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事屋开张了哟》银杏

118、Chapter 4

　　此时是二月初，再一个礼拜就是隔宿露营的二筹。于是期末考试一结束，楠郁弥与及川彻便再度相约，学习彼此新编的最后一支土风舞。由于直到二筹前夕，能够练舞的时间已经所剩无几，所以不再像以前总是晚上才会合，今天楠郁弥和及川彻决定从早到晚都要练习，一天就把新曲子搞定。

　　及川彻挑的是偶像团体AKB48的《拉布拉多猎犬》，曲风活泼、轻快而甜美，中心成员是渡边麻友。舞步并不复杂，不到两个钟头，楠郁弥就完全学起来了。及川彻还说看《拉布拉多猎犬》MV的时候，有好几次都把渡边麻友错觉成楠郁弥。

　　至于楠郁弥选的是韩国团体T-ara的《Roly Poly》。Roly Poly是一首旋律洗脑，且非常具有韵律感的歌曲。动作乍看之下简单，然而实际上无法轻松上手，楠郁弥自己也是跳了好久才完全记住。为此，楠郁弥简化了部分舞蹈──然而及川彻仍觉得很有挑战性，连连抱怨为什么楠郁弥要用Roly Poly。

　　「因为Roly Poly有很多可爱的动作嘛！比如一分四十秒的企鹅排队！」

　　「确是不错，可是连我都觉得难了，更何况是才刚考完试的大一新生！」

　　「嗯……有道理。」

　　于是楠郁弥和及川彻连手，再度排除Roly Poly某些细微琐碎的步骤。

　　练舞告一段落后，楠郁弥和及川彻在体育馆前的阶梯坐下，一如往常地闲话家常。

　　而首当其冲的话题，当然就是楠郁弥和荒北靖友交往的事。楠郁弥和荒北靖友并无刻意隐瞒，两人的关系如今已是人尽皆知──不仅是文学部，也包括了荒北靖友所在的工学部，以及共同合作的理学部。

　　及川彻觉得非常地不可思议。首先，是荒北靖友竟然同意了结婚的前提！

　　「我还是不懂大家为何要对此感到震惊？大多数的人都是终有一天要和谁结为连理的吧？我只是提前讨论了而已。」

　　「是没错啦……呃，可是我们还不到二十岁，不会太早了一点吗？郁弥不会想和其他人交往，看看怎样才是真正适合自己的类型吗？」

　　「但若是没有结婚的共识，还会认真交往吗？我不要怀抱着『分手就算了，再找下一个就好』的心态跟人交往，也不希望我的男友是这么想。」

　　「我所憧憬的是一起前进、共度难关、共同成长，一辈子都不离不弃。」

　　听完后，及川彻的神情变得正经了些。

　　「那……郁弥是觉得若没有谈到结婚，荒北就不会认真吗？」

　　「我没这样想啊！如果靖友给我那种感觉，我才不会找他当男朋友呢。」

　　「既然如此，那把结婚的前提给摘掉了也没差吧？」

　　楠郁弥笑着摇了摇头。

　　「是『就算当了这个人的老婆』也无所谓了才对吧？及川君。」

　　及川彻揉了揉眼皮。

　　「是我的错觉吗？郁弥好像在发光……」

　　「似乎连我都向往起这样的模式了呢！」

　　而及川彻感到讶异的第二个点，则是楠郁弥的对象竟然是荒北靖友。事实上，不仅是及川彻，还有许多人都对楠郁弥的择偶标准深感不解……毕竟楠郁弥漂亮、聪明，又出身豪门，而荒北靖友岂止背景一般，长得也不帅，还老是粗声粗气，口调还像个小混混似地。

　　「说白点，郁弥一定还有更好的选择吧？我听说追求过郁弥的，还有个财阀的大少爷不是吗？」

　　楠郁弥叹了口气。

　　然后楠郁弥皱起眉头，直直地盯住了及川彻的双眼。

　　「那我也要说──为什么你们总是喜欢以貌取人呢？靖友或许是不符合主流的审美，但在我眼中，他就是帅气！我的哥哥长得和冈田将生差不多，可是生活久了，在我眼里他也就跟普通人没两样，所以外貌真的不是重点啊？重要的还是内涵跟灵魂吧！」

　　「还有……条件什么的也是其次吧？所谓的条件没有最好的，只有最适合自己的啊！」

　　「哦──」

　　此时，楠郁弥的手机响了。接起来后，楠郁弥说了几句话，接着便有眼熟的人影自不远处接近……

　　是荒北靖友。已经到了解散的时间，荒北靖友从家里出来，要和楠郁弥一块儿去吃宵夜。

　　「那我先走啰！及川君！」

　　「啊，好……」

　　及川彻呆坐在原地，目送着肩并着肩的楠郁弥和荒北靖友从操场离去。

　　**

　　钢琴演奏并不难，和需要用到肺活量的长笛竖笛等，以及得手动控制音准的提琴家族相比，钢琴的使用法可说是非常单纯──只要经过专业调音，无论是谁按下琴键，发出的音便永远会是相同的。想灵活地弹得一手好琴也没有捷径，只要每天每天、毫不间断地练习，就能够一直地进步，达到、甚至是超越心中设想的境地。

　　一头栽进兴趣、技艺或是学业，忘却时间、疲劳与饥饿地拼命与奋斗，就是她最为擅长的事──北条苍心想。所以，钢琴这种乐器真的是太适合她了，像她这种一根筋的傻瓜，最喜欢的正是下了功夫即能看到成果的事物。

　　这就是为什么北条苍的租屋充满了蕾丝、荷叶边与缎带，还有羊毛毡的模型──因为她热爱做手工艺品。只要给她一台缝纫机与几卷布匹，她就能变出面纸盒、书套、收纳袋、手提包，甚至是窗帘和被单。北条苍也利用羊毛毡戳出了很多可爱的动物们，兔子、文鸟、猫咪，还有她的爱犬小皮球。

　　能够和这些独一无二、付诸了自身的心血与情感的作品们日夜相处，北条苍感觉无上的幸福。柯基犬小皮球亦可说是她的成品之一……毕竟，她把小皮球从只有半条大腿那么大，养到如今腿脚粗壮、身躯肥满、毛皮发亮的模样啊！而在小皮球的训练上，她也花费了可观的精力──成果很令人满意，小皮球不只总挂着满足的笑容，还很听她的话，出门散步可以乖乖地走在脚边，也不会对人或犬胡乱吠叫。

　　而且即便她把注意力集中于习琴，小皮球也丝毫不会闹脾气。

　　话说回来，北条苍很想向对御幸一也由衷地道谢。因为若不是御幸一也，她绝不会有接触钢琴的机会。尽管本人一无所知，不过，这已经不是御幸一也第一次拯救她了。

　　北条苍永远都会记得，大学一年级时的恐慌与焦灼心绪。最爱的母亲，同时也是唯一的亲人，于当年春天再婚了──原本北条苍是给予祝福的，也打从心底高兴母亲找到了爱她的人。可是婚礼当天，在北条苍看见自己的母亲和继父，以及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妹坐在一起时，她的内心瞬间崩溃了。

　　北条苍忽然意识到，她根本没有办法接受母亲再组新家庭。她一点都不愿意见到母亲成了某个陌生人的妻子、和不相干的孩子们的妈妈……从小到大，母亲总是把她视为唯一的宝贝疼爱照顾，她其实希望母亲一直是专属于自己的。她才不要母亲对他人怀抱相同情感，更不要母亲的爱因此被瓜分。

　　而且，这不是意味着她将再也没有容身之处了吗？父亲与母亲，都已经有了新的身分与归属──唯有她，还是原原本本的北条苍啊。

　　所以刚来到洋南的北条苍，实际上感到相当忧郁和孤独，丝毫没有新入生的蓬勃生气。然而，她在隔宿露营邂逅了御幸一也……虽然两人不是同小队的，而且御幸一也并不是特别高调，不过她就是发现了御幸一也的闪光点──

　　正如北条苍对郁弥说过的：「一也君惊艳了我，他是那么地……机智、沉着又潇洒，一点都不会毛毛躁躁的，也丝毫不笨拙和呆傻，跟我认知中的蠢男生完全不一样！而且虽然很有男子气概，但又足够细腻，不会粗枝大叶到让人讨厌……」

　　不得不提的，还有御幸一也的高颜值与充满男人味的身材。

　　北条苍对男人本来还挺充满敌意的──毕竟父亲曾伤害过母亲，而母亲又被另一个男人夺走了。加之路上看过的男生（北条苍初高中皆是女校）总爱大声喧哗、满口下流的小黄段子、蹲在路边抽烟，要不然就是不刮胡子，让脸看起来脏兮兮的……

　　总而言之，御幸一也完全掳获了北条苍的心。北条苍觉得，即便是身在那么多的同龄人里，御幸一也也是最优秀与有魅力的。

　　御幸一也完全引起了北条苍的兴趣。这么说或许很夸张──但是在接下来的时光之中，直到现在，北条苍便没有一天不想着御幸一也。御幸一也成为了北条苍的人生命题，她热爱着御幸一也，也热爱观察与研究他，并写下以他为名或是相关的诗歌与散文。

　　由于御幸一也成了北条苍的日常主旋律，所以她逐渐淡忘了母亲再嫁的痛与焦虑，还变得能够正面地看待这个改变。比如，母亲终于不用再身兼多任务负担家计，而且继父不仅挺会赚钱，还慷慨地给了她可观的零用钱。让独自在静冈的她不但不需要担心母亲，还能租房、琢磨手工艺，以及养狗。

　　御幸一也给了她难以言喻的救赎，如果没有遇到他，北条苍不敢想象自己要忧愁到何年何月。就是她对御幸一也太过着迷，干出了不少愚蠢之事（质问棒球部经理，后辈楠郁弥等等）她一旦紧张，口气就会很差，眼神也会很凶恶，她们肯定被自己吓得不轻。

　　而光是御幸一也活着，便让北条苍感到心满意足，所以她从来不执着要和御幸一也变得更加亲近。她已经从御幸一也那儿获得了太多，可以了、够了！她不再奢望更多。

　　曾有一次她请求楠郁弥拉近和御幸一也的距离。事后，北条苍很庆幸楠郁弥拒绝了自己──居然想靠金钱来……她到底是把御幸一也当成什么了？未免也太亵渎御幸一也了吧！？

　　不过即便北条苍对御幸一也是纯粹的爱慕，在发现御幸一也交了女朋友的时候，她的心脏还是强烈地发痛了。而这是远比双亲有了新家，还要再加乘数百、甚至是数千的剧痛。

　　北条苍因此请楠郁弥教自己弹琴。因为北条苍知道，若再继续聚焦于这份火热且没有停息的痛楚，她绝无可能回归正常生活。那一阵子，她跷了好几个礼拜的课，成天就是躺在昏暗的房中，还不吃不喝。由于她是没有朋友的人，不会有人来探望她，搞不好还会就这么死掉呢。

　　而学习钢琴的发想与动力，正是御幸一也给她的第二份礼物。把精神投入于钢琴练习的北条苍，渐渐减低了伤感的时间与次数──日日专注钢琴长达三、四个小时，使得北条苍重新振作了起来，不再低落与自弃。

　　北条苍觉得弹钢琴很有趣，而她也很享受进阶至难度更高的乐谱的成就感。

　　北条苍非常感谢御幸一也让她懂得这份乐趣。而且，她已经开始在学如何作曲与写词了……

　　现在的北条苍很快乐与充实，她很期待自作歌曲问世的那一天，也时不时在规划即将举办于毕业前的小型发表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