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梗在喉》明仔

17、第 17 章

　　第九章
　　两天的考试，煎熬了学生们的一生。闭上眼，睁开眼，起来时，已经不用再面对那堆高耸入云的课本。他们就这么彻底的告别了高中生涯。
　　结束的迷茫盘踞在心底，每人一开始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段没有学习动力的日子，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当空虚慢慢变成对未来的紧张和期待时，少年们总算开始起步向前。
　　明明才六月，呆在家里的人额头就已经能微微冒出热汗了。这种不寻常的天气，还是窝在房间里看电视吹空调最舒服。
　　刚把人生第一个重担卸下来的少年们暂时取消了出行的计划，决定找一个星期，天天窝在韩信陵房间里，把整整缺了一年份的美国大片给全部补上。韩信陵的卧室实在太适合看电影了。诺大的房间足够两人在地毯上摔交嬉戏，冰箱里又有吃不完的零食，两个少年就这么从早到晚，腐烂在电视机前。
　　昨天才把三月份以前的电影全部看完，今天的任务就是四月份的大片。喜欢科幻片的杜小远和喜欢惊悚片的韩信陵两人经过协调，决定平衡两者的数量，以免两人因为看电影而在卧室里扭打。
　　今天的惊悚片显然比较厉害，对欧美吸血鬼恶魔等东西没什么抵抗力的小远在第二次被导演的拍摄手法吓到后，决定出去喝口水压压惊。
　　趴在地毯上的韩信陵抱着靠枕，有些无聊的看着那些用烂的桥段，感觉到身旁的人站起来后，回头看他：“要出去？”
　　“嗯。”再看下去，肾上腺激素会分泌过多的。
　　“帮我带瓶橙汁进来吧！”
　　“喝那么多也不见上厕所！”踩了脚地上的人，杜小远有些不爽。
　　推开房门，杜小远轻车熟路的来到厨房，正要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橙汁，身后就传来一个声音：“要喝果汁吗？我刚榨了一瓶鲜橙，你拿过去吧！”
　　杜小远惊讶的回头，就看到关颖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玻璃水瓶。
　　脸色有些尴尬，杜小远知道自己过于熟练的动作很难不让别人起疑心。“谢谢阿姨……”接过橙汁，他朝关颖点头感谢。
　　“今晚不留下来吃饭吗？”
　　前两天在关颖的挽留下，杜小远第一次吃上她做的饭。虽然口味有些淡，有些奇怪，但还是能填饱肚子的。只是，就不知道对美食有些挑剔的韩信陵怎么样了？一顿饭下来，始终都没有任何表情，看得杜小远心惊胆战，就怕他突然当着大家的面把饭菜都倒掉。
　　在这种奇怪气氛下，能好好吃饭才有鬼。杜小远干笑：“不了，我妈说好今晚要回去跟她一起吃的。”
　　“是吗？”从她表情中看不出什么来，只见她盯着自己看了一会，才笑着拍拍他的肩膀：“快回去看电影吧！错过精彩部分可不好。”
　　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不敢去想是什么不对劲，杜小远拿着橙汁就快步往房间赶。
　　心虚。不愧是在模特界摸爬滚打那么多年的女人，眼神像能洞察一切。
　　把橙汁放到韩信陵面前，又帮他把杯子准备好，杜小远盘腿坐在他旁边，继续看电影。韩信陵看看明显不是冰箱里拿出来的橙汁，又看看他：“你弄的？”
　　“你妈。”杜小远侧眼看他。
　　他果然微微皱起眉头，可还是把橙汁倒出来，像什么也没发生的喝了下去。
　　电影又进行到可怕的地方，杜小远忽然出声：“你妈似乎很想跟你和好。”
　　韩信陵没出声，只是盯着电视，喝着橙汁。
　　电视里传出男主角惨叫的声音，杜小远皱眉：“就不能给她个机会？”
　　“……这是我的事。”韩信陵眼睛一动不动。
　　心脏一阵发麻。杜小远一把抢过他的靠枕，想要训斥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突然又咽了回去。被拉回视线的韩信陵盯着他，看着他瞪眼，看着他忽然泄气，看着他垂下眼，看着他摇头，说了句“随便你吧”。
　　内疚渐渐的冲上心头，韩信陵从地上爬起来，正视他，眼神中有着不被了结的无奈。“她做的东西，我都吃了，她在家的时候，我都回家了。我还要怎么样才算给她机会？”
　　这比他说什么都没做更要让人心疼。杜小远喉咙有些难受，忍不住把头抵在他的肩窝处，低低的说了句：“抱歉。”
　　因为受过伤，所以才不敢主动。可被动的时候，也从未拒绝。这样不进不退，总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叫旁观的人怎么不难过？
　　韩信陵把头靠在他的头上，感受着脸颊旁温暖的头颅，眼睛盯着电视，手却悄悄地伸了过去，拉过他的手，然后紧紧地握住。
　　有时候，只要体温就能安抚心里面所有的烦躁。
　　电影里的女人一脸惨白，却笑了。在她身后，是爱人的怀抱。

　　终于把一部惊悚片看完，杜小远正要乐颠颠的去换碟，旁边的脑袋却搭在了自己身上。回头一看，韩信陵竟然睡着了。
　　要睡也不能睡在我的背后呀。杜小远嘀咕一声，伸手从床上拿来枕头，将他的头小心翼翼的挪开，放到枕头上。然而失去热源的韩信陵立刻就醒了，抬眼看看他，眼神有些埋怨。
　　是说我的背比枕头还要舒服是吗？杜小远哭笑不得。
　　“你等一下。”站起身来迅速的把碟片换成自己想看的片子后，他又回到了原位，躺下。“睡吧。”自己实在太宠让他了。
　　韩信陵这才满意的扬起唇角，头枕在他的背上，抱着枕头，又沉沉的睡了过去。这可苦了躺在地上不敢动弹的人，只能抱着靠枕，调整出一个自己不会难受，他也睡得安稳的姿势。
　　电视的声音小得可以当作安眠曲来听，地毯的舒适和某人背部的温暖，都让韩信陵睡得无比踏实。
　　杜小远盯着电视才看了不到十分钟，眼皮竟然也开始慢慢下沉。回头瞪了眼睡得香甜的人，都怪这家伙睡得那么香。……心里在埋怨，眼皮却已经完全粘合在了一起。临睡前，他还不忘从床上扯下一条毛毯，盖在两人身上。
　　电影里的精彩场面一幕幕闪过，电视机前的少年们却睡得香甜。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敲了两下，声音不大，因此被电视机里的结束曲给盖过了。门外的人等了一会，见没有反应，便好奇的推门而入。
　　杜小远和韩信陵相依而眠的场面显然是有些超出了正常的范围。关颖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是静静的盯着这两人，没有任何动作。
　　电影结束，屏幕上一片黑暗。
　　关颖深吸一口气，又悄悄地退了出去。
　　关上房门，她从口袋了拿了根烟，走到阳台那里，慢慢抽起来。
　　从他三岁起，自己就几乎没怎么回过这个家。每次回来，都能看到这孩子甚大的变化。错过了他的成长，错过了他的改变，因此现在能得到的，只有他冷漠的眼神，还有客套的回应。
　　自己活该，不是么？
　　直到现在才有了甚为母亲的自觉，可儿子已经长大。大鸟想要用自己的翅膀来保护雏鸟，雏鸟却已经羽翼丰满，先它一步离开了母巢。
　　在一间空荡荡的房子，没有男主人，没有女主人，只剩一个小主人。这十几年的岁月，是怎么过去的？
　　回到房间，拿起手机，她正要按下一个陌生却又熟悉的号码，忽然门铃响了起来。为了不吵醒屋里的孩子，她快步跑了出去，打开房门。
　　门外却是个意料之外的访客。
　　李玉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保温瓶，笑看着她：“好久不见。”
　　关颖一愣，很快又笑了，急忙迎她进来：“您怎么过来了？小远和信陵正在睡觉。要不要我去叫他？”
　　把保温瓶放在桌上，李玉轻笑：“我刚煲了一锅汤，又想着小远在这边，就送过来了。而且我找的不是小远，是你。”
　　“我？”她失笑，“是有什么事吗？”
　　“不介意的话，我们一起去做晚饭吧？”
　　关颖很高兴：“你客气什么，我欢迎还来不及，最近还想去找你再学两招呢！”
　　李玉笑着跟她进了厨房。
　　女人之间总会有许多只有女人才能了解的事情可以聊，李玉一边做饭，一边跟关颖聊天。聊孩子，聊家庭，聊事业，关颖在一旁帮忙，虽然只是偶尔回应几句，但眼神却相当认真。
　　有些东西要珍惜的，就一定要好好把握，哪怕有时必须放下身段。有些东西把握住了也没有意义的，就要懂得放手。
　　这些事情，虽然早就明白，但是真正摆在面前，需要使用的时候，又有多少人能做到？
　　李玉看着她，微笑。信陵是个好孩子，你们之间不管失去了多少，只要及时地追上去，就一定能再保留下一些什么。他没有拒绝，那就是在等待，如果你也在等待，那谁能缩短中间空下来的距离呢？
　　切菜的手慢慢放缓，关颖静了一会，点头。大人应该承担起比孩子还要多得多的东西。
　　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李玉露出安慰的笑容。母子之间没有永远势不两立的理由，只有永远不肯解开的误会。
　　把晚餐的菜做好，李玉却要离开，说是晚上公司聚餐。关颖送她的时候，朝她点头致谢。谢谢。
　　李玉却用眼神指了指信陵的房间：还不都是为了孩子。
　　是啊，本该有人替他们挡风遮雨的少年怎么就经历了那么多风吹雨打呢？
　　送走李玉，关颖忽然想起一件事，看着关上的房门，眼神复杂：杜小远的母亲知道两个孩子的事情了吗？如果不知道，将来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呢？
　　屋里的两个少年依旧睡得安稳，完全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韩信陵的头从杜小远的背上滑了下来，杜小远似乎感觉到压力解除，整个人蜷成了一团。睡得迷迷糊糊的韩信陵睁开眼，靠近他，把他抱在了怀里，继续沉沉入睡。
　　相互依偎的日子还在继续，可暴风雨来临的时候呢？
　　替他们撑起整个天的人，将会是他们自己还是别人？这单薄的肩膀，还要扛下多少伤痛和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