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枫忆》朝朝频顾惜

4、第 4 章

　　“珠儿，你看这帝都倒是热闹的很啊。”商挽出来南山别院的时候已是临近傍晚的光景，夕阳笼罩着街道，长风拂过她的衣袂发梢，她转过头，眉目染了金边，笑的一如旧时般温柔:“珠儿你说，这里像不像我们东皓？”
　　喧闹声，叫卖声，不绝于耳。更有才子佳人相携走过，夕阳下，朦胧了一双又一双人影。商挽突然想起，那一年的上元节，那她从时的她家国仍在，父母依旧会细细地叮嘱:“情儿小心着凉。”自己偷偷地溜出家门与傅明澜混在人群里头，看着满城的彩灯绵延，映照苍穹。傅明澜牵着她的手，轻轻穿梭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她笑嘻嘻地轻念，温软的语调:“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傅明澜突然回头，白瘦的手指屈着敲了她额头一下，“傻丫头，做什么念这么伤感的诗。”明明灭灭的灯火照在他脸上，看不清楚面容，但遮不住眼中浓浓的宠溺与疼爱。“那念什么好呢？”她扬起头，眼中如缀星光。傅明澜一边拉着她走，嘴角漾起温柔的笑意，一边念:“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声音一如既往地温雅而动听。突然人群发生了骚乱，傅明澜赶紧把她护在怀里，远处女子尖厉而又悲愤地声音传来，“你这个忘恩负义的负心汉，枉我等你这么多年。”继而又传来哭泣声，周围的人群指指点点，复又议论不停，大抵是“女子太可怜，男子太薄情要遭天谴”之类的。她从傅明澜怀里探出头来，“阿澜会一直在情儿身边吗？”白净的小脸上带着隐隐的期待。傅明澜低头，噙着淡淡的笑，连声音都是带笑的，“会，傅明澜会陪着我的轻语一生一世。”而后又把她重新带入怀中，头顶的那盏灯，光线温暖而旖旎，她的脸染上了一层薄红。
　　“呵，一生一世”，商挽想，一辈子的时间那么短，一眨眼就走到了尽头。那应该是楼雨情与傅明澜过的最好的上元节，只是，世上再无傅明澜，亦再无楼雨情，只剩一个商挽在世中沉浮。
　　她抬头茫然尽望，眼中光芒尽暗。
　　耳边传来珠儿急切地喊声:“小姐，小姐，你怎么了？不要吓珠儿啊。”
　　商挽睁开眼，珠儿担忧的神情映在眼帘，“无碍，不要担心。”拍了拍珠儿的手，胸口传来密密麻麻的痛，彷佛一只手抓住心脏用力得拧，直到把它攥成泥。
　　回到宫中时，华灯已上，灯火在宫闱内蜿蜒，商挽低低地念:“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而后又轻轻地笑，眼中一片悲凉。斜阳草树，浩荡长空，隔着满天的血雾，从此人生迢迢，碧落黄泉，与君不晤，世上还有什么能天长地久，商挽想，唯有那场不再回首的离别，从此生死茫茫。
　　远处，紫宸宫的太监小路子急匆匆跑来，“娘娘，您可算回来了，快去凤仪宫。”
　　“怎么了？”商挽皱了皱眉，眼中的悲伤已消失殆尽，仿佛是上辈子的一场梦。
　　“这……奴才不知，只是今儿个凤仪宫一直来人说是请娘娘过去一趟。”小路子由于路上跑的过快而有些气喘。
　　“恩，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珠儿，你说，我们的皇后娘娘是发现了什么？”商挽面上挂着讥诮的笑，说话的语气有点漫不经心。
　　“其实就算与我无关，皇后娘娘她啊也会让事情变得与我有关吧，最好变成是我做的才好呢。”
　　走进凤仪宫，灯火通明，早有宫人通报。商挽走入厅堂，打眼望去，各宫嫔妃齐聚一堂，皇后着一身正红宫装，端坐正位。
　　商挽福了福身，道:“皇后娘娘吉祥。”
　　皇后静静凝视着案上的烛火，淡淡开口，“给宸妃娘娘赐座。”
　　“谢娘娘。”商挽坐下后便不再言语，各嫔妃也不敢说话，一时间室内有些静默，透着种风雨欲来的气息。
　　“宸妃，”皇后突然看向商挽，“据宫人说，丽妃落胎前是吃了你送的燕窝粥的。”
　　“是，”商挽抬起头直视着皇后，“皇后娘娘莫不是想说在我送去的粥里发现了可使丽妃堕胎的药？”
　　“哦～”皇后唇畔挂着冷冷的笑意，“宸妃承认了？”
　　“不，我没有那么愚蠢。”商挽冷笑着顶撞回去。
　　“你……”皇后豁然站起，“来人，”
　　“皇上驾到——”外间忽然响起宫人的高喊声。
　　慕凌寒着一袭绲金边的黑袍，带着一身凉意而入，“皇后何事发火？”
　　“陛下，”皇后行礼后，道:“丽妃的案子宸妃有重大嫌疑。”
　　“是吗？”慕凌寒看了商挽一眼，微微一笑，“皇后也说是有嫌疑了，不如先把宸妃禁足，等找到确凿证据再定罪也不迟，皇后说这样可好？”
　　“是。”
　　“谢陛下。”商挽微微低下头，看不到脸上的表情，慕凌寒似笑非笑般看着她。
　　“若无其他事，臣妾先行告退。”依旧是低着头，语气似有一些委屈。
　　“恩。”
　　其他妃嫔纷纷告退，鱼贯而出。
　　“陛下，”
　　慕凌寒抬手制止她要说的话，“皇后操心的事够多了，也该休息休息了。”说完转身离去，没再看她一眼。
　　众人走后，皇后冷笑着将一桌茶盏扫落，“给我查，看看哪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把皇上找来的。”
　　“那娘娘，”田内侍小心翼翼地问:“宸妃娘娘那边，”
　　“不要先管了，”皇后嘴角隐隐带着笑意，“陛下不是要我先休息吗，以前是陆晚现在是商挽。”说到最后声音徒然大了起来，带着深深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