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屋开张了哟》银杏

163、Chapter 8

　　东堂尽八貌似以为她和荒北靖友仍是情侣，今早给她传了四月初于露营晚会拍摄的影片……在用木板临时搭建的舞台中央，作为主唱的荒北靖友高歌着创作乐团GReeeeN的《花呗》。以荒北靖友的声线、音域和歌唱风格而言，确实是相当适合诠释《花呗》这首歌的，既保留原曲的快活和昂扬，又适当地表现了异于原唱的个人特色──当下的她在观众区的最前方，如痴如醉地沉浸于荒北靖友具有强烈感染力的歌声中，内心并无数遍感叹荒北靖友火热亮眼的魅力，很为人生的初恋骄傲和满足。

　　尽管还能够清晰回忆当时的空气、氛围与心情，不过现下的郁弥只有一个感想──那就是楠郁弥实在太可怜了。可怜的楠郁弥对日后的遭遇和惨况一无所知，完全不晓得自己即将被全心信任和对待的男朋友抛弃、羞辱与践踏。

　　就在昨天，她甚至还被片仓瑠可明言下达「请楠姐姐不要再和荒北前辈见面」的禁令……

　　按下影片的停止键，郁弥把机体屏幕朝下，然后扔到手构不着的床铺一角。

　　前些天才笃定执行的计划，经过不到一星期就遭逢变量──将来但凡片仓瑠可出席每周三的大学英文，她便要和片仓瑠可于同个空间、共处长达两个钟头。

　　郁弥原先的设想是，只要往后的自己有意识地和工学院保持超过十公尺的距离，那大概就可以确保不会和荒北靖友狭路相逢。如果不是非常特殊的需要，文学部与教育学部的她本就不会有造访工学院的理由，而且荒北靖友又搬离了洋南后门的生活圈……至于片仓瑠可，郁弥无意中从文学部的后辈听来「片仓对部上的活动没有兴趣，所以没参加合唱比赛，隔宿露营的筹备也拒绝了」，那么先不说一年级的课程和二年级以上大相径庭，课外也不会有和片仓瑠可碰面的契机──

　　于是郁弥盘算，「忘掉并挥别荒北靖友和片仓瑠可」的目标实现不会困难。

　　「果然是命运的安排吗……？就如此巧合……一年的新入生有数千名，偏偏是片仓瑠可被编入爱德华教授的班级……」

　　「人算不如天算啊……」

　　双眼正对着空无一物的墙面，郁弥的目光逐渐迷离，光泽亦随之消退。

　　正如片仓瑠可提及的「楠姐姐上礼拜天也在STARBUCKS对吧」、「楠姐姐一看到瑠可和荒北前辈就跑走了，都还来不及和楠姐姐讲上一句话」──是的，当手牵着手的荒北靖友和片仓瑠可一进入视线，宛如身体遭受刺激的脊髓反射……等郁弥回过神来，双腿已经将她带离STARBUCKS至少四个街区。大口喘着气，接着郁弥慢慢地走回自己的公寓。

　　然后以最快速遏止悲痛再度发挥影响，郁弥并决定双主修教育学部。暴风雨前的宁静吧……这几日都是平和安然的，直到再度于大学英文课后面临片仓瑠可。

　　片仓瑠可没有彷徨的眼神、坚定不移的态势与振振有词的言语，还有她整个人──长到腰际的奶油白金大卷、缤纷亮丽的霓虹系妆容、糖果粉的帽T与鲜红色的格纹短裙──在在都令郁弥不得不与这个事实直接连结……

　　啊，片仓瑠可是被爱的，为荒北靖友所爱的。因此片仓瑠可不仅浑身散发着可爱的磁场，也能抬头挺胸、理直气壮地要求她远离荒北靖友。

　　「而我会这么联想……就代表着，我仍喜欢着他……虽然很没志气，但我仍旧没有放下……」

　　「为什么得到这份爱的不是我……是片仓瑠可呢？」

　　「因为我任性又自我中心，没有社会常识和普世逻辑也就算了，还不懂得察言观色吗……？总是不顾及，也无法去揣摩他人的真实心思与意愿，不顾一切后果强行施加自己的期许……同时又自顾自地爱哭造成困扰，说话的音量还大到暴露双方隐私……」

　　「难怪会被厌倦？被甩也是情理之中？」

　　「原来我不值得、也不配得吗……？」

　　「这样啊……是这样啊……」

　　然后她想到六月的第一周，与青峰大辉、桃井五月在开往静冈的新干线中，俩人的对话曾经触及她对「交往」的反思。所谓「交往」，郁弥向来认定为──婚前互有好感的两人彼此承诺，共同分享、相伴与成长，跨越外在条件的种种限制与关卡，不离不弃地携手走向未来──的过程。而于造就失恋的诸多成因中，她首先归责于身处的环境及时代……若不是自己对爱情的理想在社会文化面是行不通的，就是她「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观念已大幅度落后，过于传统守旧……那么无论对象是何人，迎向的必然皆是分道扬镳的结局。

　　「但不对……失败的不是我的理念，而是我这个人……」

　　「我不会是好的另外一半……可能，根本也不是什么好人……我所认知的都是我的自以为是……大家其实都在迎合，并且容忍我吗？」

　　感觉一生都遭遇严重的否定，郁弥的脑袋浑沌得彷佛坠入黑夜。对于自己的性格、为人与三观，郁弥向来不仅不曾质疑，甚至引以为傲。虽然时常被提醒要换位和弹性思考，不过郁弥始终信任自己的直觉，也相信依凭直觉走到今天的自己──

　　「如果我一直以来……都是错的……那今后的我该何所适从呢？」

　　顿失提供指引和依循的光明，郁弥感到困惑、挫败，还有无比的孤独感……同时心如刀割。

　　拍下床头灯的开关，手脚伸入棉被底下，郁弥躺平于床面。闭起眼皮后，郁弥感觉意识趋向朦胧，不过过去的某个片段却越来越清晰……上一个秋季，她曾与小泉和澄在九神山的长凳促膝长谈，她不解、更确切来说是不以为然，何以爱情路上的颠簸会让小泉和澄否决全部的自我与经历──

　　如今的她明白了。她就是小泉和澄，小泉和澄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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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不觉竟然连续更文了两个礼拜......
人真的是要对自己的作品负起责任（打脸自己）
银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