出卖自己。
　　或许是上天怜悯她，小弟在半个月后奇异的苏醒，并一夜长大，懂事可爱。
　　两姐弟陪伴着长大，生活，虽然艰苦，但是也欣慰。
　　日复一年，她半工半读，也勉强的上了大学。
　　她经常在梦中，梦见十六岁的那年，那年的悲伤，那年的辛酸，那年的幸福，还有那年的他。
　　以为那是永别，但是没想到命运开了窗，她再次见到了他。
　　多年后的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成熟英俊的男子，挟着邪气的笑看着她，虽然他手上的利刃还抵在她白皙的脖颈。
　　“你，受伤了。”她认真的指出一个事实。
　　天色很暗，但是感官却更加的敏感，鼻尖萦绕的血腥之气告诉她，面前这个一脸笑容，但是满身杀气的男人受了伤。
　　那晚，她带他回来她租的小屋。
　　这几年小弟很争气，被保送到了外地的大学，几年来，只是放假两姐弟才聚到一起，平日里，她总是守着寂寞。
　　在小小的房子里，她给他疗伤，给他做饭。
　　尽心尽力的照顾他。
　　他裸着胸膛，看着在床前忙碌的她，脸上又是那么邪气一笑。
　　忽然出手，抓着她因为打工而变得粗糙的小手，他笑道：“好女孩，是不应该带着一个陌生男人回家的，纵使这个男人那个时候孱弱得好像一只猫咪一般。”
　　这次，她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她轻轻一笑，“我知道，可是，我愿意。”
　　男人的眸子中开始燃起一种火焰，很陌生，但是冥冥之中，她明白。
　　她伸出另只手，回握住男人。
　　在她小小的床上，两人极尽的缠绵，用力的拥抱对方。
　　或许，他们都是寂寞的人，所以注定被吸引。
　　无法逃避。
　　他们爱恋了七日。
　　在一个鸟语花香的清晨，他把她白嫩的身子从自己怀中移开，她睁眼，和他对视。
　　他叹息一声，抓抓脑袋，英俊的脸上有一抹懊恼：“好女孩，是不应该等待一个没有未来的男人的。”
　　丢下这句话，他离开。
　　留下她一个人，抱着被子，愣愣的坐在床上。
　　失去了他的温度，她的世界，好冷。
　　第三次见到他的时候，她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了。
　　牵着手中乖乖巧巧的女儿，她轻轻的敲开了面前的黑色大门。
　　门开，她看见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她面前，尽管那英俊的脸上，满是愕然。
　　她没有开口。
　　她在等待男人开口。
　　她没有等待多久。
　　男人伸出双手，声音带着颤抖，望着她，脸上再笑，眼中却在掉泪：“好女孩，是不应该带着孩子来找一个抛弃她的男人的。”
　　她笑了，有些调皮的眨眨眼睛：“尽管，她来找的人是孩子的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