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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第七十三、七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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樱井翔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他突然很想放声大笑。
他的命运之神摆了他一道,亦或是他的命运之神二宫和也先生摆了他一道。
是二宫在冥王会的政治现金中动了手脚,使得原本应该汇给那86位町村派议员的现金没进入他们的账户。
肯定是这样,否则的话,山崎先生不会查不到问题所在。山崎拓怀疑过冥王会也怀疑过町村派内部,却单单漏掉了操作环节。
二宫曾说过掌握着他的命运,他说过他不害怕,他真的做了。
他砍断了他最薄弱的脚踝,将他刺倒。
nice shot
他输得心服口服。
他笑着按下了“混蛋”,将短信回复了过去。
他笑着,从没像现在这样用扭曲的张狂的肆意的嘴脸大声笑着。
笑到下颌酸痛,笑到喉头发紧,笑到脸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似的发烫发麻,笑到眼泪不受抑制地涌出眼眶。
泪水顺着他眼角的皱纹流到了变得松弛的面颊,流到他不再棱角分明的下颌,滴到他颤抖的握不紧方向盘的双手。
他明明想笑来着……
笑这么多年,他们依然玩着这个彼此对立的游戏,就像年轻时曾站在法庭上当庭对峙时那样。
他们站在跷跷板的两端,这个升起来,那个重重地摔下去一样。
当初他说过他俩都是会站在顶峰的人,现在他们在彼此的圈子里做得风生水起,那两个莫比乌斯环相连在一起。
不管谁赢谁输,他们已经把日本政坛搅了个天翻地覆。
但他分不清他的表情,脸部的每一寸肌肉都向着他意向相反的方向滑动着。
那笑声越来越沙哑,越来越无力,他笑尽了肺里最后一丝空气,直到声带已被摩擦得发不出声音。
那笑声化作了厚重的声嘶力竭的呼吸,那笑声变成了嘤嘤的哽咽,最后变成了哭泣。上抬的皱纹消失了,唯独泪水,剥掉了所有的假面。
东京塔下的风就这么吹着。
入秋之后干燥的空气,呼呼地吹着他的耳廓和面颊。
冷冽的感觉扑打着他的神经。
他想起了很多事。
辩论赛输了之后的沮丧,拿着毕业书做着毕业演讲,能看见富士山的农家院落,夕阳下被拉得很长的影子,鸽子扑啦啦飞过了天边的火烧云……
他发现他的回忆被名叫二宫和也的人占满了,所有的场景,所有的画面到最后都会归到同一个起点。
那个人在他的生命里,从未离开。
看到那条信息的时候,他有了如释重负的感觉。
长久以来那个一直压在他身上的奋斗目标,并未因为竞选的失利而土崩瓦解,反倒是在看到信息的那个瞬间,消弭于无形。
理想的压力,在那个瞬间,崩塌了……
他曾说过“如果我们合作的话……”,那时的他,激情万丈。
他向往绝壁的风景,他渴望权力的巅峰,他自作主张地认为只要在那个地方,就能实现所有的理想,即使到达顶点的过程并不光彩。
但理想的奋斗充满了荆棘,在无数的勾心斗角之中,他只觉得在在理想的道路上渐行渐远,直到麻木,忘却,冷漠与后悔。
当他已经不知道自己为何而前进的时候,那个短信使他想起了当初那个光芒万丈的承诺……“如果我们合作的话……”
当时的假设过于美好,澎湃的理想和未来的憧憬在他的胸中激荡,几乎不可抑制地破壳而出。
如果我们合作的话,我们会携手站在顶峰。我们会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我们会拥有全世界。
而今,即使站在彼此对立的位置,互为掣肘,但当初的假设却真的实现了。
他们真的站在了顶端,稍一动作就能左右日本的未来。
为此,他真的应该大笑出声,但泪水却不可抑制地冲出眼眶。
竞选的失利并不足以击溃他所有的防备,山崎和小泽的怀疑也不足以使他畏惧或有所改变。那些程序上的得和失,于他来说,已经习惯且近乎麻木。
但二宫的讯息却足以击溃他渐已钝重的外壳。
他骗自己说应该有一个正常的生活,事实上他真的走上了那条正常的轨迹。
他结婚、生子、工作、升迁,为生计而忙碌,为目标而奋斗。
那段被他尘封了的爱情躺在角落里,未被触碰,从未提起。
积灰在上面覆了一层又一层,他的谎言几乎成了真相,他几乎忘了心灵的角落里还有那个不能触碰的地方。
他没有找过他,没有想起他,整片整片的关于他的记忆在日常琐事中消融,淡忘。记忆变成了碎片,尖尖地刺在心底。
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那被碎片扎过的地方,滴血一般钝痛。
他骗自己的理由只有一个,二宫不爱他。
或许一开始就不爱他,是他死缠烂打,而二宫只是好脾气地接受了而已。或许曾经爱过他,只是随着越来越多的争吵,那份爱难以维持。
但无论如何,他用这个理由为自己的爱情贴上了封条,从此之后,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忘了他,不受内心的谴责。
即使他无法做到,即使在睡不着的深夜,即使那谎言,令他窒息。
但今天,他知道了……
他这么多年的欺骗,只是自私而已。
那个遗忘爱情的理由,自一开始就不成立。
二宫爱他,爱他,比他想象中的更爱。
尽管逃避了,离开了,选择了截然相反的道路,但二宫却一直看着他,在他活得风生水起完全目不斜视的地方看着他,用那幅画中那样欲言又止的眼神看着他。
是怎样的爱使他愿意用十年的时光陪自己玩一个关于理想与憧憬的游戏,又是怎样的爱使他走向相反的立场,仅是为了让自己看到未来并非自己所想象的一片澄明。
他们的理想和价值观太不相似,却同样固执,同样坚持,同样执迷不悟,同样试图改变对方却同样被碰得鲜血淋漓。
他像个孩子一样哭了,哭得歇斯底里。
他竟然让那个爱他的人走得那么彻底,他竟然就这样放走了爱情。
爱是亘古长明的灯塔,它定睛望着风暴却不为所动;
爱又是指引迷舟的一颗恒星,你能量出它的大小,却无法衡量它的价值。
爱不受时光的摆布,尽管红颜和皓齿难免遭受时光的毒手。
爱并不因时间的改变而改变,它巍然矗立直到末日的尽头。
——莎士比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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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飞机,踏上了波拉波拉岛被春季暖烘烘的太阳烤得炽热的土地。这个南太平洋上的度假胜地很适合一个紧张了很久的像二宫和也这样的人,但他不喜欢晒太阳,匆匆找到了酒店之后便缩在房间里不出来。
手机开机后有一条短信,来自樱井翔。
短信内容:混蛋
二宫皱了皱眉头,心里暗骂那小子不识好歹。
紧接着是森下晟一的问候电话。
“那个岛的鲨鱼很不错,你可以跟它们玩一下。”森下晟一笑着:“你该把我那几个空壳公司还给我了吧。”
二宫舒了一口气,连续几个月的熬夜作战和昨天下午近似好莱坞大片的声东击西几乎使他精疲力竭。
“你最好先别用那几个公司,小野寺肯定会查。等土屋那边把冥王会端了再说吧。我已经把所有证据交给土屋了,相信他不久就会行动。”
森下晟一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他的触手还没那么长,怎么,你担心了?”
二宫想挂电话了,不过碍于森下晟一提供了诸多帮助,他还是礼貌地向他道谢:“还要谢谢你的车和飞机,这个岛也不错,就是信号差了点……呀,信号有点……”说罢挂了电话,关机,关灯,睡觉。
他真的累了,从内到外,身心皆疲。
利用大笔资金托盘造成热钱涌入假象,再用森下晟一的空壳公司将冥王会大笔在政治献金以外汇的形式流入国内,如火上浇油一般抛在水涨船高的金融市场,使得市场秩序瞬间崩溃。
日元兑美元的汇率一时间上升了三个百分点,涌入的热钱数目超过了大藏省颁布的外汇管理令谋求货币市场稳定的最高上限,财务省的官员判断这将会是量子基金的第二次狙击,会像击溃东南亚金融体系一般威胁日本经济,于是紧急限制热钱流出,并对大笔资金进行了跟踪调查。
这样一来就延长了这一大笔政治献金的流通时间,超过了《政治资金限制法》所规定的竞选经费集募时间,没有按时汇入指定的那86位町村派议员的账目。
由此而发生了町村派内部倒戈的情况,而其他派系的成员也不会投樱井翔的票,一番混乱的投票统计之后,在各个候选人票数均未过半的情况下,获得近三分之一票数松田英世变成了党内推举的最大赢家。
等到审查期一过,这些分散的献金依旧会进入那86个账户,但由于流入时间是竞选期之后且没有上报,会被东京第一检察审查会以巨额财产来路不明的名目进行调查。
一旦调查开始,涉及议员受贿,那么此次的推举势必会作废。但同时因为国会依旧在自民党的掌握之中,所以候选人依然会从自民党推举。
届时,可能就是樱井翔了。
“等你成功的时候,记得谢谢我。”二宫有些困了,在眼皮合上之前,他自言自语。
10月2日,松田英世以行贿议员的罪名被日本检察审查会传唤,停职首相职务。首相职务由厚生产业省大臣樱井翔接任。
10月18日,松田英世被免去首相职务,新任首相为前代首相——樱井翔。樱井翔正式被天皇任命为日本第112任首相。
他是唯一一位找不到任何污点的首相,他知道这其中的原因。
是二宫借用外汇管理的相关条例,利用财务省的机制打了一个时间差,使得本来会成为他的污点的政治献金,碰巧打在了松田英世身上。
而这笔资金的来源已经被分散了,不会细查,冥王会和他的联系也不会暴露出来。
他所有的担心和后怕,都被二宫洗白了。
他的身后没有任何顾虑,而眼前是一片坦途。
站在东京塔顶眺望无限扩张的城市时,那风绕过钢索的声音依旧猎猎作响。
樱井翔孑然一人站在最高的位置。
“站在最高点,到底能看到什么?”那个未知的号码发来了一条短信。
樱井翔拨通了那个号码,长久的嘀声之后,有人接了起来。
那边没有说话,这边也没有。
他只是举起了手机,让呼呼作响的风声吹进听筒,变成电波,沿着卫星的轨迹翻越了大半个地球,落到南太平洋上一个海岛的信号塔上,最终传到那个终端。
鼓鼓的风声震动着每一个信号,震动着耳膜。
平静而呼啸,起伏而澎湃。
他想他的心,是随着风声躁动着的。
当风吹来,灌满胸膛,当风吹散,四处零落。
他想他的心情,也会随着风吹到很远的地方。
那个他不会知道的地方,在地球的某一点。
而地球那一点的那个人,和他呼吸着同样的空气。
许久,他缩回了手臂,对着手机一字一句地说。
“其实无限远的尽头,什么都没有吧。”
“最美的风景,只在身边而已。”
“然而这么多年,我竟错过了。”
电波那边是呼吸声,对方没有回答他。
他不奢望听到答复,就像不奢望再会相见一样。
他知道他们彼此是对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即使不再相见,心会在一起。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