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千里》寂寞如璟

35、第三十三章

　　当天晚上，在黑暗中感受着已然熟睡的苏月的温暖身子，许锦霖又微微向她靠了靠，让身体贴合的更加紧密，去汲取冬夜里最为难得的温暖。
　　有她发间淡淡的馨香传了过来，许锦霖闭着眼，感受着此刻让他觉得无比宁静与心安的人的美妙存在。
　　思绪淡淡的飘到当天下午，那个也许会改变许家今后五十年走向的会议进行的情形。

　　当时，整个议事厅，坐满了几代积累下来的叔公、堂伯、堂叔等直系旁系的长辈们，以及许家各重要商号的主管。他们这些锦字辈的小辈，只有坐在最为靠近外侧一排长椅上。
　　首先，是由在许家最有资历也最为德高望重的主持这次会议的七叔公开了个场，然后就由当家的许家大伯许天行报出几个最有能力、平时表现最好的几个许家弟子，再由各房叔伯长辈共同讨论、选择。
　　由于许家的规矩，是只有嫡系的的正室少爷才能入选候选人，所以可供选择的对象并不是很多。其实宗室也不乏优秀子弟，但他们充其量只能够作为主管帮忙打理许家生意，没有才能的甚至可能还要自谋生路。但好在一直以来许家的嫡系都不乏优秀子弟，所以也不至于在这样很有局限性的规矩下导致家族的没落。
　　所以最后的候选人，的确不出之前所料的，就是许家三少许锦新、六少许锦屏、九少许锦清和十四少许锦韵。
　　话说这许锦新是嫡系的长子，当然从小备受宠爱，而且为人谨慎，尤其在账务管理上是一把好手；许锦屏，生意手段不错，尤其是和官府等部门以及许家的重要客户关系极好，为最大优势；许锦清，各方面能力的都还不错，尤其是即将娶到一个能力尤为出众的妻子；至于许锦韵，则是许家小辈中最有做生意天赋的一棵好苗，尤其是他目光独到，这几年为许家在西域扩张了不少生意。
　　所以，这四个都是很有实力的但侧重点又不同候选人，许锦霖和许多同辈的兄弟一样，在议事厅听见叔伯长辈们小声的互相议论和讨论。他们没有特别的避讳，指出各位候选人的优势和劣势，并假设如果他们成为许家的下任族长，又会带给许家怎样的影响和未来。
　　于是这些细细的琐碎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在偌大的议事厅散布开来，不断的重叠又扩散，竟然变成一道催人入眠的魔咒。
　　但许锦霖显然保持着清醒，他突然站起身来，向前走了几步，用他清朗而明晰的声音大声说着：“各位叔公、堂伯、堂叔、管事，可否听锦霖一言？”
　　他的突然出声显然出人意料，所有人都停止了谈话，看向这个也算得上许家子弟但实际身份为天下最大商业联盟洛门的门主的青年。其实在这样的场合，是万万轮不上这样一个锦字小辈出声讲话的，但考虑到他背后所代表的组织，所有的人都很有默契的没有出声叱责。
　　得到了许家族长许天行的允许示意之后，许锦霖在一片安静中不紧不慢的开口：“各位长辈，这次会议的目的是选出家族下任族长的接班人，可只是你们这样讨论决定，是不是未免不够全面？所以我想，还是听听候选的四位兄弟的想法比较好吧？听听他们对许家的未来有怎样的规划，我想这样能够帮助你们做出最好的决定。”
　　许锦霖的提议颇为新奇，这在许家的历史上是从没有过的，但所有人却又不得不承认，他说的的确有道理。
　　沉默了一阵之后，还是七叔公开了口：“现在这个世界的确变了，已经是年轻人的天下，那就让他们说说吧。”
　　这话一说，便是已经应允了许锦霖的提议，当下四位候选人反应过来站了出来，走到厅堂中央。而许锦霖却是后退几步坐下，脸上带着一丝玩味的笑容，看四位候选人将要如何临时发挥。

　　虽然有些事出意外，但到底都是伶俐的人，许家的几位少爷由排行从大到小开始，一一在所有人面前来了一通即兴演讲。
　　三少许锦新和六少许锦屏都演讲都毫无新意，都不过是很平常的从自身的优势出发，表达自己将如何为许家尽心尽力。
　　等轮到许锦清的时候，他则是气定神闲的面对众人说：“各位长辈们，我对家族的设想是：从和东都沈家的合作出发，逐渐和各方面的商号加强合作，本着利益共享的合作精神，增强实力，继而瓜分更大份额的市场，获得更大的利益，这些是为许家的现在。但我想更重要的一点是，想要在今后逐渐开放许家的生意，让宗族更多优秀的子弟进入许家的重要核心，给他们足够的机会去施展自己的才华。并且我在此提出一个设想，在三年之内建造出一所设施完备的私塾，邀请优秀的先生任教，使它成为独属许家所有的，只培育许家子弟和人才的私塾，这些是为许家的未来。”
　　他的设想，新奇而充满希望，许锦霖微讶之后，便猜到那一定是沈静书的提议，思想虽然不能算是顽固的许锦清万万不会有这么创新的主意。
　　但目光的确独到，那的确会是对许家的未来十分有帮助的想法，许锦霖也不得不佩服思想敏锐的沈静书。
　　很快，就是许锦韵上场，他向前走了两步，环视四周之后，双眼晶亮一脸自信的说：“各位长辈，我相信大家都知道现在的时代已经不同往日，天下之大，却并非只有一个我们一个国家掌握了先进的文明和技术。我在西域做生意的时候，了解到在离西域更远的地方，有一个被称作西洋国的国家，那个国家和我们国家非常不同，有独特的生活习性和风格独具的特色产品，也有丰富的财富。虽然我还没有见过，但得到可靠的消息是，西洋国的人非常喜欢偶尔从西域传过去的我们国家的丝绸、瓷器和工艺品，而我也在西域的朋友家里见过西洋物品，非常的新奇，有的用法特别巧妙。虽然由于路途遥远，消息闭塞，知道这些的人不多，但我想这会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如果我们能够组织商队带着我们国家的丝绸、瓷器和工艺品，卖到西洋国，并且买到西洋物品回来卖，一定会得到不可估量的利润。”
　　这个非常非常新奇的想法，让整个议事厅再次沉默。从未听说的事情，在人们心中，似乎不可相信。
　　好久之后，才听到许家大伯许天行说：“锦韵，你怎么能够确定我们的东西能够在西洋国好卖，而且西洋国的东西也能够足够吸引国人去买。”
　　“大伯，我可以组织带领几人先行去西洋考察，待调查完所有的事情再组织商队也不迟。”许锦韵微笑着，自信满满的说：“虽然现在还没有完全证实，但我预感这绝对会是一个很好的商机。因为路途遥远，数量稀少，绝对会是奇货可居。大伯，我们许家位于西京，是最为接近西域的商业发达的城市，则更是应该首先抓住商机。加之随着近来越来越多势力的渗入，西京的生意，也没有以前那么好做了。而这个提议，在现在所有的情况下，绝对具有最大的诱惑。”
　　其实许锦韵的想法并不是临时起意，许锦霖知道，自从几个月前他从西域回来之后，就一直在思考这种设想的可能性。只是这种想法的确有些冒险，他也没有足够的实力和能力劝服家族长辈去相信他，所以到后来他会和许锦霖合作。那不止是为了竞争族长接班人，更是为了他扩张生意版图的梦想。
　　于是，许锦霖又站起了身，微笑着说：“各位长辈，我相信十四弟的提议是非常有前景的。据我所掌握的一些消息，西域之外，的确是有一个和这里很不相同的西洋国，他们身材高大，发色异然，以小麦为主食，掌握着我国所没有的先进工艺。不过，那里的确路途遥远，要经过一片苦寒之地，但也正因为如此，现在并没有我国的商队和那里有生意往来。”
　　经消息来源丰富可靠的许锦霖这么一说，众人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张巨大的饼，而且没有人来抢食。
　　于是低低的讨论声又渐渐响了起来，大家和左右的人相互讨论着，似乎一时难以抉择。
　　诚然，的确是两个难以取舍的选择。许锦霖没有想到许锦清会有那么一番高明的发言，的确是他低估了沈静书以及她对许锦清的心思，但事已至此，他也没有觉得许锦韵一定会输。

　　这次讨论持续了很久，后来许家长辈们逐渐的分为两派，一派是年纪上了五六十，思想比较保守，觉得许锦清的想法比较稳妥的老年保守派；一派是年纪四十左右甚至更年轻一些的，在外面见识过时代的变化以及预兆的，思想也因此比较能够接受新奇事物的中青年进取派。
　　但不管哪一派，对许锦韵所描绘的巨大的商业版图的前景，都是十分垂涎的。不过，有的人胆小，不敢冒风险去取得那块大饼；而有的人却觉得未来一片光明，似乎已经看到成堆的银子砸向自己和整个许家。
　　两派各持己见，又因为人数和势力差不多相当，争执越来越激烈，竟然险些酿起争吵起来。
　　许锦霖冷眼看着这整个热闹场面，不由得面露微讽的笑意，面对这一场可能变成闹剧的讨论，他开始觉得兴味寡然。
　　最后还是沈静书的突然到来让整个会场有了片刻的宁静。
　　“各位长辈，可否听小女子一言？”大概是在隔壁小间听不下去了，沈静书忍不住想要发表自己的看法。
　　虽然女子是没有发言权的，但这沈静书不是普通女子，七叔公大概也是厌烦了两边的争执，允许了沈静书的发言。
　　“各位长辈，就我刚才在隔壁所听，你们迟迟做不下决定，主要是难以在锦清和十四弟之间做出选择。”沈静书笑着娓娓分析，“当然，从各个方面来讲，他们两个都十分优秀的，算是实力相当。但是我想，家族族长，不仅要打理好家族生意，协调家族成员之间的关系，保护家族，培养优秀的下一代等等这些，也都是族长应该做好的事情，在这一点上，十四弟显然资历和条件都不够。”
　　这些话得到了中老年保守派的点头同意，却引来了中青年进取派的怒目而视。
　　但沈静书毫不慌乱，不徐不疾的说：“但是十四弟所说的开拓和西洋国之间的生意计划，的确也非常有吸引力。小女子不才，以前算是个生意人，知道那个计划要是成功会给许家带来多么巨大的利益。所以，我想，是不是有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结合两人的长处，带给家族最大的繁荣？”她笑着顿了顿。
　　“什么提议，静书，直言无妨。”许家族长许天行示意沈静书大胆提议。
　　“我想，是不是可以由锦清作为族长，主管家族事务，包括建立许氏私塾，打理家族各方面的关系，兼管许家在西京附近的生意。而由十四弟在得到家族全力支持的情况下，去开拓在西洋国的生意？”沈静书说出了一个颇有创新的提议。
　　两人分管？这在许家的历史上，的确是从未有过的。但仔细一想，这的确算是发挥了两人所长的两全其美的办法。
　　但有人对此发表疑问。
　　“沈小姐，你这样说的意思是，十四弟只是负责拓展西洋国生意？那样他不是没有族长的权利，无法展开手脚吗？要知道，那样的一个计划，没有足够的支持，是难以保证会成功的。”发出疑问的正是许锦霖，他觉得沈静书的这个所谓两全其美，只美了许锦清一个人。
　　“什么是族长？”沈静书镇定的反问，然后又自己回答：“所谓族长难道不是一个家族的家长吗？保护家族，为家族的未来做出规划和努力吗？只是一直以来，许家都把所有生意都交给族长掌管，这固然可以很好的保持一个家族的稳定性，但也是一种极大的局限性，制约了家族在生意上的发展。所以我认为，其实族长可以放权，比如发放一部分的权利到十四弟手里，让他无拘无束的去拓展生意，这一定能够给家族带来最好的发展。”
　　这个分权的理论，让原本安静下来的议事厅再次不平静起来。大家议论纷纷，为这个大胆新奇创新的提议。
　　许锦霖倒是有些讶然于沈静书真的是为许家未来在做打算，但他也意识到，经她此番分析，想要许锦韵坐上族长的位子，似乎已经不可能了。
　　果然，讨论之后，原本对立的两派，开始逐渐倾向于沈静书的观点。到最后，由七叔公宣布了由许锦清作为下任族长，而由许锦韵主管家族生意尤其是开拓西洋国的生意的决定。
　　似乎是皆大欢喜。
　　许锦霖在心中暗叹，沈静书实在是了得。最后他平静的接受了这样的结果。
　　心中竟然有了一丝轻松的感觉。
　　这样的结果，也许对大家都好吧。他意识到自己终于放下了执念，愿意去预见许家未来的新气象。

　　非常抱歉，拖的太久了。果然不能先开新文啊，一开就的就成坑。
最后还有一点点尾声，今晚把它更完完结掉这篇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