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良相》蜜糖琥珀

77、第七十七章

　　弥烛突然顿悟了，这便是书上说的用幽莲之火燃烧神女印的正确操作方法吧？

　　这便是为何母亲充满歉意地托梦给自己说：“本不想让你卷进来……”以及“以后就要靠你了……”吧？

　　她是神女的传人。可以驾驭风雨。

　　有神力便要为了天下苍生着想。

　　弥烛紧紧咬着嘴唇，缓缓躺在七星山巅这一片松软的土壤上。

　　她感觉这样会让身体里那难耐的灼烧感好一些。

　　抬眼望着天空中的铅灰色雨云，弥烛的思绪也飘上了九霄。

　　也不知道母亲在上一次与芜郎的对战中忍受了怎样的痛苦。那个时候她没有带着雨石，或许比她现在还要难耐吧？

　　对了，雨石。

　　或许下一场雨，会让自己感觉好一些？

　　下雨吧……下雨吧……下雨吧……

　　可是怪了。

　　平时哪怕是晴空万里，弥烛也能很顺利地唤来风雨。

　　这次她无论怎样在心中默念，这沉甸甸的积雨云都没有一点反应。

　　好像是不甚吝惜自己那点薄产的守财奴。

　　弥烛心中焦灼了片刻，又慢慢释然了，或许还不到时候。

　　九公子那本书上说，用幽莲之火燃烧神女印，时间到了，便可以用雨石或者神女之力降下祥雨。

　　九公子……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希望他还好好的。他这辈子都要好好的。

　　弥烛轻叹一口气，早知道刚才那一面可能是她看到九公子的最后一眼，还不如再多抱抱他呢。

　　身体里的痛苦越来越肆虐，弥烛慢慢阖上眼睛。

　　九公子，来时再见的时候希望我们还能认出彼此……

　　“弥烛！弥烛！你怎么了？”

　　意识恍惚之际，弥烛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不远的地方呼唤着自己。

　　九公子！

　　她奋力睁开眼睛，却看不到九公子的身影。

　　“你放弃吧，她这个样子已经不能活了！”又一个声音传来。

　　弥烛一下子就听出来，这是自己在山脚下遇见的那个砍柴放羊老人的声音！

　　“我不会让她死的！”九公子的声音越来越近，尾音微微颤抖。

　　“那不是你说了算的……”芜郎头领哈哈狂笑着。

　　随后便是刀剑相接的声音。

　　九公子……

　　弥烛万万没想到还会在这个时候听到他的声音。

　　或许还能撑到再看他一眼。

　　一滴眼泪从眼角滴落下来。

　　仿佛是同一时间，天空的雨突然降了下来。

　　弥烛眯起眼睛看着空中飞舞的雨丝，惊奇地发现，是淡蓝色的。

　　和几天前降下的祥雨很像。

　　只是这次的雨更闪亮一些，好像每一滴都包裹着一颗碎钻。

　　九公子手握长剑与芜郎头领艰难过招。

　　那人虽然看上去是个耄耋老人，出手却招招狠辣。稍有不慎，那柄镰刀便会闪着冷光朝要害部位扑过来。

　　九公子打的艰难，那芜郎头领却好像越来越矍铄。

　　见祥雨落下，他甚至比九公子还要高兴。

　　“小子，我劝你还是别反抗了，不如乖乖投降吧？我能看出来，你和那位神女是有感情的吧？你现在跪下给我磕头，叫一声‘爷爷’我就开恩，给你们两人留下全尸你看怎样？”

　　“休想！”

　　“那就再加码，到时候把你俩厚葬在一处？生不能在一起，你们就去地府做一对鸳鸯也不赖啊！”

　　“今天要死的人恐怕是你！”九公子用长剑格挡住呼啸到身前的镰刀。

　　“小子，你怎么就这么肯定？”芜郎头领笑的满脸褶子都皱成了一个可怖的形状，“别以为这点雨就能打败我们！说不定，还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呢！”

　　蓝色的雨下的越来越大，弥烛的眼泪也越流越多。

　　一如在徐家冲下雨的那天。

　　那只羊角离它不远，雨水灌进来，用不了多久就灌满了。

　　“要想活命的话，你必须在羊角水满之前下山。”

　　弥烛想起那个老人说的话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就被身体的不适占据了全部的注意力。

　　疼，不知如何形容的疼。

　　短暂的麻木过后，身体重新恢复了痛感。

　　她感觉自己只是一具皮囊，里外都被烈焰炙烤着。

　　一直咬紧的牙关终于松动。

　　“嘶”一声，几不可闻地从她嘴里挤了出来。

　　说也奇怪，一边鏖战的九公子和芜郎头领好像都听到了这一声。

　　两人竟然齐齐停了手。

　　“弥烛，你怎么样了？很难受是吗？”九公子关切地问道。

　　“姑娘，记得我和你说的吗？要想活命，羊角水满之前就要离开七星山巅！”芜郎头领也朝着弥烛道。

　　“你不要听他的，我现在就送你下山！”一向沉稳的九公子，从来没有用如此急躁的语气说过话。

　　“想得美！”

　　芜郎头领趁九公子不备，手中的镰刀突然出手……

　　羊角水满之前……

　　弥烛木然转过头，看着雨水一滴滴落进羊角里。

　　那本无名的书刚才在混乱中刚好落在了她的旁边，风吹开了书页。

　　好巧不巧，一页图案展开在了弥烛眼前。

　　这一页图案上画的刚好就是一只羊角！

　　羊角……

　　弥烛努力按捺住身体中的痛意。

　　倾尽全身的注意力读着这一页书上的文字。

　　瞬间，她看明白了，这羊角是芜郎的至上法宝。

　　水越满芜郎的力量越强。

　　除非……

　　除非，羊角中的水满溢出来。

　　如月盈则亏，这时候芜郎的力量便会被抑制。

　　芜郎头领一掌推开九公子，就着身体里越来越强的力量轻轻一跃来到弥烛跟前，伸手一挑，用手中的镰刀把那本书划破。

　　“姑娘，这羊角中的水快满了，你快下山吧！”

　　弥烛咬紧牙关看着他，没有任何反应。她知道自己若是离开这七星山巅，淡蓝色的祥雨很快就会停下来。

　　“还是让我来救你吧！”

　　芜郎头领抬起另一只手，一根藤蔓倏地出手，那根藤蔓像一条触手一样缠住了弥烛的腰。

　　他的手一抖，藤蔓推着弥烛就往山崖下滚去。

　　弥烛还没来得及叫出来。

　　眼前白光一闪，九公子挡在弥烛身前，用长剑斩断了这根藤蔓。

　　弥烛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

　　那身月白色的袍子已经被鲜血染红。

　　“你再忍耐一下，我马上带你下山！”九公子回头对弥烛说。

　　雨水已经打湿了他的衣衫和头发，或许还打湿了他的眼眸。

　　弥烛咬着嘴唇朝九公子点头，嘴里突然泛起腥甜，涌出了一股殷红的血。

　　“没用的，水满之前，她就活不了了。”芜郎头领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弥烛，“幽莲之火马上就要把她烧死了。”

　　“不，她不会死！”九公子的声音嘶哑。

　　芜郎头领讥笑道：“你这是自欺欺人！你也真是自私，非要用爱人的性命换你们医家的功绩吗？”

　　九公子蹙眉，没有回答他。

　　滴答滴答。

　　羊角中的雨水越来越满。

　　“姑娘，相信我，我会保你性命的！”芜郎意图推开九公子去拉弥烛。

　　藤蔓像鞭子一样抽在九公子肩上。

　　他一步也没有挪开，依然挡在弥烛身前不动如山。

　　尽管他没有说话，和弥烛也没有眼神的交流。

　　弥烛看着他的背影就已经读出了他的心。

　　弥烛知道，他一定不会让自己就这么死去的……

　　所以，再忍耐一下，就一下……

　　弥烛用力抬头看了看行将被雨水住满的羊角。

　　眼前似有万道耀目的白光闪过，接着她身子一沉，便重重地重新躺回到了那片松软的土地上失去了意识……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弥烛发现自己正窝在九公子怀里。

　　他肩上的伤口触目惊心。

　　“你醒了？”九公子见到弥烛睁眼，欣喜万分。

　　“你没事吧？”弥烛用力撑起身子，“那个老芜郎消灭了吗？”

　　“放心吧！整个九州的芜郎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戚老先生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弥烛愕然抬头，发现他们竟然身在百草峪后山的神女殿。

　　“我们……怎么在这里？”

　　“是雨石把我们送回来的。”九公子说。

　　“雨石？”弥烛从来不知道雨石竟然还有这种能力。

　　“确切地说，是雨石和你母亲的神女之力把你们接了回来。”一旁的戚老先生道。

　　“母亲，在哪里？”弥烛环顾四周。神女殿内除了他们三人，空空如也。

　　“她们已经离开百草峪了。”

　　“离开了？为什么？”弥烛又是遗憾又是不解。

　　戚老先生没有回答弥烛的问题，沉吟道：“我们百草峪有古老的禁忌，神女切不能与百草峪的人产生感情，否则，百草峪会有大灾难。”

　　“大灾难？”弥烛看看九公子，又看看戚老先生。

　　九公子神色不变，伸手把弥烛抱的更紧：“我才不在乎什么大灾难！”

　　戚老先生胡子抖了抖：“看看，我就知道你是这副样子。”

　　他说着从袖子里取出数个信封，递给九公子：“这些都是宫里催你入朝的信！”

　　九公子看也不看：“不去！”

　　“你这孩子……”戚老先生气得一阵胸闷，“你若入朝，从此就可不算是百草峪的人，你还不明白吗？”

　　九公子：“……”

　　弥烛：“……”

　　他俩都明白。

　　可是戚老先生大约还不知道弥烛在宫里的身份。

　　王城，她是断然不会回去的。

　　只一瞬间，她就想通了，若是九公子入朝，她一定不会拖他后腿。

　　不如她从此就住在这百草峪，等着他归来。

　　“不，我不去。”九公子依然摇头。

　　“我在书上看到了，若是我们离开百草峪足够远，或者是布下结界，就能让百草峪免受影响。”九公子道。

　　“你这孩子！”外公无语，捂着心口走了。

　　神女殿里只剩下他们两人四目相对。

　　“我一刻也不会和你分离了，哪怕是山崩地裂。”九公子看着弥烛说。

　　他话音刚落，神女殿便一阵摇晃。

　　九公子赶忙拉着弥烛跑了出来。殿外已经是繁星满天。弥烛看到乌追、雪迢、小红燕隼，还有九公子的坐骑都在殿外。

　　他们还没跑出几步，就见身后的神女殿慢慢地瓦解、消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

　　一阵熟悉的歌声在耳边响起。

　　弥烛听出来了，那是小时候妈妈一直唱给她的歌：自由的小鸟儿，自由的飞翔……

　　歌声中她，还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对她说：“这边不必担心，去你们想去的任何地方吧……”

　　弥烛心生欢喜，拉着九公子就走。

　　九公子却叫道：“等一下！”

　　“什么？”弥烛回头。

　　“你忘了这个！”九公子手里拿着一样东西朝弥烛晃了晃。

　　白光出现之前，弥烛已经看清了，那是她的雨石。

　　天际有红色的流星滑过。

　　弥烛重新睁开眼睛。

　　难以置信地看着四周。

　　明亮的阳光透过朝南的大窗户照进来，整个白色调的房间都那么的亮堂。

　　这里是……病房？

　　她的手里握着一只小盒子，轻轻打开，发现雨石正安然躺在里面。

　　一位少年翩然朝她走来。

　　柔声问她：“你醒了，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看到他脸的瞬间，弥烛愣住了：“九公子……”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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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呼，写完了。
这一本是，最久远的一个坑。
写完已经是凌晨了。
心却是雀跃的。
这是我开的第一本书。虽然后来写完了几本，却始终没有忘记最初的这本还是未完成的状态。
写完她，算是对男女主以及我自己的一个交代。
再见了，弥烛姑娘、九公子。你们要好好的！
手头正在更的一本还是古穿：《海王太子只对我意乱情迷》。戳专栏可见。欢迎大家去看看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