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Chapter5 宫庭意冷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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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位于皇城南面，传说山中有逸仙，可坐佑国都运势，故而永太宗命人修祈天国舍于山中，用以帝王祭天祈福，后经历代永帝修葺，到了易云琛登位，灵山国舍已是颇具规模。
帝王大婚，必携帝后上灵山祭天告祖，从此国舍帝后册上，必是永帝首位妻子的名字伴君一世，即使是首位皇后故去后再封后的妃嫔，也是不能入名的。
与云琛携手踏入太庙，冬冉的心有一刻是忐忑的。
仿佛看出她的不安，云琛握了握手中的柔荑，笑着摇摇头，示意她不要紧张。
太庙中供着永国诸皇与帝后的灵位，殿中立着两尊真人大小的玉石像，衣饰看来应是一帝一后，帝执后手，好似俯瞰疆土百姓，傲视天下。
这，就是太祖皇帝与平阳皇后么？
“冬冉。”云琛的声音传来，终于拉回她远去的神思，他微微看她一眼，牵了她跪于那一片灵位前。
“易氏第十二代子孙易云琛，携妻叶氏冬冉，今告我易氏先祖，云琛有生之年必尽己力守我易氏祖业，拂我天下江山安定富强，必不让对我业窥觑的奸猾小人有可趁之机。”
冬冉低头，娓娓道出早已想好的告辞：“媳叶冬冉，今入易门，必协夫云琛共治祖业，同理天下，守易氏大业于今。”
云琛微侧首看她，忽笑于唇边，转头对着祖上灵位郑重道：“子孙易云琛今于列祖列宗前起誓，今妻以叶冬冉，从今往后，必敬她重她，保其周全，护其欢颜，绝不令其自伤自怜。”
冬冉心头一跳，忙转头看向云琛，却见他仍是沉颜起誓的样子，看不出丝毫异样，心下不禁有些慌乱，有些不安。
云琛为什么忽然起这个誓？还是当着诸皇灵位前……
易云琛当然知她心中所思，只是携她起身，淡声说道：“我将你硬拉入这泥泞中来，自要承诺护你周全。”
冬冉迟疑着点点头，不再庸人自扰。
两人步出太庙，心中尚在思索它事的冬冉没注意到身旁云琛望她时唇畔一抹莫测的笑。
在灵山行宫中暂居一晚，翌日仗队启程回宫，到了晌午时分才至宫中，在纥隆宫中梳洗一番，冬冉便命人去内侍中宫将意儿带来，并传她口令把意儿调至她身边。
不多时，宫女便带了意儿来，一见冬冉，意儿一双大眼便已红通通盈满泪，又不敢当着这许多宫人的面哭出来，只得忍着。冬冉见她那模样也着实心疼，淡淡挥手驱了殿内宫人下去，殿中一空，意儿便再也忍不住，哭着扑了过来：“小，小姐……呜呜……意儿，意儿好担心你……”
冬冉无奈地安慰着怀中梨花带雨的小佳人：“好了好了，不才几天没见吗？乖，不哭了……傻丫头，你家小姐是入宫为后，又不是入狱受刑，有什么可担心的。”
意儿一听便急了，气恼跺脚，“小姐可不要乱说啊！……小姐也真是的，也不想想意儿一人在内侍中宫里，不知小姐如何，又不敢向周围的宫人打听……”说到这儿，声音忽然低了些：“小姐，这宫中的人，可真是让人害怕……面上看着没什么，却不知心底在想些什么……”
冬冉心一沉，拉过意儿，“意儿，你还记得出府前我与你说的话么？宫中不是个好呆的地方，这里的人也不会像刘氏一般……切记，往后定要谨言慎行，宫里的人，也少深交的为妙。”
意儿怯怯地点头。
这时侍在门外的宫女忽敲了敲门：“皇后娘娘，玉泠宫的玉太妃娘娘谴人来请娘娘您过宫。”
玉太妃？
冬冉怔了怔，记得在朝中所闻，云琛已将先皇后妃遣散，即使是品级较高的皇妃，也都送至福国寺静养天年了，怎还会有太妃留居内宫？
虽还不明情况，但也不能置之不理，冬冉吩咐了宫女进来为自己换装，待收拾妥当便准备去会一会这位玉太妃。
一踏入这玉泠宫，冬冉直觉这位玉太妃必非好相与的人，从宫前的守卫再到院中所侍宫女内侍的数量，都不像一个先皇太妃居所的规格，看这样子，倒像是个圣眷正浓的宠妃一般。
“皇后驾到——”
方踏入前殿，一股幽幽的熏香便已袭来，冬冉皱皱眉，面上依然保持着淡笑，由着内侍簇拥至殿中。
殿中宫人纷纷跪拜行礼：“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冬冉没看这落地的宫人，眼光落在正座上不动分毫的女人。
大约三十好几的女子，保养极好，看着也就二十七八，面上雍容温婉，眼神却如利刃般尖锐刺骨。见自己望她，立时收敛了眼中厉气，转而又是淡淡笑意。
果不是好对付的人。
冬冉不动声色，清淡地打量眼前女子，一旁一个嬷嬷打扮的宫妇却向她微礼：“殿下，娘娘体弱不便动身行礼，还望殿下见谅。”话语凭的是恭敬，那神色却漠然不屑。
眯了眯眼，冬冉继续看她们演下去。
“今日玉太妃请冬冉来，不知所为何事？”既然对方已先开了口，她也不必玩沉默了。
听她自称闺名，那玉太妃的眼神闪了闪，侧首示意那宫妇，便听那宫妇开口：“殿下是万金贵体，祭天归来本该好生修养，怎奈宫中事繁，殿下初入内宫必也不悉内务。这宫中诸事原本俱是太妃娘娘管着，殿下往后还要主理政事，娘娘也怕累着殿下，便也依旧揽着……娘娘如此之心，也当是长辈惜着殿下，殿下可觉妥当？”
不是方才才以体弱为由不行拜礼么？怎么这么快就要揽下内务为她分忧？冬冉保持着淡淡微笑看着两人，说着是商量的话语，口气里却是早作了主，看来这主仆两人也把她误作好相与的人了。
“太妃娘娘，怎么今日不是您请本宫来，而是您宫里这奴婢请本宫？还是太妃不便亲口对本宫说话？”淡扫一眼那宫妇，眼中冷意却是把那奴才惊得一抖，侧身望向太妃。玉太妃也有几分惊异，却向她使个眼神，转而笑着看向冬冉：
“今日有些不适，便让嬷嬷代哀妾招待殿下，哪知竟惹了殿下不悦，周嬷嬷，还不退下。”
“奴婢告退……”得到朱令，那周嬷嬷忙退到玉太妃座旁，低头屈身不再多言。
“哀妾请殿下来，不过想见见殿下，当年陛下登基不愿立后纳妃，哀妾还着实担心……如今看着殿下，哀妾也放心了，想来先后殿下也定是欣慰的。”玉太妃道。
怎么，又想昭示你与云琛已逝母亲的亲厚么？冬冉依旧淡笑，笑容却冷了几分，取过座旁的茶盏来，“太妃过誉了……陛下初登上位，朝中事繁，当然无心后宫，这后宫之事，倒是劳烦太妃您了……如今本宫既已入主中宫，定当为陛下理治内宫，分忧解难，您说是吗？”
玉太妃的眼神霎时冷了几分，面上始终带笑地望向冬冉：“殿下说的，当是……只是，殿下不日就当上朝与陛下同理国事，哀妾只觉殿下劳累了些……”
“多谢太妃关心，太妃您体弱，也当好好静养天年，历代先后均是如此作息，本宫又怎敢怠慢？就不需太妃操劳了，这内宫繁务，本宫自当料理。”
玉太妃被这话梗得一时无声，当下只能撑住满面僵笑道：“既然如此……那哀妾也不再忧心了……殿下，当保重贵体，切不可操劳过度呀。”
“本宫自当谨记太妃教诲，如此，本宫便先行回宫了，太妃也当好好将养，本宫就不打扰太妃休息了。”说完，便起身欲走。
迈出几步，复又回头，冬冉笑看一眼玉太妃身旁的周嬷嬷：“忘了与太妃说，这宫人奴才，可别纵着放着过了，否则闯了什么祸出来，可得害太妃被说治下不严了。”话毕，优雅离去。
还未出多远，便听见身后杯碟碎裂的声响与周嬷嬷惊慌的“娘娘——”。
冬冉立时散了面上笑容，只剩一片漠然与疲倦。
在纥隆宫中一直等候的意儿终见冬冉回来，行礼罢见冬冉挥退其它宫人，忙迎上前为她褪下金色凤缕：“小姐，那玉太妃，可有刁难你？”
“有，怎会没有，”冬冉疲然一笑，任她为自己披上寝衣：“不过今日倒也煞了煞这太妃的士气，她大约，是不敢再明着来了。”不过这暗地里，却实在防不胜防。
今日她明着夺去玉太妃的权，又当着她宫人面在玉泠宫立威，明里，玉太妃是不会再与她相对，但依这太妃身份，在内宫中的地位自当不低，况且这三年内宫无主，想来大权定是落于其手。周身都是虎狼，她却身陷其中，这局面实在不算好啊。
忽听殿外内侍声音：“娘娘，梁总管求见。”
梁总管？冬冉细思，想起似是有名梁姓内侍，在大婚那日前来监理，便宣了人进来。
这梁总管不过三十出头，细目秀颜，生得相貌尚可，在这般年纪当上总管一职，也算少有。
“奴才梁竟，见过皇后娘娘下千岁千岁千千岁——”一入殿内，梁竟便来了个大礼。
冬冉淡声道：“梁总管起吧。”
“谢娘娘。”起身来立于一旁，虽没一般内侍的诚惶诚恐，梁竟始终是恭敬从容的。
“皇上闻娘娘被玉太妃请去，便吩咐了奴才来看看娘娘——娘娘若是有什么需要，都可唤了奴才来。”
这么说，他就是皇上的人了？冬冉仔细打量他一番方道：“还烦梁总管替本宫谢过陛下。说来本宫初入内宫，不熟内务，许多事还需梁总管帮忙啊。”
“奴才不敢……”
“梁总管，本宫现在就有个疑问，这玉太妃，为何没随先皇众嫔妃一般入福国寺静养天年？反而还留在内宫中管理内宫事务？”这也是她最不解的一点。
“玉太妃原是先皇宠妃玉贵妃，乃今临都侯明广珩之妹，先侯幺女，三年前皇上欲散先皇嫔妃，玉太妃忽生重病，只得停留内宫，其后身体一直未痊愈，临都侯请旨留玉太妃于宫中静养，皇上也觉无不妥，就准了——”
觉无不妥？怕是那时明侯一手掌控全国大半财政命脉，云琛不得不妥协吧。冬冉感叹。
“那之后为何又让她掌管了内宫事务？”
“那是因为……皇上一直未纳妃立后，宫中只有两位美人，再无高品级的宫主可统管后宫，玉太妃便揽过事务全权负责。这本是于理相合，皇上也不便多加干涉……”说着，低下了头驱。
冬冉沉默，这玉太妃是明家的人……那如今一切便不再是后宫之争，而是牵扯到了朝堂的权利之争。
梁竟见她不再说话，方道，“娘娘今后若有需要，便谴人来内侍中宫宣奴才便可。娘娘无事，奴才便先行告退。”
“意儿，送梁总管。”
意儿忙上前送了梁竟出殿。
这内宫中，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难理呀……
黄昏时内侍传来旨，说是皇上要回纥隆宫与皇后用膳。
这一来，纥隆宫里又忙开来，内侍去御膳房吩咐晚膳菜色，宫女们忙着打扫前殿寝殿，意儿则和几名手巧的宫女替她梳妆。
折腾半晌，冬冉只觉头皮发麻双眼发昏，到一桌御膳上齐，云琛那张俊颜带笑地出现在她对面，她还有些恍惚。
云琛看她这一身隆重打扮也感诧异，随即又有些好笑，故作严肃道：“爱妃如此盛装相迎，朕真是受宠若惊啊。”
冬冉听得只想翻白眼，碍于一旁服侍的宫人，只得闷闷道：“陛下喜欢，臣妾自是心喜。陛下整日操劳，臣妾定当要为陛下分忧疏压，否则又怎称得上是称职的皇后呢？”
一听这语气便知是发牢骚，云琛笑着摇摇头，“看来爱妃今日心情不佳呢。”说着挥退伺候的宫人，只留他的贴身内侍林德忠在一旁伺候，冬冉见状又叫住意儿，偏殿一时有些冷清。
“好了，人都下去了，有什么不痛快就说出来吧。”云琛接过林德忠奉上的碗筷，打趣地看着冬冉。
就是不满你那看好戏的眼神！冬冉斜他一眼，也接过意儿递来的顽，不冷不热道，“皇帝陛下当然痛快了，留了那么个大摊子在内宫，自己又不过问，如今小女子初入宫廷，当然就成了那些人的靶子。陛下这戏可看得爽快？”
“冬冉，”云琛失笑，“这摊子可不是我想留给你的，好歹那玉太妃也算是我半个‘母妃’，这后宫之事，我也实在是插不上什么手来。”
提到玉太妃，冬冉胸口又是一阵气闷：“算了，怪你也无用，谁让她是这么个大麻烦……你自己没留什么三妃四嫔的麻烦给我，已算不错了……不过，你应当知道她的存在并不仅是内宫的麻烦，明侯那里，可少不得事……”
云琛听她所言，也隐了笑容，“明广珩当年请旨留她在内宫，所为也不过是今天多一个制衡的手段。当初我以守孝为名不立后纳妃，还散去父皇后妃，他竟用了这么一招，现在看来，的确是留了隐患，当是父皇极宠这玉太妃，这些盘根错节的关系，大约那时就已种下了。”
冬冉不忍见他心忧模样，忙出声道：“好了，吃饭就别想这些了……对付她的法子我暂时还有，她多少也就是个太妃，而我好歹也是皇帝陛下的皇后，我的凤印还能调动半支御林军呢……来日方长，太师和明老狐狸不是你一刻就能对付的，我们再从长计议？吃饭要紧，喏，鸡翅。”说着夹起一只鸡翅，挥筷一甩，竟准确地落入对面云琛的碗里。
云琛怔看碗中突现的鸡翅，忽而低头闷笑，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口。
冬冉不理他，继续解决碗中粮食。
云琛笑着笑着停了下来，他垂眸看向闷头用膳的冬冉，眼神深邃温柔：“还好，冬冉你还陪在我身旁。”一时气氛暧昧至极。
一口饭噎住，冬冉咳嗽不已，云琛却又哈哈笑起，惹得冬冉又是顺气又是瞪眼。
一旁随侍的林德忠与意儿皆是定定不敢动弹。
一顿晚膳吃得冬冉闷气，云琛大乐。
随后云琛又被叫回上书房批折子，冬冉吩咐人收拾好偏殿，自己也回寝殿洗漱，打算早早休息。
“小姐，”意儿一边为她铺床一边开口：“皇上待你可真好。”
正理着自己一头青丝的冬冉不解看她。
“皇上可是九五之尊，却与小姐这般说话，眼中都是纵宠，意儿看得出，皇上是真的待小姐好。而且小姐也很开心……小姐，意儿已很久没见你这般开心了，从那事后，你就一直冷冷淡淡好似什么都不在意了……小姐既已立了后……峥少爷，大约是不能……”
“意儿！”冬冉斥到，“这内宫是什么地方，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还弄不清么？”
意儿一惊，眼中隐隐有些泪花溢出。
“意儿……往后有些不该提的话也不要提了，这宫中说多错多，明白吗？”冬冉沉声道，见意儿点点头，才叹口气：“我知你是为了我好……皇上……确是有几分情谊在其中……不过，与这江山大业比起来，却是一文不值的。意儿，他立我为后，有几分原因是因为与我的情谊而愿意信任我，但更多，也不过是因我可以助他成他大业，有利用价值罢了。帝王，有几个是真正深情？”
“小姐……”意儿怯怯地看着冬冉，不知该说什么。
“好了，有一日你终会明白的。累了一天了，我也要休息了，傻丫头别再多想了，回你的阁殿睡吧。”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Chapter5 宫庭意冷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