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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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春晖》共九层，二十七式，招式柔而清爽，招招皆有牵连，毫无缝隙又包容万象。配以用剑时甚至能使人感受到春风拂面，至四层时就足以凭借剑风产生短暂的幻象，至七层时则起招时便引人沉醉。习这本功法之人必须摒弃杂念，先醉己方能醉人，用招时不仅能平缓自身的急躁，还能在对战过程中做到将自身招式无限化用，以便见招拆招。
而这本功法产生的内力自然也深厚而温柔，就如春日生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一般人若要练上七层至少需要积攒一甲子的内力才能做到豪迈挥洒。
总的来说，这秘籍简直是为蔺兰彰量身定做的。他本就是个急躁的人，经常一言不合就要撩袖子上场，有时越打越急，反而落了下乘。自学会平定心境后，蔺兰彰只要一烦，立马就会有一道清润的内力在丹田流淌，洗去所有的烦躁，让他得以在练习过程中始终保持稳定的心态。
第六层第三式他已经练了整整六个月。
五天前送来的膳食早就凉透了，凄惨地放在门边无人问津。
[注1]“醉踏松根月，睡卧星斗天——”
男人在半空中斜身一转，满身赤衣如一簇飘落的焰火，又似展翅欲飞的凰鸟，剑气之声响彻密室，将他长发振起。银白细剑在他手中挥洒如光，霎时间只余下多重虚影，随他轻巧落地时往后刺去。
蔺兰彰一腿落地，身体如喝醉般往后仰倒，却未彻底倒下，而是借一剑穿身之力整个人绷成了一个绝妙的弧度，仿佛在半空睡着了一般。而那只被他穿透的铁皮傀儡顷刻之间就化成了无数的碎片，就如被踏碎的松下月影。傀儡一碎，蔺兰彰便又用剑顺势撑地，剑身一弯，将他立即弹起。
“不够。”蔺兰彰抹去额上细汗，倚着剑坐在了地上，愈发消瘦的脸轮廓愈加明显，英气化去了三分柔美，多添了七分俊俏，此时却只显得疲惫“怎么也不够。”
满地傀儡碎屑彰显着近段时间的苦练，却怎么也交不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静坐了片刻，蔺兰彰方缓缓站起，又登上台阶，坐在了蒲团上。高墙上已经刻满了各种招式的拆解与他顿悟时胡乱刻下的符号，一个字叠一个字，乍一看上去只觉得是疯子的杰作。
他面壁静思，长剑横在腿上，在他脸上映出一道银光。
不多时，大门被推开一条缝，一个少年模样的人探头探脑一会儿，见宫主又开始面壁了，忙一招手，让身后人进来收拾。
濯雪看见手势，蹑手蹑脚走进去，绝佳的身法让他即使收拾这满地铁皮东西也能做到寂静无声。
至于漱冰则抱着药物悄悄爬到了宫主身边，为他轻轻涂抹，按摩，缓解身体的酸痛。
他们其实很少进去打扰，除去送东西，一年顶多也就两次，但最近宫主就连饭也很少吃，让他们极为担心。
蔺兰彰已经进入了悟道的冥思之中，虽然知道外界发生的事，但也仅限于知道，分不出任何心神去在意，便由着他去了。
等他们走后，过了许久，蔺兰彰才呼出一口气，内力流转，让他舒适了不少。
他走到右侧角落的烛灯下，将灯移开，再掀起地毯，只见下面竟露出了一个方形的入口。闭关就是这点好，没人管他，任他为所欲为。也是经小恩提醒他才知道，密室紧邻着赤崖宫的禁地，而禁地紧邻着魔界的边线。
从闭关起，他就开始着手这项大工程——挖一条去禁地的密道，如果时间允许，彻底挖到边线是最好了。这样他以后就可以借着闭关的名义出去做任务。
而且这样挖路还能锻炼臂力，挖一两个时辰和挥两千剑的效果差不多，还能练习巧劲与内力运用，所以是一石几鸟的好事。
目前暗道已经将近竣工。
练到巅峰的高手能用内力摧毁一座山，在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传说。他自己写的书里，蔺兰彰甚至能以一人敌千人，也就是在这样实力的极端对比下才更容易催生各种嗜血与邪恶的欲望。
挡路的巨石在他一掌之下就化为齑粉，剑气四扫顷刻间便能清出一条坦途。
也就是足足花了四年多他现在才能做得如此轻松，在最开始的时候，他前进一丈都要耗上几个时辰。
“让堂堂魔上，一个人躲在底下挖地，你的良心不会痛吗？”蔺兰彰蓦地开口。他的袖子被撩了上去，衣摆在腰间打了个结以防碍事，露出的猿臂窄腰颇为养眼，看上去简直是一个帅气的模范劳动者。
小恩：“不会，电脑不需要良心。”
魔上痛心疾首：“我以前还有小弟跑腿，现在当个这么大的官还得自己做苦力，越活越回去了。”
“还有一丈。”
蔺兰彰叹了口气，认命地继续挖。想到晚上还要偷偷去倒土，更是悲痛，他的魔生实在太惨了。
都干了这么久活了他倒不是抱怨，反而是有点感慨，要搁几年前，谁能想到他能自己通出一条路来。越临近完成，他就越感慨，深刻觉得等竣工后他一定得多出去几次，不能白亏了自己的劳动成果。
实际上，魔界中人很少有能出魔界的，不是他们不想，而是他们不能。魔晶石毕竟是外来之物，自然有副作用，功力越深厚之人，就越依赖魔气，一旦脱离了浓郁的魔气，内力便会迅速紊乱，不出多久就可能死亡。从魔界出去，魔气便越来越淡，所以一旦走远了等待他们的只可能是一具白骨。
也正因此这方天地就像太极一样被分为了黑白两块，只是这个“黑”占了大多数，几乎将“白”逼到了一个小角落里龟缩着。自从地底魔气无法延伸后，局面便一直呈现出这样不进不退的状态。
不过，这种体质也是因人而异，许多刚入门的或者内力浅薄的弟子，是不受魔气控制的。所以他们就成了外出查探的主力军，既要打探外界的情况，还要搜寻圣地的所在，风雪千山就是这些弟子误打误撞发现的。
蔺兰彰得知此事时还问过小恩，“那他们去摧毁圣物，也只能派这些小弟子过去？”
“此前是如此，但是三年前苏霖润搜罗了不少天材地宝，研制出了一种丹药，能平稳内力，且足有两个时辰的功效。”言下之意就是，他们想出去也是可以的，就是药不多，时间也有限，所以只能挑着时机出去。
——又是苏霖润！
蔺兰彰恨他恨得牙都痒痒，悄悄在自己心里的黑名单上把他排到了第一顺位。
此时万灯园，湖边。
但听一阵清脆的玉石相击之声，又听一声狂笑，紧接着的便是漱冰的哀嚎。
“夏姐姐！我的瓜子儿都要输完了！”少年趴在石桌上耍赖。
夏扶黄哪管他，将牌往前一推，顺手就他从面前的篮子里捞了一把刚炒好的瓜子，“认赌服输啊，自己手气不好可别怨我们。”
“凭什么只有我输！”漱冰委屈巴巴“鲁广都赢了我一篮子了！”
一直老实巴交坐着的鲁广闻言露齿一笑，熊掌在他单薄的背上重重一拍：“左护花不要灰心嘛，我们继续。”
“呆子，是‘法’！左！护！法！你舌头什么时候才能捋直？”
夏扶黄边磕着刚赢来的战利品，边主持公道：“你瞅瞅你这输不起的样子，也就敢欺负欺负鲁广。还打不打，不打我练剑去了。”
听到她要走，漱冰忙弹起身，热情洋溢地抢先洗起了麻将：“别呀别呀，难得有时间打几圈，不就几篮瓜子儿吗，随便吃。”
濯雪在一边冷眼旁观他耍宝，面前的篮子都堆了起来，清楚地记录着漱冰的血泪史。
待砌好牌，夏扶黄还没来得及炫耀这一手绝妙好牌，就见天际闪过一道异象，竟霎时闪电劈空，下起瓢泼大雨来。
“……这是……雨？”漱冰仰首看着比往日更阴沉的天，就见雷电交织如网，混乱又可怖。
魔界从未下过雨。
魔界不该有任何天象。
夏扶黄美目一瞪，厉声喝道：“喝月堂的人呢！”
一个弟子立即跌跌撞撞出现了，头都不敢抬，单膝跪在了她面前：“禀堂主，据新月教来报，沈云蜚即将大破奇阵，若不出意外，下月便可进攻风雪千山！”
在场的另外四人齐齐一愣，狂风荡起大雨，湖水翻涌，仿佛在庆祝这一喜讯。
“这异象是破阵引起的？”濯雪冷静开口。
“回右护法，的确是由此引起。沈云蜚说风雪千山之人亦在与他斗法，但布局之能尚不及他。今次他已大伤那隐士元气，不多时便可彻底破开阵法。”
“可惜宫主尚在闭关，进攻人选又该如何决定？”夏扶黄小声嘟囔。
濯雪把玩着冰凉玉润的碧牌，垂眸道：“新月教既立此大功，旁人不便再争其风头，就由他们自己人去罢。”
漱冰闻言连连点头：“是这个道理，宫主正在闭关，也没说我们可以决定这样的大事，各派长老为了这个机会少不得又要去旁魄殿争执几番，不如就让他们自己去，也省了我们的口水。”
夏堂主却不同意，柳眉倒竖道：“这是魔界大事，怎能这样草率？凭什么赤崖宫不出人，将好事都给那些人揽了？”
“哎呀我的夏姐姐，您想啊，我们赤崖宫是当今魔界之首，要自降身份去和人牲打斗岂不是闹笑话。再说了，这样的好事，底下那些没眼界的门派肯定要抢破头，我们若带头退让一步，倒是更有威望。”
鲁广是个粗人，最烦这些弯弯绕绕，听漱冰一通长篇大论下来也觉得他说得对，便帮腔道：“就听两位护法的吧，他们和宫主朝夕相处的，肯定没错。”
多年的大事一下就定了调。
夏堂主扫视一圈在场的男人，无可奈何地扶着额走了，心道她还是适合去操练下属。漱冰平常看着单纯又傻的。认真起来脑袋却转得比谁都快，她早该知道的。
“诶，不打了？夏姐姐，等等我啊！”
漱冰半天才反应过来人走了，连忙往兜里揣上两把瓜子紧跟了过去，妄想着继续翻盘。
剩下两个人大眼对小眼一阵，鲁广打了个寒颤，念叨一句这雨真冷，也火速离开了万灯园，死都不想承认是右护法气场太强令他害怕。
大雨浇熄了万盏烛灯，黑暗重新笼罩了华美的花园，在光下千娇百媚的花簇此时却如索命幽灵一般点缀在四周。
“哈。”
蓦地，一声突兀的笑打破了寂静，又立时消散在大雨里。
濯雪享受着这场雨，本无表情的脸上唇角缓缓勾起，低声赞叹：“妙，妙啊。”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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