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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第126章 ...

  •   126

      “疏又何妨,狂又何妨?纵死犹闻侠骨香!”
      白玉堂的话一出口,就连我这个不懂诗的都觉得浑身酣畅淋漓,胸中一阵豪情激荡,这个“好”字就忍不住要脱口而出,可几乎同时,余光瞥到展昭脸色微变,不禁心中纳罕,他这是怎么了?白玉堂有哪儿说得不对吗?
      转念一想,我笑在心里:南侠也是人,如今动情有了牵挂,当然听不得爱人说这个“死”字,毕竟……不吉利。
      “哈哈哈哈!”忽听一阵大笑,是庞承安。“好你个白玉堂!好个纵死犹闻侠骨香!难得文武兼备,是个人物!但是我告诉你,要让庞某服气,亦是休想!”
      “庞大人,”展昭往前走了两步,递上自己带的酒囊,“可容展某敬你?”
      “猫儿,”白玉堂低声道,“我这里有。”遂解开另一只未开启的酒囊,递到庞承安面前。
      庞承安看看,接过:“好啊。但不知……展护卫想说些什么?”
      展昭微笑:“展某不才,听得大人与玉堂磊落声声,一时技痒,有几句话不吐不快,愿弹剑而歌,以词献君,若大人觉得还有些道理,可以入得耳去,便满饮此酒,不知大人可否赏脸?”
      “哦?”庞承安微微惊奇,“求之不得,庞某,洗耳恭听。”
      “不敢。”展昭虚一抱腕,巨阙在手,望襄阳,倚凭栏。锵然一声,余音绕梁,令人心头微震。
      白玉堂退开两步,到我身边。我正半懂不懂,急忙低声问他:“刚才你和庞承安是对诗呢,还是吵架呢?”
      白五爷“哧”地一笑:“我话里有刺。楼大哥也听出来了?”
      我眼一瞪:“你明知道我听不懂,笑话人啊?!那展昭现在又是为何?”
      “傻猫儿……”五爷低语,望着爱人身影,眼中有佩服,也有丝丝宠溺心疼,“还不是……要做和事佬了。”
      只听展昭已经朗声道:“一笑人间事。似而今,青山不隐,毕竟东去。”
      我赶紧用胳膊肘碰碰白玉堂:“老五,我听不懂!”
      白五爷一笑:“好!楼大哥,五爷我就把猫儿的话再说给你听。这第一句是——风雨沧桑,就算对人间万事了然于胸,也只能付之一笑。”
      白玉堂真的就将展昭的话一句一句“翻译”了给我:“如今你看,万千青山毕竟无法遮住滔滔江水,仍是滚滚向东而去。”
      只听展昭道:“我敬君来高歌饮,惊散楼头飞雪。笑富贵,千钧如发,硬语盘空谁来听?记当时,只有西窗月。”
      白玉堂道:“我敬大人同高歌、畅欢饮,热烈豪气直把高台飞雪惊得四处溅落。可笑世人把金银财宝、荣华富贵看得千钧之重,争相竞攀,在我看来,不过毫发一撮、微不足道。听大人慷慨言语真切率直,却偏偏不合“世俗”言论,谁来听取?想当时,或许只有窗前清月知你心意。”
      展昭又道:“重进酒,换鸣瑟。事无两样人心别……”
      白玉堂道:“还是敬一杯酒,击拍为歌吧。同样事物,两种心情,有时冷来有时热,人心好比南辕与北辙。”
      展昭看向庞承安:“问大人:神州毕竟,几番离合?颠沛流离无人顾。千里空收俊骨。”
      白玉堂道:“敢问大人,华夏土地、泱泱大国,历史上多少次分裂征战?多少次一统团圆?可叹遭殃的终是百姓,在战乱中挣扎沉浮;可怜春闺梦里之人,是那千里外沙场上铮铮儿郎的森森白骨。”
      白五爷虽然话音不高,展昭却是全都听到了,两人对视一眼,这样的默契,早已用不着任何话语。
      “正目断,襄阳路绝。” 展昭再次转向庞承安,神色诚恳,声线朗朗,大气凛然,“我最怜君豪言励,道男儿,到死心如铁。看试手……,补、天、裂!”
      白玉堂盯在展昭身上,眼神深遂灿亮,皎皎然若天上明星:“猫儿说:极目远眺,双眼望断,通往襄阳的道路被风雪重山阻隔,又一场灾难等待着屠噬生灵,让人悲痛不已!我钦佩大人你心系国家沉浮,并以男子汉大丈夫心坚如铁的豪言自励。好,那么下官不才,诚邀大人与吾等一起,共显身手,把破裂的苍天修补弥合——补、天、裂!”
      我忍不住接言:“把襄阳一举收复,还大宋……安定平和!”
      白玉堂微笑:“楼大哥,有进步!”
      话音落下,再没了动静。偶尔有细细的雪花无声飘过,却仿佛天地都凝止在了这一刻。
      我终于明白,果然是我自作聪明了。展昭哪里是因一个“死”字动容,展昭的凛然,是听出庞承安、白玉堂话中锋芒,摩擦仍在、难以融合,遂借酒进言、借词弹歌,恳切的言辞下是虚怀若谷的坦荡、言之凿凿的敬意、大气洞察的分析和为国为民的赤诚。
      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
      这是南侠式的包容。
      多亏白五爷的“翻译”,让我也听懂。
      只是这样的“翻译”,世间难见——只有展昭懂白玉堂,白玉堂亦懂展昭。
      我忍不住看向庞承安,这个庞大人,总不用白五爷翻译吧。如果他听不懂,又怎么对得起展昭的一番苦心。
      庞承安当然听懂了。他怔怔看着展昭,眼神闪烁,半晌无言。良久,终于喃喃道:“展护卫胸中锦绣,竟有如此才华,庞某人当刮目相看!”
      他举起酒囊:“今夜你二人真是让我吃惊不已,果然和其他江湖中人不同,这酒我喝了!”
      展昭道:“庞大人,展某与玉堂本就是来自江湖之人,这一点不改初衷,没有什么不同。”
      庞承安笑了:“我明白你的意思。展昭,你的话我听进心里了,你的用意我也知道了。难得你能来解我心结,我又怎能不还你一个公平。”
      展昭抱腕微笑。
      庞承安又对白五爷一举酒囊:“白玉堂,不管你我意见如何相左,但目的一致,不管我对你有何看法,也都会放到台面上来!我诺展昭不存偏见、公平理智,所以你大可放手一搏,咱们沙场上——见真章!”
      白五爷也不客气:“好,等得就是你这句话!”
      三人都饮了酒,若说还有那一丝丝隔阂,也都抛到九霄云外了。
      我倚着木栏,被这种气氛所感染,嘴角也渐渐勾起来。
      白玉堂转头,冷不丁道:“楼大哥,你做见证人啊。”
      “啊?”
      看到庞承安瞅我,不由得有一点紧张。却听他笑道:“不错!”忽然眼珠一转,“不行,险些上了当!楼青可是你们开封府的人!”
      话未说完,便忍不住都笑。我只好站直身子,冲庞承安抱腕:“庞大人不拘小节,楼青真心敬你。”
      这句话我是实心实意,毕竟庞承安官衔最大,当着我这个左拾遗还敢于认错,一般人顾及面子,是做不到的。
      “楼青,你若要做见证,可不许偏驳。”
      我苦笑:“是。”
      冷不防一个酒囊扔过来,我赶紧接住。
      “楼大哥,你不是要敬酒,五爷的勉为其难借你用。”白玉堂眨眼笑,“放心,不嫌你脏。”
      “谢你啊,”我咧嘴,暗自嘀咕,“大冷的天,我可没有你们好功夫,喝了酒还能不跑肚拉稀上茅厕。””
      “什么?”
      “没什么,楼青酒力不佳,庞大人请、请。”
      庞承安笑问:“开封府的人就这点酒力?”
      白玉堂立刻插言:“白某人先干为敬,庞大人看这酒力可还入眼!”
      “行!”
      两人扬脖一通对吹。
      展昭道:“庞大人,玉堂,虽是战线尚未展开,毕竟与襄阳对峙前沿,还是慎饮为好。天色已晚,庞大人不如早些回帐休息。”
      “也好,展护卫言之有理。”
      展昭道:“送庞大人回帐。大人请。”
      白玉堂放开酒囊,拉了我一把,笑问:“庞大人,你既然口口声声知道楼青是开封府的人,他又在你身边盘桓数日之久,想也烦了,今天能否把他还给我们一次啊?”
      庞承安也不恼,回笑道:“有何不可。楼拾遗,明晨到帐。若迟了,定不轻饶。”
      “是。”

      ……………………………………………………………………………………

      白五爷好像有些醉,一路嘻嘻哈哈、拉拉扯扯、勾肩搭背地把我往自家驻地大帐中拉。
      我无奈好笑之余,心里自是感激白玉堂的。跟在庞承安周围晚宿,当然没有与自己的熟人、朋友来得痛快、舒服。
      身边有展昭、白玉堂,还可以见到蒋平蒋四爷等人,我心里不由地发暖,一阵轻松。
      “楼大哥,这几日在庞大人身边可还好?”展昭边走边关心道。
      我答:“还行。”
      “什么还行!”白玉堂不屑,“跟在那厮身边岂有我等潇洒痛快?楼大哥,难不成你都不曾想念五爷我?”
      “想!”赶紧脱口而出,我咧嘴,心说咱又不是天天不见面。
      展昭摇头无奈:“玉堂休要调侃楼大哥了。倒是你与庞大人针尖麦芒,于战事无利,还希望玉堂……”
      “好个猫儿,今晚我未找你怪罪,你反倒抢先了?”白玉堂眼中带笑,转过展昭身边,“你得了那姓庞的什么好处?快说!”
      “玉堂!”展昭并没有恼,只是正色道,“我是为大局着想,也是为你好。”
      “知道你为五爷好。行,暂且饶过你展小猫这一回。” 白玉堂敛了嬉闹,“猫儿,你那词,五爷佩服。”
      展昭微微一笑:“玉堂的‘解’,展某也佩服。”
      白玉堂只顾看着展昭,冷不防脚下就是一拌,我急忙扶他一把,忍不住幸灾乐祸:“白五爷,这还没到家呢,你磕什么头,难不成醉了?”
      耳边似有似无轻飘飘拂过一句:“楼大哥帮我。”
      我一愣,以为听错了。
      “哎呦,刚才和姓庞的拼酒,怎么头有点发晕?猫儿……”白玉堂伸胳膊扒过去,就往展昭身上找便宜。
      “玉堂……?”展昭微微一愣,反应也快,“谁信你醉!”顺势一推,又把白五爷推回我这边,正巧也到了,掀开自家帐门进去!
      我哭笑不得,扶着白玉堂跟进来,展昭背对着兀自在榻上铺被:“楼大哥只管把他扔在地下,看他还醉不醉?!”
      白五爷冲我一个劲眨眼,我笑在心里:“哎展昭,老五好像真醉了,手心发热、脸也发烫,哎呦我撑不住他啦……”
      展昭急忙转身,五爷趁势一跌却没有扑着,只好四仰八叉躺倒在榻上,一动不动。
      我忍笑差点忍出内伤。
      展昭看一眼白五爷,又看看我,忍不住瞪我一眼。再看老五,作势生气却偏偏忍不住带了笑音:“白玉堂,你还不起来?由着性子自己折腾,也不让楼大哥休息了么。”
      半晌,白五爷睁开一只眼睛,眼珠转转。
      展昭笑骂他一声:“泼皮。”
      白玉堂跳起来:“谁是泼皮?!”
      展昭憋着笑问道:“不是泼皮,那你是谁?”
      “是谁?”白五爷借着三分酒劲,忽然大笑起来,借势身形一翻,“吾乃陷空白玉堂,天教分付与疏狂!曾批给雨支风券,累上流云借月章!诗万首,酒千觞,几曾着眼看侯王?”说到豪放处,五爷潇洒转身,白影一闪来到爱人身边,“玉楼金阙铁马冰河平消去……”眼看展昭睁着清澈双眼瞅定他,不禁眼珠一转、嘴角一扬,“且伴御猫……醉斜阳!”
      蓦然放大的俊脸吓了展昭一跳,随即嘴唇就立刻贴着脸颊耳垂拂过去,把个南侠窘得脸面通红,跳起来好远:“白、玉、堂!”
      “猫儿,五爷醉了!”白玉堂一记燕子翻身跃到床榻另一边,躲过呼呼带风的一拳一掌,而我早已笑得直不起身子!
      “白玉堂!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如此放肆!”展昭虽然压低声音,也听得出他是真怒了。
      我想多半因为我的原因,我这个大灯泡还是有多远就滚多远得好。
      “那什么,我去蒋四哥那儿睡了啊,你们早点休息。”
      “楼大哥你敢走。”
      阴森森一句立刻让我停了脚步,展大人也有恼羞成怒的时候啊。
      “猫儿,我错了。”白五爷见好就收,取过手巾——旁边有早就准备的温水,“赶紧洗洗休息,水都快凉了。楼大哥,你也赶紧洗吧。”
      我当然不用他招呼,偷眼去看,展昭夺过白玉堂沁了水的手巾,狠狠瞪他一眼,开始使劲擦。直到净了面,那脸上的红晕才算渐渐退下去。
      一错身的功夫,我和白玉堂对上视线,恐怕心里同时感叹的都是:薄脸皮的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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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沉。
      我被一阵嘈杂声惊醒,天还没亮,睁眼间漆黑中透出隐隐红光。
      急忙从榻上坐起来,我定定神,对面白玉堂也早已翻身下地!
      展昭披衣点燃火烛,白五爷早一把掀起帐帘:“什么事?!”
      外面匆匆有人答:“回大人,后备护粮军团遇袭!”
      什么?!
      白五爷眼中闪过一道寒光,压宝剑就要冲出去,被展昭一把攥住手腕,沉声问那名军兵:“后卫军呢?有没有赶过去救援?”
      “回大人,小的不知。”
      白玉堂看向展昭:“老哥哥北侠等人大多在后备军团。”
      展昭颌首:“有北侠在,不至于骤然沦陷,该是能多拖延片刻。”
      “事不宜迟,我们快走!”
      “嗯!”展昭转身对我道,“楼大哥,劳烦你中军帐禀告元帅、监军各位大人!”
      我也知道护粮军团出事非同小可,只能忙不迭地点头。
      展昭翻鞍上了墨扬,白玉堂也不多言,跃上马背,二人风驰电掣般向护粮军团的驻扎营地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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