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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3章 ...

  •   木岚是在垂死的状态中进入的地狱电影院。
      木岚出生在一个极为荒芜贫穷的小县城内。父亲早逝的他与母亲相依为命,为了木岚能读书,他的母亲一直扛着家庭的重担。当时的木岚也发奋读书,渴望用知识改变代代贫穷的命运,然后好好报答母亲。然而,不幸的是,他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他的母亲死了,在一次县城里申请贫困县名额时,作为招待员被一个大人物的侄子看中,然后“意外”去世了。
      作为封口费,这一次贫困县的指标被县里拿到了。
      通过威胁从县长口中挖出真相的木岚整个人都懵了,先是感觉到血在发冷,接着,便是滔天的怒火与憎恨。
      小时候母亲曾这样骗他说,利是糖是苦的。
      小木岚信了,再也不提要妈妈像村里其他出去打工的大人一样过年寄利是糖回来吃。但是木岚从小就长得像他妈妈,唇红齿白眉目清朗,好清纯好不做作和村里其他的土包子混小子一点都不一样,隔壁家的流着鼻涕的小桃子就少女心砰砰地给家里困难的小木岚分享了一颗利是糖,然后木岚大哭着说再也不愿意理妈妈了。
      这样的事情其实还有很多,比如妈妈逼着小木岚对一起打架的村支书家小儿子道歉,比如妈妈偷偷地把木岚最喜欢妈妈戴的那条银耳坠子卖掉了,比如小木岚想妈妈回来看看他,妈妈说好,你把老师那本新华字典背完妈妈就会回来了,可是小木岚背啊背啊,终于把字典全都背下来了妈妈却还是没有回来……当木岚把英汉字典都背完了妈妈终于回来了,而那个时候木岚已经明白妈妈为什么不能每年都回来看他了。
      正如现在,木岚心里明白,他的妈妈再也不会回来了,即使他已经成了县里最会读书的孩子,把牛津大字典都背完也没用了。
      不论之前木岚有多么成熟多么聪明,他始终是个孩子,但这一刻,在他明白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还会在乎他晚上有没有踢被子的人被侮辱而死时,木岚惊讶地发现,他之前所有的懊悔烦恼担忧渴盼都是多么的幸福而不堪一击。
      他不想像村支书劝他的那样,像妈妈希望他做的那样,拿着那笔助学金,拿着那笔贫困县名额拿到后县里给的补助,好好写作业,好好读书,好好考上大学,好好地……好好地活出一个幸福美满的人生。他不想那样活下去,似乎他从来没有一个母亲那样。
      当你的世界崩塌,无论是法律还是公义都无法支撑你,你会怎么做?
      表面上是一个三好学生,骨子里却藏着一股凶悍之气的木岚先是用自制的弩弓一箭射死了县长,开始一路北逃、加入□□、取得地位,然后就是……复仇!
      尽管计划极为详尽周密,由于出卖,他身边的其他兄弟都被杀死,木岚则被一群人用铁棍狠狠敲打在颅骨上,浑身浴血倒在地上。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上,不知道何时。抓住了一张海报。
      一张普通的恐怖片海报。
      怀抱着复仇的强烈意志,垂死的木岚进入了地狱电影院,出演了他的第一部恐怖片《寻鬼》,也遇见了当时同样还是个新人演员的安月形。

      “喂,这他妈……不会搞真的吧?李天宇那家伙怎么弄的寻宝大赛?找布娃娃……娘们儿唧唧的笑死人了!这么多幺蛾子!”木岚嘴里骂骂咧咧,一副嚣张中透着胆怯的样子,内心却沉住了气,警醒着周围的一切。他旁边的两人也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在山间,其中一个人低垂着头,似乎很怯懦的样子,肩上还扛着一个摄像机,只是三脚架已不见踪影。另一个挑染着一头黄毛,只穿了个T恤,身上有不少被树枝刮过的痕迹,一脸怎么都掩盖不住的绝望。
      天际,一缕辉煌的金边正逐渐被黑暗吞噬,山中的一切已经是一片深深浅浅的阴霭。面前的树林在晚风中发出若有若无的叹息。
      ——太阳就要落山了。
      现在已经是第三幕的剧情了。作为新人演员,木岚出演的是一个名叫阿LAN的嚣张富二代,与摄影师青年和黄毛一同组成了炮灰三人组,在这场寻宝游戏中与男女主角分开寻找宝物。而这一场戏中……他们三个人就会在面前的小树林里各自惨死或者失踪。
      “按照地图和谜语中的说法,宝物就在小树林里吧?”木岚往前迈出一步,转头对二人说,目光却紧紧盯着看似畏畏缩缩的摄影师青年。在上一场戏中,这个青年原本会被不知道为什么从树上砸下来的摄像机砸个头破血流,腿也会崴伤。但是,千钧一发之下,他竟然表现出了难以想象的机敏,一个闪身拿起三脚架一顿猛抽,把摄像机打了下来。当然,这种考验普通人身体素质的也就算了,更重要的是,木岚盯着青年脚踝上清晰的青黑色手印,这个人刚刚已经从鬼手下逃脱了一次!
      “LAN哥,我,我我……我想上个厕所。”黄毛一脸崩溃地说出台词,他不敢违背剧情,在上一幕中他曾试图缠着男主角离开这个死亡之组,结果一下违背了人物性格扣了大量赎死券,不得不赶快加入木岚这边。上厕所,就是他竖起的死亡FLAG,也是剧本上划上了红字不得违背的地方。而木岚,则会因为给他送手纸而半路失踪。
      呵,蠢货,难不成还期待什么主角光环?在这样真实的恐怖片中,主角虽然前期不易死去,后面遭遇到的东西,只怕比我们这些炮灰遇到的更加恐怖。木岚皱起眉头,装出一种粗鲁不耐烦的语气说:“快滚快滚。”
      这时候太阳已经完全被黑暗所吞噬,乌莽莽的群山在夜色中如同潜伏着的怪兽,乌云笼罩着天空,看不见一丝月光和星光。黄毛吓得腿肚子都要软了,苦于无法反抗剧本上的命令,只能一步三回头地慢慢挪去树林中。
      “阿LAN,他是不是没有带手纸啊?”一个温和的嗓音在木兰耳边响起,这声音很小,符合剧本中怯懦的人物设定,但是轻柔中极为清晰,如山泉般给人以微妙的冷意,说出的内容更是让木岚大吃一惊:“要不要我去给他送一送?”
      他要代替我?!他没有被扣赎死券吗?他有什么保命的手段?他这样做,究竟有什么目的?一般而言,他刚刚遭遇危险不会再来第二次,但是,这可是替一个陌生人赴险啊!
      木岚闭上眼睛,长长地吐了一口气,“不用了。”他简短地回答道,露出一个恶意满满的笑容,“你把相机给我,我去拍一拍那小子光屁股的丑样。”
      没办法,木岚所扮演的角色很是恶劣而且讨厌麻烦,如果一口回绝就与设定性格不符,只得找出这样一个理由。而要求青年把摄像机给他,也是试探他为何提出送死的古怪请求。
      青年眼里流露出了讶异,脸上浮起一个腼腆的笑容,口中继续说着自创台词,“哦,那,阿LAN你小心。我建议你录像比较好,不过不要太久了,内存不是很够啊。”
      阿LAN……木岚突然感到一阵轻微的尴尬,听起来真的很像阿岚,有点像,母亲的叫法。他嗤笑一声,自己果然是紧张过头疯魔了吧。面前的人阴郁苍白,虽长相平凡,但轮廓挺拔全然不似母亲的秀美。这样在思念中癫狂的自己,实在太可笑了。
      然后,交接相机时,微凉的指尖在木岚紧绷的手臂上不着痕迹地划了几笔——
      那是一个 “3”

      乌云散开了一角,投射下来的月光,打在不远处的湖面上,将整个湖面照的幽幽发亮。风吹得急了起来,明明入夜不久,树林里已经被一层冰冷的黑暗笼罩着,安静得可怕,只有那若有若无的脚步声在这里循环游荡。
      一步,两步,三步。
      离剧本上所说自己被从背后拖入草丛失踪的地方越来越近了,木岚的呼吸依旧绵长,他的神经开始燃烧,身体却不紧不慢地往黄毛上厕所的地方走去,他扛着摄像机,手指放在摄录键却迟迟没有摁下去。
      他在等。
      木岚停下了脚步。
      “喂,你去哪儿了?我找不到你了!”
      这时候,月光变得更亮了,就连地面上的影子都被拉的极长,在地上晃动着,拉伸着,扭曲着,似乎在想摇摇摆摆地站起来。
      “黄毛?你再不出来试试?”木岚一丝不苟地说着台词,把自己的眼睛贴近了取景框,似乎在寻找黄毛地去处。然而,在他的背后,他的影子已经急剧膨胀起来,化成一个狰狞的黑影,正伸出双手,向他的脖子伸了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木岚狠狠地一个转身,按下了快门!
      咔擦!一道明亮的白光!
      啊——那黑影似乎收到了极大的伤害,发出了无声的尖叫,踉跄着缩小了一些后,进一步向木岚扑去
      “接着!”那沉重的摄像机在空中划出一道抛物线,砸到了不知何时赶来的摄影师青年手里。
      咔擦!又是一道明亮的白光!
      木岚再把摄像机拿过来,按下最后一次快门,然后狠狠地将其往黑影身上一砸!
      哐啷,碎了!
      跑!二人二话不说,趁着黑影还有点迟缓,飞速逃离了树林这个恐怖之地。
      “呼,呼—— 你是怎么发现的?”木岚眼看那鬼暂时不会追来了,不禁停下脚步问出口。原来,那当木岚把手指按在摄录键的那一刻,就听到了剧本的特别提示:
      【娃娃的摄像机】这是一件消耗性的诅咒之物,长按可大致感应鬼魂所在之处。获得所有权后,按下快门可暂时性驱逐鬼魂,三次后该物失效,一次消耗200赎死券,也就是本片片酬的三分之二。
      青年的主动,在于他拥有这样防身之技,而他的话语,则是暗示低片酬的情况下轮流交换所有权,好换取更好的抵抗!他们俩恐怕都猜到了,只有躲过危险改变必死,才能更多地赚取赎死券,方能更好地活下来。他的胆子,可真是非同一般的大,木岚瞥了青年一眼。
      然而,为什么这样的物品会在一开始就发给一个龙套炮灰?他又怎么会去乱按摄录键?这是木岚百思不得其解的。
      “因为,那不是我的摄像机。虽然外观一模一样,但我的摄像机并没有这么重,当时我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头……话说回来,你倒也是,直接就砸上去了。”青年斜睨了他一眼,狭长的眼角微微上挑,冰冷又锋利。
      是了,在原本的剧情中,这个摄像机是要与青年的脑袋同归于尽的!面对半残的相机,除了摄影师青年没有人会选择捡起它。这就是剧本的陷阱!
      “不都跟那东西说了,再不出来,让它试试?我阿LAN,从来言出必行!”木岚桀骜不驯地大笑起来,鬈发微微晃动,半明半暗中更显得五官深邃。
      “噗嗤……”青年一愣,也被逗笑了,眉目舒展下,那属于角色的忧郁怯懦消失了,反而有别样的温柔感,一语双关道:“很高兴,能重新认识你。”
      直到影片终结,那未说出口的后半句才被补完——
      “很高兴能重新认识你。我叫木岚。”
      “我叫安月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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