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良相》蜜糖琥珀

53、第五十三章

　　正对院门的屋子里没有点灯，潇潇的哭声就从这里传来。
　　弥烛一路高声唤着“潇潇”一边跑了过去，进门的时候，九公子拦了她一下，示意让她跟在自己身后。
　　尽管情况紧急，九公子还是礼貌地拍了拍门，若是无人回应他就会推门进去。
　　哪里知道片刻的功夫，门朝里打开了，一个脸色苍白的妇人站在了门口，眼神空洞地望着弥烛和九公子这两位“不速之客”。
　　“两位是？找我女儿潇潇何事？”妇人的语气略显冷淡。
　　弥烛心说不好，刚才潇潇明明嘱咐自己要装作和她不认识的，可刚才自己大呼小叫她的名字，这下假装陌路也没办法了。
　　“……您好，我们是潇潇的朋友，她之前说起要看看我养的……鸟儿，今天路过这里，我就把鸟儿给她带来了。”情急之中，弥烛从九公子身后走出来，只好硬着头皮编了一个连她自己都觉得牵强无比的理由。
　　为了表示她说的是真的，弥烛还顺手把已经钻到自己衣袖里的小红燕隼给掏了出来。
　　“两位不是寨子里的人吧？”妇人稍稍打量了一下弥烛九公子二人，轻描淡写地问道。
　　“是的，夫人，我们不是寨子里的人，打扰了！”九公子客气地对妇人说道。
　　“不是寨子里的人……那你们就是城里的人了？”妇人又抛出一个问题，眼神充满了狐疑。
　　“是啊……”弥烛忙不迭地点头。
　　“阿妈，他们是我的朋友，让他们进来吧。”潇潇的脑袋突然从妇人的身后冒了出来，黑暗中她的眼睛看上去有些红肿。
　　弥烛松了口气，看到潇潇没事，她也就放心了。
　　妇人微微颔首，转身朝屋内走去：“我去点灯，你们小心门槛。”
　　弥烛和九公子跟在潇潇身后走进了屋子。
　　妇人用火石点燃安放在房间四角的烛火，房间里这才明亮了起来。弥烛看到正墙上挂着一幅会心花的画卷，和巫口村大宅子里看到的那幅有相似的感觉。与此同时，九公子也在注视着这幅画。
　　“潇潇，给，我把小红燕隼给你带来了。”弥烛偷偷冲潇潇使了个眼色，把手里的小红燕隼递给了她。
　　“阿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朋友安小姐和周公子，他们都是城里的。”潇潇对端坐到房间主人位置的母亲介绍道。
　　“夫人您好！”弥烛和九公子一起正式向潇潇母亲打招呼。
　　“二位这么晚了从城里赶到寨子里，就是为了给我女儿送一只鸟儿，真是费心了。”即使是道谢，潇潇母亲的语气仍然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她草草地打量了一下弥烛，目光转到九公子脸上时，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是又不好多问。
　　潇潇不是说她阿妈人很好吗？怎么这么冷淡？弥烛暗自想着，难道她家里出了什么事吗？刚才潇潇哭的那么凄厉到底是为了什么？
　　“不客气，反正也不远。”弥烛朝潇潇的母亲摆摆手。
　　“敢问安小姐，从城里来到我们寨子用了多长时间？”潇潇母亲突然问道。
　　“……”弥烛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身后不远处的烛火烤的她都要冒汗了。
　　“回夫人，我们这两匹马都是万里挑一的两驹，从城里到寨子的这段路，自然要比普通马匹走的快一倍不止，所以她会觉得距离不远。”九公子赶紧对潇潇母亲说道。
　　“妈，我想带我的朋友们去我的房间待一会儿。”潇潇站起身来说。
　　弥烛当即松了一口气，马上也随着她站了起来。
　　“外面虽然已是隆冬，可我们的房子里还算暖和，若不介意，安小姐请脱下斗篷吧，这样还能轻便一些。”潇潇母亲突然用了一种淡淡的又有些和蔼的语气对弥烛说道。
　　弥烛下意识擦了一下已经布满额头的细密汗珠——这房间里确实很热，加上九公子这件貂绒披风又是极为保暖，她已经热的有些难受了。
　　弥烛像被赦免了罪行的犯人一样，如释重负地送了一口气，登时就把披风解了下来。
　　披风里，她那件艳丽的涯河厉族衣裙一经露出，就被房间里的烛火照耀的璀璨夺目。
　　不只潇潇很吃惊地看过来，就连一直疏离冷淡的潇潇母亲都把目光停留在了弥烛身上。
　　“安姑娘不是灵厌族人？”潇潇母亲看着弥烛的衣裙问道。
　　“……”弥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回夫人，这姑娘家和我家是世交，我们两家代代都有婚约，虽然她不是灵验族人，可早从小就从我家长大，我们即将完婚，这身衣裙是她的嫁衣。按照我们灵厌族人的传统，婚前要穿满一个季节的嫁衣才能正式结发，这个传统我想夫人应该比我更清楚。”九公子冷静地回答道。
　　听到九公子的语气如此的笃定，弥烛这才松了一口气，她偷眼望了一下九公子，想看看他胡说八道时候的样子，却只看到了他的侧脸，依然沉静如水，波澜不惊。
　　这家伙，扯起谎来竟然比平时还要一本正经，一个大夫，竟然有如此精湛的演技，简直逆天了……弥烛暗自感叹。
　　“那你应该知道，完婚前穿上嫁衣这一季，新人之间是不能见面的，你竟然还要私自带她出行，这……”潇潇母亲脸色变得严厉起来，仿佛她的面前是两个犯了大错的小孩。
　　“不关他的事，是我央求他带我出来的。”看到潇潇母亲脸色变了，弥烛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为九公子辩护，虽然她知道他们之间的谈话本就是一些莫须有的事情。可不管怎么说，要不是因为她，九公子也不会来这个鬼地方。
　　“你要知道，可以和我们灵验族人成亲的人并不多，我想要不是这位周公子家某位先人苦苦运作，恐怕你也不能依照婚约嫁与他，既然要嫁给我们灵验族人，就要守好我们的规矩，若是在你这里破了规矩，给我们的族人带来灾难，只怕神仙也无力救你。”潇潇母亲对弥烛说道，她的语气有些高高在上，弥烛听得十分不爽。
　　怎么话里话外说的好像这灵厌族人是人间罕有、天下难寻的仙族一般？不过是涯河流域一支小小的部落，何来这种优越感？她微微蹙眉，想起了那个在夜桐国负责给宫里人浣洗衣衫的阿巫嬷嬷……
　　“好了，阿妈，人家城里人自然有城里人的规矩，不想我们寨子里，什么事情都要一板一眼地按照族规来执行。我和这两位朋友很久没见，我还要和他们叙叙旧呢，不然只怕以后都没有机会了。安姑娘，周公子，走吧，随我上楼！”潇潇见阿妈似乎还没说够，赶忙打断了她，走到弥烛身边，携了她的手，又给九公子使了眼色，便朝楼上走去。
　　弥烛被潇潇牵着手朝前走去，心里还在想着扯了这么半天，竟然还没向这位夫人打听是否见过云起呢……
　　见潇潇带着弥烛和九公子先斩后奏地离场，潇潇的母亲没有回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弥烛的背影，好像若有所思。
　　“潇潇，你怎么样，没事吧？刚才你为什么大哭？你刚才说以后都没机会了是什么意思？”跟随潇潇来到她楼上的房间，甫一关上门弥烛赶忙连珠炮般得向潇潇提问。
　　“我没事，都挺好的，只是我阿妈今天情绪有些问题。”潇潇摇摇头，明显是不想回答弥烛的问题。
　　“敢问潇潇姑娘，你刚才大哭可是因为寨子里即将举行的这场婚礼？”九公子突然问道。
　　听到九公子这么问，潇潇没有说话，只是搓着衣角低下头，眼泪从她的眼睛里一滴滴地滚落下来。
　　“怎么回事？是有人要为难你吗？说出来，看我们能不能帮你好吗？”看到潇潇哭，弥烛有点心疼。从小到大，她最看不得别人掉眼泪，特别是小孩子。
　　潇潇哭的更加悲切起来，肩膀都一抖一抖的，大约是怕被楼下的母亲听见，潇潇用力把手覆在口鼻之上，让自己的眼泪默默地流下来。
　　弥烛忙不迭地从身上掏出一块帕子给她擦眼泪。
　　“他们……他们让我去当随箸……我阿妈竟然……竟然答应了……”潇潇哭了片刻，待自己稍微平静了些，便开了口，含含混混地说道，话没说完，又抽泣起来。
　　“随箸是什么？”弥烛一边给潇潇擦着眼泪，一边问站在一旁的九公子，她的直觉告诉她，他知道答案。
　　“是灵验族人的一向风俗，若是某个女孩大婚前穿嫁衣未满一季，就要带至少一名随箸嫁入夫家，这随箸呢，必须是十四岁以下的女孩，相当于九州国的陪嫁丫鬟，只是这陪嫁丫鬟不只要伺候小姐，有时候还要侍奉相公，而且终身不得走出夫家的宅院。”九公子对弥烛解释道。
　　“什么？这叫什么风俗？也太没人性了吧？”弥烛有些愤愤不平地说道。
　　“这是灵厌族一直流传下来的传统，而且几乎所有的人都会虔诚地照做。”九公子用一种无奈的语气说道，“不过这随箸我只是听说，还从未见过，不知道这位来不及穿嫁衣的新娘有什么苦衷，为何要这般匆忙的大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