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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二十四、二十五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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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宫被任命为了太阳会的“水星副会长”。
太阳会是个有点“童趣”的组织,他里面的层级按照太阳系八大行星的排列命名。
除了太阳会长河原小太郎之外,层级关系与行星距太阳的距离成正比。水星是智囊团,智库,参谋部一类的角色,在太阳身边,是个挺厉害的角色。
二宫的上头还有“水星会长”和“月亮会”,月亮会的人是河原小太郎最亲近的八大元老,也是太阳会最初的成员,负责的工作与内阁差不多。
头顶着水星的头衔,二宫得以在太阳会里自由出入。包括对面那栋被烧成焦土的房屋,也能靠近了。
顺着摇摇晃晃的钢架阶梯往上走,每走一步都能感觉到脚底摇摇欲坠的震动,他不得不抓着旁边已经烧成支架的扶手。一按上去就是一手黑灰。
房屋比想象中烧得惨烈,从内到外没一处完好。
瓦砾之间夹有碎玻璃碴子,已经熏得像煤炭一样黑到发亮,想必是火灾当晚从窗口扔进来的汽油瓶的碎片。
二宫在那堆瓦砾之间翻翻捡捡,想挑出点被称为线索的东西。
但残渣仿佛被过滤了一遍,没有一丝完好无存的东西,也没有人曾经在这里生活的痕迹。
有些奇怪呢……自己每天都能看到有人在这里出出进进,还以为是沿街的流浪者在这里落脚了呢。
但现在看来,这里根本就没人住过?
那架钢梯又剧烈地响了起来,有人上楼了。
来的人看到二宫在里面,显然吃了一惊。“你是谁?”他看着二宫的眼神充满了抗拒和敌意。
“水星。”二宫回答,一般在太阳会里,只要报上这个名号,大家都会体面地点头打招呼。但这个人却有些不同,他听到水星的称号先是愣了一下,压低声音说:“我们和你们已经没关系了,谁允许你上来的?”
二宫站在原地,抱臂看着他不回答。
“别拿河原小太郎压我,我们和他已经一刀两断了。”那人有些生气了,指着出口的位置,那里以前可能是个门,却被烧成了一个大窟窿。“出去,别让我把你从这儿扔出去。”
二宫识趣地点点头,弓了弓背,从那个大窟窿里走出去,踩上吱吱呀呀的楼梯。
他在那人来之前就抓了些碎渣塞在口袋里。因为一直能察觉身后的人盯着自己的目光,所以手心都渗满了薄薄的汗水。
脚终于踩到了地面,二宫长舒一口气。朝上望了望,那人果然一直在盯着他。
二宫竭力装作自然的样子,抖擞了一下肩膀,又驮着背离开。
他进来的时候还在街边巡逻的年轻人,此时此刻全都躲得不见影子,整条街空旷得只能看见自己的影子被苍白的日光,定在地上。
二宫没回自己家,他转了个弯让自己的身影从那人的视线中消失,却又紧盯着那人的一举一动。
只见那人在烧焦的屋子里转了几圈就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陆陆续续又有人顺着那乌漆抹黑的楼梯走了上去,又下来。这个情景一直持续到傍晚,天蒙蒙黑的时候,才终于又恢复了平静。
那几栋破屋,终于无人光顾。
经常巡逻的几个青年人又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二宫也从藏匿身形的地方钻了出来。
只觉得肩膀和脖子都酸痛酸痛的,看来侦探也不是什么好差事。
二宫问那几个年轻人刚刚进去的是谁,几个人支支吾吾不回答,还有人干脆以没看见而遮掩过去。
等爬上那个楼梯,钻进那个大窟窿,再看那个被烧得面目全非的房间时,总觉得有哪里好像被改动过了。
二宫的手揣在口袋里,摸到了里面硌手的东西。
原来如此,地上本该留有的残渣,现在全都不见了。
清理掉了残渣而变得光秃秃的地面,使得本就空空荡荡的房间,更显得怪异了。
路灯晕黄的光线擦在残垣断壁的表面,没照进来,房间黑得像异次元空间。
二宫匆忙走下楼去,拽住那些小青年的领子逼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们说他们只是接受火星会长的安排来巡逻,防止闲杂人等进入而已。
但为什么会放刚才那个人进去,他们又面面相觑,装聋作哑。
二宫有些泄气了。
那人说已经与河原小太郎没关系了,但又被允许进入太阳会的地盘。
后面进去的人带走了地上残留的破破烂烂的碎渣子,为什么呢?难道,这里面有可疑的东西?
二宫有一个不祥的预感,他拨通了秦博士的电话。
“博士,你还在实验室上班么?”
那边是含糊不清的答话,博士此时此刻,可能一边往嘴里乱七八糟地塞着饭,一边看红白歌会吧。
“唔!”这是嘴巴塞得太满了,闭不上,以至于连个“嗯”都发不出来。
“你帮我化验点东西……”二宫无奈地叹了口气,对于博士这种要么不吃,要么撑死的食物观,他觉得和金鱼也没啥分别。“那我明天早上去找你?”
“唔!”又是这么敷衍的回答。二宫挂了电话,揉了揉太阳穴,反正明天就会有结果,今天猜这么多也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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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博士宣布了化验结果:“喏,这些白色的粉末基本都是,当然还掺杂了石灰和一些装修材料。你从哪里搞到的?”
二宫反复在水池里洗了几遍手,又随手在秦博士白大褂上擦了擦。
“我家附近的房子不是发生火灾了么?留下了这些残渣。我怀疑是蓄意纵火,但这么看来,也可能是想毁尸灭迹。”二宫的手下意识地摸了摸鼻子,又看向窗外。
惨白的日光透过云缝挣扎着蹦了出来,打在玻璃上能看见灰尘遍布的影子,一圈圈的光斑看着像沙化了之后的颗粒,冬季的尘封感就这么被打在了窗子上。
“不过毒品这东西,不是烧就能烧干净的。”秦博士摇晃着试管:“你住那地方也太不安全了吧。”
“不过我倒觉得没那么简单。”二宫皱着眉头:“他们现在可能是内部在斗呢……大水冲了龙王庙。”他想到那天急着和河原小太郎撇清关系的男人,就猜测可能是内部的人纵的火。
“你想,毒品藏在那栋民房里,警察也没风声说要来查,却被一把火烧了。”二宫在心里算了算:“哪个蛇头会把货砸在自己手里?显然是被人摆了了一道。”
秦博士点了点头,他放下手头的工作,和二宫一起坐在实验台上,看看天花板上挂满蛛丝的角落。可惜啊,蛛丝马迹总不如蛛丝易寻觅。
“河原小太郎不像是会干这种事的人。我跟他也算接触过了,他言语之间,倒还有那么一丝丝的理想主义。”二宫也看向秦博士一直注目的方向。
“就是理想主义的人才容易干出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事。”秦博士叹了口气,拍着二宫的肩膀:“你还是把人想得太好了。”
二宫听到这话倒尖声笑了起来:“我是把人想得太坏了吧。”
秦博士转了转眼珠子,搜寻着脑中的信息库:“河原这个人啊……反正你知道,媒体众口一词地说他那是邪教组织,他们还印发宣传册和教材,推崇太阳崇拜吧。虽然日本不禁这些,但如果涉足政治的话,肯定是要被查封的。”
“但河原恰恰就想往政治这条路上走,所以我说他还是个有理想的人。”二宫仔细想了想。
“如果想涉政的话,没有大笔资金就很难参与。我在想他们是不是通过毒品这个渠道筹经费,然后支持某个竞选者?”二宫托着下巴,窝在桌子上,几乎把背弓成了个虾米:“而他们拉我入会,是想结交樱井翔?”
秦博士看了看他,又继续看着蛛丝不说话,只是二宫自顾自地说下去。
“所以我才不想和樱井翔有联系,被人发现就不好了。他现在顺风顺水的,我没必要介入他的生活。”
“你帮他不就好了?”秦博士有些不理解了。
“我啊……”二宫伸了个懒腰,将手向上拉升着,想触摸天花板,但实际上还有很远的距离:“如果硬把我们拴在一根绳上,互相扯着后腿,会很累的。”
街道有些清冷,可能是因为新年刚过,街市还没来得及热闹起来。对面关闭的店铺在卷帘门上,用黑色的喷漆重重涂了“割引キャンペーン”的字样,一副关门大吉的样子。
“经济越来越萧条了啊……当政者也不好办吧。”二宫撑着下巴,看着那涂黑的字样流下来的长长的墨迹,在卷帘门上变成了起起伏伏的波浪线。
“说到经济……”那是博士的领域,他显然来了精神:“从去年8月到现在,股价连跌得有些蹊跷。虽然纽约交易所的股票也在跌,但跌的是原油和期货,日本这边是建材和钢铁,按照我的计算来说,原材料的跌幅传导应该不会那么快,也不会这么久。11、12、13号接连出现了小幅攀升之后又持续走低……我推测可能有热钱进来了。”
二宫摇摇头:“你别疑神疑鬼的,没准是庄家洗盘呢?去年8月的时候不是有限售股解禁么?再说了,经济一直低靡,股价一直在低位徘徊,也不是不正常。”
“你看吧,等到今年再出现几次走低,小幅攀升,大笔成交量的时候,你就相信我说的了。”秦博士倒是信心满满:“还有哦,从去年开始,楼价又开始涨了,今年绝对会暴涨,涨幅比去年翻一番。”
“吹吧你就。”二宫不信地只顾着低头吃盘子里的东西:“专家都预测今年形势将有所好转,就你在那儿危言耸听。”
“我推测从去年开始就有热钱在哄抬楼市,套银行的短期外债。而看中那块地的人是个中高手,居然想趁楼市泡沫的时候捞一笔。”秦博士开始假想了:“虽然我不知道这个人是谁,或者是个组织吧,但显然是个极其聪明的组织,虽然比我还是差那么一点点……”
他伸手比了一丈的长度,换回二宫一个白眼翻过去。
“他如果在房地产有动作的话,肯定不会放过股市。没准现在吸筹的庄家里面就有他那一份。”秦博士绘声绘色地开始描绘假想敌:“他就是想趁这个时候大赚一笔,哦,我说的他也可能是个团体或者企业。”
“当然,政府已经看出苗头了,极力在遏制。”博士说得有些手舞足蹈:“你看,今天又调高了准备金率,并且削减了银行小额贷款的额度。今年的预算也在向养老金和福利金偏移,其实是留一笔钱对付他们。”
二宫不屑地抬了抬有些困顿的眼皮:“哦,好精彩的金融战争,博士你该出个畅销书啊,绝对比那个经济学家,叫什么胜间和代的畅销。”
博士有些气恼地在二宫头上拍了一巴掌:“你这小子……怎么就不信我呢?”
“因为你很少说准的。”二宫果断地说:“07年末的时候你说再压一会儿,会持续走高,结果跌得稀里哗啦。09年的时候,你说赶紧抛吧,触底了,结果呢?”二宫瞪着他,瞪得博士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扒拉盘子里的饭粒。“所以啊,我从来都不相信你。”
博士愣了一时半会儿,想辩驳,又觉得说得有理,所以只能憋得说不出话来。
吃完饭,二宫抹了抹嘴。一摸口袋又变了脸色:“博士,我忘带钱包了。”
只听见一声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