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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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平府城内，有一家姓李的。李氏人家代代书香，传说发家的李老祖官至阁老，待年纪大了才退下来，到这永平来置田置产。老祖的后辈无不承袭老祖读书的天分，个个都是学富五车的才子。待到了现今这一代，当家的李老先生曾在朝内封过太傅。如今他回永平来养老，家中四个儿子也十分出息。
李家在这永平算是数得上的名门，又是清白世家，无数人上赶子要与李家相交。但是与李家关系最好的还要数比邻的胡家。
胡家与李家一样，是个书香世家，虽没有李家曾经那么显赫，也是世代官宦。如今的胡家有三个儿子，均在永平地方上任职，甚至胡家大爷已经是永平府同知。相比之下，这一代的李家甚至不如胡家。
两家交好，一方面是门户相当，另一方面则是趣味相投。早在李老先生和胡大老爷的那一代，两家的子弟就常在一起讨论学问。家中办的学堂也置在一起，方便互相学习激励。到了下一代，胡大爷与李二爷更成了莫逆之交，简直情比手足。
就是在这种发奋读书的氛围下，两家几个儿子相继中了功名。李大爷去了京里，胡大爷成了同知，李家二爷、三爷分别中了举人秀才，尚未任职，依旧苦读中。
也是此等情谊与精神，使得两家的关系在这永平地方成了一段佳话。说起李胡两家，就是胡同里最稚嫩懵懂的孩童也能说上一段。
可是有一个人在这看似十分和谐的家庭中处于一个很是尴尬的地位。这个人就是李四爷。
与家中和隔壁善于读书治学的兄弟们比，他更长于武艺，且喜欢混迹于街市上，同那些小商小贩打交道。早些年他尚且应付读书，功课好歹过得去。娶亲以后便不再去书塾，只一心开拓自己的商路。此事叫李老先生知道后，老先生大为光火，一下子断了他的用度，让他好容易萌了芽的生意断了。
他心里不爽快，却又不能当面与父亲顶撞，于是偷偷变卖了媳妇的嫁妆去经营。他的媳妇是个十分温婉的妇人，出身也很好，虽然不喜欢夫君整日在外厮混，也还是将自己的嫁妆交了出去。
好在他头脑灵活，经商有道，不仅保住了本还大赚了一笔。他媳妇见他有赚头也为他高兴，便每日在家为他作掩护。但生意越做越大，事情终究瞒不住，叫他家里知道了。
这一回就不是断用度这么简单的事情了，盛怒中的老先生直接家法伺候，打得四爷死去活来，差点丢了半条命。这伤休养了足足小半年，害得老四媳妇每日以泪洗面得了眼疾。夫妻二人连带他们的独子都渡过了难熬的一年。
最让人难过的不是一下子减半的用度，也不是整日困于家中的苦闷，而是家里上至主子下至家仆冷漠疏离的眼神。他们看着一家子的眼神带着不屑和厌恶，就好像他们一家三口不是他们的家人一样。
四爷心灰意冷，与老爷子打开天窗说亮话，直言自己无意于功名。老爷子也知道这儿子算是回不了正道了，于是让他自行打算。
一晚上的辗转反侧，四爷下定决心要挣出一片体面的前途来。
就这样，得到自由的四爷暂时留下妻儿，一个人奔往了关外。
胡老太领着家里的女眷来到李家后宅。她不是第一次来，两家世交，故而她与李老夫人也是手帕交。这一次是李老先生的寿辰，所以他们一家才来道喜。男人都留在了前院，而她则带着女眷来了后院。
她走到主屋门口，一个仆妇打起门帘请她进去。她先是踏出一步，却突然收住步子，回头问道：“老二媳妇，安安是不是跑走玩去了？”
“是，娘。”
胡二爷的夫人甄氏低着头说道。
“去寻她，带过来请安。”胡老太说，“还有，别忘了清清。”
“我马上吩咐下去，您进屋吧，外头冷。”
将胡老太送进屋后，甄氏嘱咐身边的婆子丫头去找自己的两个女儿。天气寒冷潮湿，她站在屋檐下拢住自己的斗篷，将目光投向两个女孩刚才跑走的地方。
不一会儿，大女儿胡卓清被带了过来。十四岁的姑娘秀气可爱，粉色的袍子上还沾着几片枯黄的树叶。她见娘亲站在屋檐下，忙顶着红扑扑的小脸跑来：“娘，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快进屋去。”
“别跑这么快。”甄氏接住女儿，“看看你都疯成了什么样，今日可不是叫你放肆的时候。你妹妹呢？”
“安安？她不是说冷所以先回来了吗？”胡卓清疑惑道。
“什么！你让她自己过来吗？你做的是个什么糊涂事！”甄氏一听此话，便怒道，“你妹妹才是个五岁的孩子，你就叫她自己乱跑吗？我平日里是怎么教导你的？你怎么做事如此不稳重？”
甄氏虽然性格向来温和，但生气起来仍然叫女儿发憷。胡卓清心里很是不平，明明就是常来玩的李家，有什么不熟悉的，还能迷路了不成？那小院子离这里又不远！可是她是万万不敢顶撞母亲的，只好低头挨训。
“你个小讨债的，回头再说你！”算算时间该进去请安了，甄氏也没胆子触怒自己的婆母，只能先拉扯着胡卓清进屋去，另一边又打发人继续去找小女儿。
“找到了就带过来。”她说。
甄氏进屋以后，婆子们按着原先找到胡卓清的路线去找小姐儿。方才她们就是在耳房后头一个小院子里寻见的胡卓清，想来小姐儿也该在那里才是。
这院子就在正院耳房后头，原应是个干净敞亮的地儿，却不知为何沉闷阴冷，叫人心生恐惧。好在院中有一棵高大的枫桦树，金黄的树叶令院中似乎多了一分光芒。婆子们进了院子，便开始呼唤小姐儿的名字：“安姐儿？安姐儿？”
声音在院子里回荡了一会儿，无人回应。
“这可如何是好？”婆子们面面相觑，“难不成姐儿上别处去了？”
“我瞧着，就藏在这院中某处呢。”一个常年跟随着胡老太的婆子说，“姐儿性子最是顽皮，指不定在跟老身几个玩捉迷藏。”
“老姐姐说的对。”其他婆子忙附和道。
“那我们进屋里找找吧。”那个婆子又提议。
“这......这不太好吧。”另一个年轻的丫头说，“这里又不是咱们府上，进了别人屋里......若是让这家的主子知道了，咱们少不得挨一顿骂。”
听这丫头怯懦的话语，那个婆子鼻孔里喷出一口气，一双细长的老眼斜睨着她：“你这个年纪小的，还有许多隐秘不知。这院子里原就没住什么主子，你怕个什么呢！”
“原来是这样......”那丫头也深知就是得罪了主子也决不可得罪老仆的道理，心里面虽然多有疑惑，嘴上还只能称是。
“也不能说没住主子.......”还有一个胡老太身边的婆子说，“周姐姐，这话自当我们自家姐妹之间说说就罢了，你可别出去说。这样的话万万不能让老太太听见。”
胡家老太太最是看重尊卑有序，这一点李家无人不知，自然没人敢在此方面触怒她。
“这......李妈妈，我们还要不要进屋找了？”丫头们询问道。
“我看别贸然进屋，先去问个安，若没人再说。”
丫头婆子们都来到这院子主屋门口，打头的周妈妈敲敲门：“奴婢们是李府来的，前来寻我们家家眷，不知能否行个方便？”
门敲了几下，话也重复了几遍，没有人回答。几个婆子商量着估计是没人，于是就打算开门进屋看看。
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从厢房那边传来：“你们几个来做什么？”
婆子们都被这声吓了一跳，一个机灵的丫头先发现了那个躲在柱子后面的小小身影，便惊呼出来：“安姐儿！”
胡卓安站在回廊边，抄着手，打量着这几个仆妇：“你们是被我娘叫来找我的吗？”
“哎呀，我的小祖宗，你可跑到哪里去了？太太都要急死了！”周妈妈大叫一声扑过来，抓住胡卓安的衣袖，“可叫奴婢们一通好找。”
胡卓安皱皱眉，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衣袖从她手中抽出来：“周妈妈说笑了，我一直在这院中，何来找不到的道理。”
“这不可能！我们也在这里......”周妈妈大声辩解，却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而问道，“姐儿在这里是否见过什么人了？”
闻言，一直低头的胡卓安抬起头来，仔细看探着周妈妈的神情，半晌才说：“不曾见过。”
“那便好，姐儿虽然年纪小也应该注意着些。”周妈妈笑笑，说道，“时间也不早了。姐儿不要在这里呆了吧，老身带你去老太太那儿请安。”
“我不。”胡卓安突然说，“我的珠花还没找到呢。”
“什么珠花？”
“今早带过来的，我原先在这里玩耍时弄丢的，一直在找都没找到。”
“那个啊。”替胡卓安梳洗的甄氏的丫头插话，“不是什么名贵物件，丢了就丢了吧，可不能误了请安的吉时啊。”
“是啊是啊......”仆妇们应道。
“姐儿，老夫人那里一早就摆上了从京城请来的厨子做的糕点，咱们还是早些过去吧。”李妈妈说道，“去晚了可就被其他哥儿姐儿吃完了。”
“这不行！！”一提到点心，胡卓安似乎就把所有东西都抛到了脑后，“快带我去！”
看她小脸涨红的急切样，其他人都对李妈妈投去了敬佩的目光。
“那姐儿就跟我们来吧。”
一行人簇拥着胡卓安小小的身影走出了院子。
待她们全都离开后，主屋的门突然开了。一个小少年的身子从里面探出来，望向她们离开的方向，而他的手里正攥着一只粉色的珠花。
“谢谢你，卓安。”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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