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地带》童希

1、第 1 章

　　【刽子手吗？】冷笑
　　【我没有这么说，你总是把人想得邪恶而且丑陋。】
　　【不说出来不代表你没有这种想法】，略微停顿，【这个世界本来就黑暗。】
　　【你究竟怎么了，为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转身，望进通透无暇的天空，没有回答。片刻后，再次回首，对上那双溢满痛苦怜惜的眸子，走上前，伸手覆在上面，语气依然冷淡，【不要让我看见怜悯，我……从来都不需要】

　　谁能真正懂得谁的挣扎？
　　灵堂。肃然悲伤的气息充斥着整个环境，因逝者而发出的低泣声飘荡着，每个人面色沉重，尽管白色菊花依然绽放如初……
　　随着一阵脚步声的靠近，看清来者后，跪在灵堂前的死者女儿丽猛然起身冲过去，情绪激动，【你这个贱人还有脸来，给我滚出去！】但中途被宾客拦下来，大家都清楚这时激怒或是伤害眼前的女人没有任何作用，只会不明智的惹祸上身，而且女人身边高大伟岸的男人也不会放任他们接近伤害她
　　看了眼被人拉住的人，清没有理会她不住的叫嚣，直接走到灵前，停下，遗像中的人依然美丽，只是照片更突现她的毫无生机，她没有上香，没有送花，只是深深的看着遗像，周围安静，只有死者女儿还在不住的喊叫，其他人只是静静地看着清安静的站在灵前，但眼中的恨依然易见，其中还有无奈。风站在灵堂门口没有进来，但他的眼光没有离开过清。
　　终于清对着遗像缓缓的说出进来后的唯一的一句话，语气淡然，【你以死向我妥协只是希望我放过你的亲人，但谁能真正了解谁的挣扎呢？有时活着比死更痛苦。】说完转身离去，依然没人拦她，走到门口，风拥着她离去。

　　办公室。清坐在庞大的办公桌后，交代秘书。秘书走后，办公桌前的风开口，【清，够了，放过王家吧，王雪已经死了，一切都结束了。】
　　【结束？她想以死喊停，这件事从一开始就不是她能喊停的。】
　　【清，不要这样。】眼中有着不舍
　　【够了，我说过不要让我在你眼中看见怜悯，我不需要！】
　　看出她眼中的坚决，风知道多说无益，站起来，俯身望着她开口，【你其实心里很清楚，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同情你，我只是怜惜你，】明显看出她身体一震，继续道，【我知道你不会说，但我一定会找出答案，一定会。】

　　越挣扎越沉沦
　　白茫茫的雾中，阳光从窗外照进，刺得眼睛难以完全睁开，抬手挡住眼前的阳光，刚看清周围环境，不由得低喘一声，四周站满了人，他们一一走来，开口指责她，【你这个不知道感恩的孩子！忘恩负义！】还有父亲，【清，你怎么变成这样，】眸中有着痛楚和无奈，然后是母亲，【清，妈妈不是让你好好的生活吗？！】语毕不住的叹息，清想开口安慰，王雪突然出现，【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呢？】之后是风，【清，】眼中满是怜悯
　　【不要……不要同情我！】猛然惊醒，清大口的喘着气
　　身旁传出低沉的声音，【做噩梦了？】宽大粗糙的手掌覆在她的额头上，像是早就醒来
　　点点头，清下床，去厨房喝了杯水，冰冷的水滑过喉咙，直袭胃部，快意猛烈
　　她没有回房，走到客厅，客厅有一个宽大的窗台，买下这个房子后清自己设计的，坐在上面，俯下是缤纷的夜景，车水马龙，殷实繁华，纸醉金迷，仰上满幕星空，深邃静谧，掩盖一切真相。
　　宽大的空间因突挤入风高大身材而略显狭小，风从后拥着她，略露出胡茬的下巴抵在她的头上，风的怀抱温暖，那是一种平实到让她可以马上平静下来的力量。
　　【清，你之前的睡眠也这么不好吗？】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清点点头，空间清净，风的那声叹息无所遁形
　　【清，我们一起去德国好吗？】
　　怀中的身体因这句话而明显僵硬，【你知道了。】
　　风从喉咙中挤出答案，【嗯。】
　　听到答案后，清挣开风的怀抱，站起身，明确决绝的回答，【我不去。】
　　清，风拉住她，可语言却是苍白无力，只是紧紧的拥着她，片刻后，在清的耳边低喃，【清，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
　　清的回答只是无语地用泪水浸湿了风的睡衣

　　回忆中的某些往事总是清晰如昔，那是因为他们曾经在我们的过往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即使那些痕迹不被我们期待
　　父亲在清小学的时候认识了王雪，那个美丽的女人，她用金钱名利把清的父亲带离了家庭，清的母亲性格柔弱，一心仍旧盼望丈夫可以回头，但诱惑让父亲忘记了他的责任，他的妻子，他的女儿
　　清的母亲艰苦的带着清生活，依靠四周人的接济度日，那段日子清抬起头就是别人给予帮助时同情的眼神，强颜牵起的嘴角
　　父亲和王雪生了一个女儿丽，他们的公司业逐渐壮大
　　不知是母亲的等待打动了父亲，还是父亲清醒了，他执意回到清她们的身边，甚至放弃了这些年和王雪打拼的一切
　　母亲欣喜若狂，清却平静如常，父亲看见请这个样子，叹息道，【清，是爸爸不好，我会好好弥补你和妈妈的。有些人有些事都是在失去后才能看清。】
　　清只是淡淡的笑笑，【嗯，好好对妈妈，她一直在等你。】
　　听到清这样说，父亲笑得像个孩子。
　　那段生活美好而短暂

　　王雪没有放弃过父亲，她不断的骚扰着他们，清母亲的身体因几年来的操劳本就不好，终于在一次王雪来家中大闹时倒下了，身心疲惫，终于她离开了她心爱的丈夫和女儿
　　母亲出殡的那天，王雪又来让父亲回去，父亲一脸漠然的望着母亲的遗像，像是没有听见王雪的话一样，尽管王雪仍在不住的叫嚣着，清突然站在王雪面前，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清脆的声响让原本喧闹的环境归于死寂般的安静，王雪没想到沉默的清竟有如此举动一时楞在原地，但片刻后她开始向清扑过来，清的父亲挡在清的面前，抓着王雪挥动的手臂，低吼道，【不许你伤害我的女儿！】
　　【女儿，她是你的女儿，那丽呢，她也是你的女儿！】
　　父亲只用了一个字表达了他的态度，【滚！】
　　看见父亲眼中的坚决与恨意，王雪踉跄的转身离去，这个男人不会再回头了

　　清拼命的学习，打工，利用一切人和方法向上爬，商业的运作中牺牲看很多人的前途，甚至牵连到了那些曾经帮助过她和母亲的人，那些人骂她，忘恩负义，她没有辩解，也无从辩解，但是她没有停止，她要得到她所能操控的一切
　　那段时间灰暗压抑，但她不曾放弃
　　终于她有了可以向王雪报复的权利，像是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她一点点的蚕食她的力量，看着她垂死挣扎，清知道怎么样才能让王雪最痛苦
　　王雪也曾找过清，祈求她，但清只是冷漠的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泪的女人，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当她哭求完，才开口说了两个字，【送客。】
　　之后王雪自杀，但清没有放过她的公司，没有放过丽，她同父异母的妹妹

　　一旦沉沦，所面对的就是黑暗，没有轮回
　　没有纯粹的黑白，更多的是灰色
　　【清，王氏已经垮了，丽身无分文。】风的声音中有着责备
　　坐在窗前的清点点头，【我知道，】语气依然冷淡
　　风站在她面前，【放过她吧？】
　　清转头看向窗外，眸中没有任何涟漪，像是没有任何感情的波动
　　【丽是你的妹妹】，风继续劝说着，【这样对她不公平……】
　　清猛然回头打断他的话，【公平？什么叫公平】，清环抱自己膝盖的手明显的用力，指骨间泛白，【妹妹？！当年她们母女俩就站在屋外听着我被人□□！】最后的话语失去了她一贯的冷然
　　风觉得眼前一黑，低喘着气，拳头紧紧的握着，他知道骄傲如她，亲口说出这件事是多么的痛苦和难堪
　　死一样的寂静
　　风用力把她拥进怀里，声音低哑的说道，【清，我们一起去德国】
　　清没有回答

　　清父在清母的丧礼不久后就中风了
　　清的父亲也许永远不知道他的那句——不许伤害我的女儿，给他心爱的女儿带来的震撼和灾难有多大

　　几周后，王氏破产，丽因偿还不了高额赔偿而自杀
　　清的公司宣告解散，一切资金捐献慈善机构

　　往事随风
　　贵州的小学
　　清澈的河水，杂草肆虐，却依然生机勃勃
　　【我找了你很长时间。】风低头对坐在溪边，光脚戏水的清说
　　清停下脚下的动作，仰头对他淡淡的笑笑，风震撼不已，清笑得是那么……自然
　　拉他坐下，清把头枕在风的肩上，【风，我在这里很好，一切都结束了】
　　【没有结束，我还要带你去德国】
　　清轻轻的摇头，【我不会和你去的】
　　【清。】风的声音有着责备还有恐慌
　　【风，你那么了解我，应该知道我不可能和你去德国】
　　【那不是你的错，我不在乎】
　　【我在乎！】清打断他的话，伸手抚着风的脸，【找一个平凡的女子，那样才适合你，至于关于我的一切，早已是物是人非了】
　　风还要说的话，全都淹没在清覆上的唇中
　　这一吻激烈，绝望，缠绵
　　【这是你想要的？】风抵着她的唇问道
　　清点点头，泪水滑落，落进两人的嘴里，【平淡的幸福才是最适合你的】
　　握着她的手，压向自己的胸口，风低哑的开口，【你一直在这里，这辈子都是】
　　说完起身，迈出几步之后停下，声音低沉有力，【我会等，等到你能和我去德国的那天。】说完离去
　　淡淡微风，湍湍的溪水，清落下的泪在水中早已隐没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