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祸》姬米

7、尘埃落定

　　“诶，罢了罢了。”殷无惑最受不了的就是有人这样可怜兮兮的看着自己，摆了摆手招了招手示意他向前带路。心里想着‘看来这份工作怕是又要保不住了’。

　　所幸，这军装男子生前住的地方离这里并不是很远，刚好就在新开发区，骑车的话一个小时就能到。

　　认命的骑上自行车带着两鬼一猫往新开发区的方向赶，殷无惑只能尽可能的让自己快点快点再快点，只希望能赶在老大爷和自己交接班之前能搞定一切。

　　越靠近新开发区附近的景色就越是荒凉，周围都是一些平房民居，不远处还有几座未开发的山头。

　　等到真正到了新开发区的地界，路上寂静一片，只有几栋已完工或者还未完工的高楼静静地矗立在那边，剩下都是一些才拆了一半的危房，施工的地方还留着几盏昏黄的灯，想来里头应该是还有看门人在的。

　　殷无惑带着军装男子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户已经被拆掉一半的小房子，砖红色的瓦片零零碎碎的散了一地，另一半还没被拆完的屋子里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一些老物件。

　　军装男子看着那些老物件也不知是不是想起了些什么，很是激动的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两行热泪从面颊上滚滚而下沾湿了衣襟，他的神色有一瞬间的迷茫。踟蹰了半晌后竟是一下子就跪了下去朝那废墟的方向狠狠的磕了三个响头，额头敲击土地发出的沉闷声响声声到肉，让人动容。

　　孩儿回来了！

　　这句未曾出口的话被自动补齐。

　　良久，谁都没有说话，废墟中除了几声虫鸣外安静的吓人。

　　殷无惑揉揉鼻子别开脸去抬头望天，天已经透了光，除了启明星以外的其他星星都已经消失了，莫名其妙的一阵心烦袭来，一低头就对上了军装男子的目光。

　　他站起身冲着殷无惑认认真真的敬了个军礼，面上笑的认真，道：“谢谢。”

　　军装男子的笑渐渐消失在空气中，殷无惑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一旦成了水鬼便再无回头路，即便是殷无惑帮着变回了人形也不过是无用功罢了。

　　“真是，麻烦死了。”

　　回到医院，黑仔和千萝都没有打扰殷无惑。

　　谁都看得出来，殷无惑的心情不大好。

　　接近换班的时间，老大爷拎着老伴做的便当来到了太平间，一眼就看见一个青年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小伙子，醒醒，该换班了。”见殷无惑睁开眼睛，老大爷摸出两个包子递过去，“小伙子你是新来的吧？年轻人就是胆大，自己一个人趴在这里也能睡着。”

　　殷无惑接包子的手顿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只是深深的看了老大爷一眼，然后才打了卡下班。

　　离开医院的时候没走平时常走的旧区，而是往新区的方向走了过去，还特地去了方正文所在的病房。

　　病房内，方正文已经醒过来了，方妈妈脸上带着笑正在削一颗苹果，看上去十分高兴的样子，一见殷无惑站在房门口徘徊却迟迟不进来不由得多看了两眼，眼里全是见到陌生人的好奇和探究，就连方正文也莫名其妙的多看了他两眼。

　　“请问你是来探病的吗？”

　　殷无惑看着方正文缓缓地摇了摇头，随即快步离开。

　　果然，全都不记得了。

　　千萝有些担心的看着殷无惑，扯了扯他的衣角，“抱抱？”

　　殷无惑好笑的拍拍她的脑袋，道：“抱什么抱，还不快点收拾了东西回家？”这丫头安慰人的方式还真是笨拙。

　　收拾好东西一大一小就准备回去，在路过医院走廊的最后一个病房时背包里的某个物件开始躁动了起来，一阵阵的震动清楚地被一人一鬼感知到，里头缓缓传出了微弱的声音‘大哥哥，大哥哥...’

　　千萝绕到后面抽出了一卷山水画，声音正是从那副山水画中传出来的。

　　殷无惑停下身来转头透过病房门的缝隙看了看里头正躺在病床上的小男孩，“你已经想好了吗，回去的话会死的哦。”

　　这句话的声音极小，却还是被画卷中的游魂给听了去。

　　“嗯！”微弱且清脆的童音简短的应了一声，殷无惑叹了口气到底是将小男孩的游魂从画中世界带了出来。

　　男孩没有犹豫的点了点头转身走进了‘他’的病房，殷无惑没有去看里面的状况，带着千箩往楼下走去：“快去快回啊小鬼。”

　　年轻的父母如同往常一般寸步不离的守在病床边上，年轻妈妈正在帮着孩子擦拭身体。

　　突然，病床上的小男孩眼睫毛微微颤动了几下，年轻妈妈还来不及反应小男孩的眼睛就睁了开来，年轻爸爸也注意到了妈妈的不对劲，再转过身的瞬间也愣住了。

　　紧接着，像是奇迹突然眷顾了这个家庭，小男孩的嘴微微张了张：“爸爸妈妈，谢谢你们。”

　　泪水一滴一滴的从眼角滑落，浑身的每一个细胞每一处骨骼都在叫嚣着疼痛，小男孩还是很努力的展开了一个笑容，很努力的微笑着。

　　“嘀、嘀、嘀......！”心率归零，年轻的父母没有再叫医生，而是互相依偎着哽咽出声。

　　殷无惑和千箩驾着自行车站在医院的门口，不知过了多久小男孩又再一次出现在两人面前。千箩摊开画卷示意男孩过来。

　　小孩儿笑得很开心，他的身体一直就很不好，他羡慕那些能够随便奔跑摔跤的孩子，也羡慕那些能够坐在公园长椅上看自家小孩玩耍的家长。

　　如果没有他的话他的爸爸妈妈应该会过得更加轻松一些。

　　漫不经心的骑着车行驶在路上，即使如此，车速依旧飞快，七拐八弯的就扎进了旧城区。

　　来到城隍庙，大清早的，来上香的人并不多，看门的大爷正坐在角落喝着稀粥，见进来的是一个神色颓靡的年轻人也只是好奇的多看了两眼，也不言语便低下头继续喝粥。

　　殷无惑见人不理自己也算是遂了自己的意，轻轻的把那卷轴放在了供桌上。

　　那桌上的卷轴突然就毫无征兆的散落开来，随后慢慢的展开，另一端垂下供桌滚落到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墙上的小吏缓缓走了出来伸手从画中扯住了小男孩的手往上轻轻一提，小男孩便从画卷中飘了出来，至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挂着恬静的笑。

　　突然，一只胖胖的小手探出画卷奋力的握住了小男孩的手，一个穿着肚兜的胖娃娃不舍的看着小男孩。

　　“已经要走了吗”

　　“嗯，已经要走了。”男孩点了点头。

　　“....不要再迷路了哦。”胖娃娃微微一笑，几颗金豆豆挂在眼角，显然是很舍不得小男孩离开。

　　小吏牵住男孩的手往墙上的壁画走去。

　　两只手逐渐被拉扯开来，胖娃娃伸着小爪子眼睁睁的看着小男孩被使者带走，眼泪扑扑簌簌的往下掉，“那你下次一定还要来找我玩啊......”

　　“谢谢。”一声道谢回荡在庙内。

　　“啪嗒！”重重的因果的消散在木头磕地的声音中，那大爷又抬头看了殷无惑一眼，见没啥异常就重新低头吃饭，倒是殷无惑站起了身从地上捡起那卷轴重新包好后又朝着城隍爷的方向很自然的微微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没了工作，又要去摆摊儿了，这个地方也呆不了了，还是早早离开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