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绎佳人》劝君怀袖

1、第一章 杀青（上）

　　“Cut！过！”

　　电影《万历未至》剧组，随着场记板打下的声音，最后一个场景的拍摄终于结束。

　　这部影片取材自明朝，就是以隆庆帝朱载垕的故事为材，讲述了嘉靖、隆庆两朝故事，男主正是这明穆宗，明王朝在位时间极短的皇帝之一，而他的父与子，又恰为大明王朝在位最长的两位帝王。

　　影片由李平及其班底监制，请来了年轻影帝明澈，饰演隆庆，而《万历未至》的女一号，片子后半部分的人生赢家，却选了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演员，文静。

　　这一幕讲的正是朱载垕娶王妃，王府上下一片喜庆的红，张灯结彩。不过，正室用大红，而婚房里的装束，却只是桃红、品红、樱桃红之类颜色，今日的主角乃是册封侧妃的李氏，她以都人的身份入府，终于为朱载垕添了个大胖儿子，才一朝飞上枝头，由今上亲下诏书，封侧妃，荫及母族。

　　严格来说，并不是大婚，他的结发妻子早逝，后又迎娶了一位继妃。新房里，王爷与王妃一般喜悦，一个心想着终于有争夺的机会，不再是个无后的王爷；一个心念着与枕边人举案齐眉，琴瑟和谐，总之，一个温柔体贴，一个淑雅娴静，好似恩爱夫妻。

　　芙蓉帐里，隐约可见谁和谁缠绵旖旎，听得婉转低吟，伴着香炉中熏香袅袅。只是一听话落，帐中人影便闪电般分开。下一秒，一双白玉般的芊芊细手率先拨开纱帐，利落地跳下床榻。

　　这人正是文静，她一身樱桃红色的嫁衣，竟也未乱分毫；凤冠霞帔被取下安放在一旁，青丝挽了云髻，露出她精致的面孔来。文静算不得绝美，演艺圈里从不缺美人，尤其是女子，各有各的特色，她的脸，却是一种赏心悦目的美，看着舒服，此时又特意画了红妆，比平时更多了一份妩媚。她似乎诠释了，即使一个女人，长相不是妖艳的，也能叫人惊艳，为之眼前一亮。

　　明澈随后出来，这个男人似乎被上天恩赐的，长相得天独厚，演技登堂入室，仪态翩翩，气质超凡，而关键的，也是文静所缺的，他是东风影视的绝对一个，而文静，只是乐瑞经纪小小的一个B级签约艺人。

　　明澈出道不过六年，他突然冲进了中国演艺圈，五年之内，从最佳新人奖到金鸡影帝，去年又夺金马奖……已经有双影帝的头衔加持，可明澈今年不过二十八，且非科班出身。他就如同一匹黑马，成功跻身一线，却不借他人之力，这全凭他工作时那股子认真踏实的劲，精益求精，为了一个镜头的效果，他可以事先模拟十多遍，即使过了，可自己不够满意的，也会争取机会再拍一条。

　　许是帐中闷热，明澈的耳朵些许充血，不过他平常地笑着，似乎眨眨眼已经出戏。

　　文静若无其事地整整戏服，这身红嫁衣是美，为了效果，即使不是大红色，也是尽力还原了，锦缎的礼服，黄金线、白金线绣的孔雀图案，缀着各色打磨精细的珠宝玉石，百褶百裥的下裳裙摆……而华美的结果就是，这一套衣裳穿着，比头顶凤冠也轻不了多少。好在这衣服不过穿了三四场戏，否则，非重死她不可。她倒是欢喜这些服饰，可耐不住它们沉啊，有些话只留在心里罢了。当然，在她看来，中式的婚礼并不逊于西式的唯美，如果可以，她又何尝不想穿这一身，嫁给心意中人呢。

　　“李导。”两位演员已是习惯性地凑到监视器后，看着回访。李平早就习以为常，道“阿澈，小文，待会儿再拍一组静照，你们就收工吧，杀青了。”李导本是最挑剔的人，不少大热的角儿在他手里，演得不够好也一样被训的份，从前有明澈，现在又多了文静，两个例外。

　　两人点头，仍穿着红衣裳，换了间地方拍摄。要把细小的动作控制得恰到好处，不是随性发挥。李氏从妾室到侧妃的转变，她本出身微贱，只是小户人家的姑娘，一朝成了王府侧妃，有欣喜，也有忧虑，她必须尽快适应新的身份，不可失了礼仪坏了规矩，正从小家碧玉的娇羞向端庄合格的一府之主过渡；王爷的大婚之喜倒在其次，他对李氏也非深爱，只是因为她诞下儿子，助他夺位，那种春风得意、阴云散尽的喜，才是发自内心的。两人将情绪隐在眉目间，自然柔和，不是故作夸张。

　　镁光灯下，快门声不断，两位主演按摄影师的要求，摆了两三套动作，很快便完成了任务。文静知道，这会作为《万历未至》的宣传海报放出。

　　换上常服的文静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这还没有结束，待会儿还得接受记者采访。天知道她接了这部戏后，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她一个不入流的小演员，何德何能被这么大名气的李导看中，又何国民男神明澈搭档演戏。当然，也有不少声音讽她，《万历未至》是部大男主戏，女性角色不会太亮眼，那些一线女星看不上的剧本，才会让文静有机会捡了漏。当然，对于这些质疑，文静只是一笑置之，只有她自己清楚，李氏的分量。

　　“前辈在想什么？”明澈换了一件vk的高定，这牌子的衣服向来是难驾驭，不过每每穿在这个男人身上，总是不差的，“待会儿怎么回答记者的问题？”

　　文静是童星出身，即使出道十年，年龄上也只比明澈大上两个月，可是说实话，被他这个大影帝叫前辈，还是亚历山大的。明澈这人吧，真的“很讲礼貌”。

　　“嗯，应该轮不到我刁钻的问题吧…”这话放在四个月前，她还自欺欺人一下，可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太多了，连她自己也不敢信了，明明只是一个小透明，除了拍戏，没有其他的行程公开，可是因为一个角色，引来那么多人关注。比如上个月，莫名就传出了她和明澈的绯闻，连不常上网的文静都知晓了，她通话询问了经济人，得到的回复是：乐瑞还没那个本事传这位的花边新闻，而她还没来得及委婉地询问明澈，就听他讲：前辈，这是我出道以来第一次被传绯闻。

　　明澈只是“呵呵”地笑着，也听不懂他这笑声的意思。

　　文静挑了挑眉，道：“明影帝还是担心自己好了。”明澈无论是名气、口碑，都不愧为一线的男星，若不是《万历未至》拍摄期间禁止探班，只怕天天都有大批的粉丝堵在剧组外边。她此时狐狸般的模样，其实文静并不如其名是个娴静的主，尽管公司给她最初的人设就是如此，人前她也许还装得像模像样的，可拍摄间隙总是会露出些“真性情”。

　　乐瑞在至少五年前还算是娱乐圈龙头的经纪公司，可时代在推移，观众也是众口难调，乐瑞渐渐没落，连带着文静也一直只接那种台词不多的角色，但这并没能磨耗尽她对演戏的热情，反倒精进了演技，但说实话，她还有点不适应被一堆记者围堵的情形。

　　“文静女士，听说是李导亲自电话通知您演王妃的，这事是真的吗？”

　　“网传您与明先生因戏生情，这是真的吗？”

　　……

　　凡此总总，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话筒伸过来快要打到她的脸，一句句追问，又似乎根本不给她回答的机会。

　　起初文静端着标准的扑克笑脸，不作答，可往后的接二连三，她终于缓缓地吐了一口气，硬是将最近的一个话筒抢了过来，虽然动作看上去只是顺手地一接，但那名男性记者朋友明显愣住了，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或许他会想，怎么一个女人力气这般大？

　　“咳、”文静试了试麦，随后开口道：“作为一个‘十八线’的小演员，我很荣幸能参加《万历未至》的拍摄，和几位后辈一同面试的这个角色，有幸得到了李导赏识，希望到时的成品能让诸位满意。我和明澈是合作关系，明先生赏脸的话，也可以成为结交的朋友。不过我还是有些自知之明的，没这个魅力让这个大帅哥因戏生情。”她用一长段发言中止了周围媒体的喋喋不休，云淡风轻地轻吐出这些话，

　　一旁明澈恰好也被问了同样的问题，不过他面前的记者明显温柔许多，看他沉默不语，竟也无一人敢上前刁难。

　　正当提问的记者尴尬之际，明澈终于”偷“听完了文静的回答，这才开口：“我是愿意和前辈结交的~和前辈合作很默契。”他轻笑着，眉眼间皆是温柔意，看得几个女记者发酥，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当然，我觉得戏里戏外，前辈都足够有魅力的，是前辈太谦虚了，你们说呢？”他也举了一个话筒，像是要反问在场的所有男性。

　　他们看向文静，见她一副淡然的模样。《诗经·卫风》中有言“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许是文静还未彻底出戏的缘故，这时的她，正给人这样一种感觉。有人看呆了，连连称是，其余人都跟着附和。是的，文静确实美，美得动人，初看时或许不在意，她的美，似乎更经得起推敲，很耐看，没有破绽。只是先前她不红，关注她的人不多，她有东方标准的面孔，一股子古典的气息。

　　采访经这么一搅和，气氛便活起来了，不似先前死的僵的，媒体都懂什么该做，什么该说，并只挑些温和的提问，语气也柔和下来，不再咄咄逼人。文静这才松了口气，也在心里谢过了明澈，她晓得虽然他的话似是调侃，却无形中替她解了围。

　　采访接近尾声，李导终于冒出来发话：“各位媒体朋友，采访就差不多到这儿吧、，两位主演也该休息了，剧组晚上会到世博酒店办杀青宴，欢迎各位晚上再来。”

　　李导一发话，谁还敢留下，很快收拾了器材，离开了。

　　等人都走光了，文静长吁一口气，“多谢李导解围了~”他轻快地道谢。没几个明星会喜欢被一群记者围着追问的，他们的问题总是那么尖锐，说多错多的道理，几乎每个的艺人都懂。

　　“前辈不顺道谢谢我吗？”一边明澈忽而插了一句口。

　　“当然也要谢谢你，明大少爷！”

　　“……”大少爷是明澈的粉丝送他的昵称，大抵是哪天在剧组外被文静听见了，总之“明先生”“明影帝”，她甚至不会直呼他全名。

　　“那什么，我回旅馆补个眠，晚上见，各位！”文静抬手看了眼她那200块钱买的Swatch表，指在十一点和十二点的中间。拎起迷你单肩包，打了个招呼就走了。为了拍戏，全组人住一个旅馆，费用有剧组报销。

　　“阿澈，你说这姑娘怎么会红不起来呢，脾气又好，演技又棒，乐瑞呀，真是埋没了好苗子！”

　　“李大导演，下回你拍片子还找她不就行了。”

　　“( ⊙ o ⊙ )啊！阿澈，你这什么表情？”

　　“想回旅馆补眠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