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chapter 1(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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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座头衔挑战者决定赛终日。
“恭喜啊，塔矢君！成为日本围棋史上最年轻的王座头衔挑战者！”
“谢谢，天野先生。”亮职业化地答着，一抬头便看见正站在自己不远处的光。
“不知可否占用几分钟时间，接受围棋周刊简短的采访？”
“嗯，好。”
嘴上虽然接受了采访，亮却明显有些心不在焉。余光瞥见光指了指棋院外，做出“先走一步”的口型，心下会意，便微微点了点头。
可当他走出棋院时，却到处不见光的踪影。是自己理解错了吗？还是……
一瞬间，原本赢棋的喜悦竟莫名消减几分。
无意间摸到口袋里的手机，拨通电话后，那头传来了市河小姐熟悉的声音……
“啊呀，小亮，你总算来了。进藤都来了好一会儿了。”亮刚到会所，就见市河小姐指了指里间。
习惯性地往固定座位看去，只见进藤正埋头自己打着谱。
在生气？
将外套和包递给市河小姐，亮朝光走去。果然，还未坐定，就听光抱怨道：“你怎么这么慢，我都等你好半天了！”
“所以……明明是自己没把话说清楚，现在却反而怪我吗？”听光这么一说，亮的火气也有些冒了上来。
“刚才那种情况，我怎么和你说清楚！”
“你就不能提前告诉我吗？”
“直接现场找你不是一样嘛！谁想到——你这么抢手……”说到最后，光的声音莫名低了下去，还好似怄气般别扭地把头偏转向一边。
本以为下棋时才会吵架的两人，今天居然一见面就这么旁若无人地吵起来，会所众人都不免在心里暗呼大事不妙。
正当众人准备撤离时，光忽然话锋一转：“话说回来，还没恭喜你啊！获得了王座头衔的挑战权！真期待再看到座间王座咬折扇的样子！”
“进藤，恐怕就是因为你脑子里尽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棋力才一直不及小老师吧！”一旁的北岛到底没忍住，呛声道。
“棋力怎么样，只有下了才知道。无论哪位棋手，棋力多强，都是从初段一步步爬上来的！只要我一直下着围棋，棋力就会不断变强！！”
“！”当初小老师曾反驳广濑的话语，今天居然又从进藤口中道出，北岛先生额上不由淌下一滴冷汗。
所以，这两个人的关系，到底是好呢，还是不好呢？还真是不好说……
不知是否被光言语里的气势所震慑，之后的会所里，一度静得可怕。
一直下围棋吗？莫名地，亮心中仅存的些许情绪也在听光说完这番话后烟消云散。
正当亮想说什么，却听光先道：“先复盘你今天的棋赛吧！”
不远处，正在准备两人茶水的市河，望向角落位置激烈讨论的两人，不禁会心一笑。
坐在一起认真检讨棋局的两人，好像全身都发着光呢。
尽管初次相逢时，进藤给小亮留下的可以说是痛苦的回忆，但能够遇见进藤光，小亮该是幸运的罢。
在认识进藤光之前的小亮，如果要比喻的话，就像是一只尚未觉醒的狮子。沉静、孤寂。拥有强大的棋力，却对职业围棋的世界并无太迫切的追求。
然而，进藤光的出现，就像是一针催化剂，使得蛰伏许久的小亮终于彻底觉醒。过去的两年里，她从未见过这样多面的小亮。不甘的，沉默的，迷茫的，愤怒的，执着的。在此之前，她还从没见小亮为一个人如此激动过。
他们两人的相遇，或许真是宿命罢。
围棋的事情，她不太明白，但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小亮身上的细微变化。他对人仍旧礼貌中带着疏远，却不再似过去那样令人觉得如此遥不可及。每每与进藤在一起时，那个会笑、会闹、会生气、甚至会拍桌子的小亮，才仿佛终于有了与同龄人相仿的孩子气。
或许是每日争吵的额度已在刚才用完，之后两人的讨论竟异常平静。
检讨终了，亮拿出一张纸，递给光。
光虽然接了过来，还是一脸莫名：“这是？”
“我的手机号码。以后如果联系不到我，可以拨这个电话。”
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下意识地想把纸条放进上衣口袋。塞了半天，发现今天穿的上衣没有口袋，放在裤子口袋又不太安全，干脆跑到门口，请市河小姐把自己的书包拿出来，将纸条小心翼翼地放在书包夹层里，才回到座位上坐下。
“搞定！我们来下一盘吧！”
看到光如此妥帖地收藏那张纸条，不知为什么，亮的心情就像是扶摇直上的风筝，忽然阳光明媚，万里无云。
王座头衔，作为七大头衔之一，是仅次于本因坊战的传统棋战，为五番棋赛制。挑战者与头衔持有者，谁先取得三枚白星，即为获胜。
亮虽然取得了王座头衔挑战权，但对方毕竟是王座，之后的棋赛并没有预想中那么顺利，亮与座间王座分别以2胜2负打成平手。
第四局对弈结束的次日，光与亮照例约在围棋会所复盘昨日棋局。
“座间王座就是在这一步认输的……”清脆的落子声后，亮沉声道。
“唔……”看着眼前的盘面，光并没有及时做出回复。
眼前的局势乍看之下，王座的白子的确已经没有退路，但是……
“如果座间王座，在这里的位置不用‘断’，而是在右下角的位置用‘扑’，虽然会损失一颗白子，但是黑子就必须挡，这样的话，局面是不是就会截然不同了？”起先有些迟疑的话语，后来语速却越说越快。
光说完后，仿佛征询意见般看向亮。
乍听光的话语，亮微微一怔，但细看眼前棋局，的确，如果按照进藤说的那样下，王座的白子就还有一线生机，那么终局时，谁输谁赢就很难说了……
抬眸望向对坐的光，两人目光在空中不期然地交汇。
光瞳眸中散发出的熠熠神采，脸上因发现这处破绽而兴奋的表情，竟让亮有一瞬的失神。只是定定地望着对坐的少年，周遭的一切都仿佛被消音般听不见，也感觉不到，只余下心底一个声音在无声叩问，如果说最初是被他身上若隐若现的棋神的幻影所吸引，那么现在呢？与自己年龄相仿的棋士并不只有进藤一人，为什么却独独无法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真的只因为他的围棋吗？那又为什么，此刻他只是坐在自己的对面，便会觉得安心，只要想到往后的棋路上会一直有他的身影，就觉得自己可以变得非常坚强？
换做以往，如果看见与自己说话时，塔矢忽然走神，光绝对会不留情面地抱怨一通。
可今次，想到塔矢的沉默很可能是由于被自己敏锐的洞察力所震惊，光不免更加得意几分，说出的话语也更加坚定起来：“所以，我看啊，座间王座这局棋就是输在太保守了！大多数棋手，可能都觉得只要稳固地占有实地，就一定有办法取胜。保守的下法固然是获胜的必要条件，但并不能保证最后就一定能获胜。满分是100分的话，保守的下法最多只能打90分[1]。虽然你一直说我下棋总是喜欢冒险，但我并不觉得大胆实践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好的。与其为自己没做过的事情后悔，不如在自己做过之后再后悔。即使输棋，也至少尝试过了……”
回到家，光把书包一扔就往床上躺了个四仰八叉。
不得不说，他今天的心情出乎意料地好。印象里，还是第一次说得塔矢哑口无言，就连他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的口才。
嘿嘿……
对了，塔矢的电话号码！
光连忙起身从书包里把亮写的纸条拿出来，坐在书桌前端详了好一阵。
以自己丢三落四的习惯，估计没几天都找不到了吧？
嗯，估计这样应该就没问题了！
几分钟后，看着桌上6张写有一模一样号码的纸条，光把笔往桌上一扔，分别将其中的5张纸条放在书包夹层里、秀策棋谱里、书桌台灯座上、贴身衬衣口袋里、电话座机玻璃下，另一张塔矢原版的纸条则被珍惜地收进了抽屉里。
做完这些事后，光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自己这到底是在干什么啊……想要找塔矢的话，即使手机号码弄丢了，还是可以直接打电话到他家里，或者去围棋会所找他吧。
像是要摒除自己杂念般，光再度坐到我中央的棋墩前——
现在不是可以松懈的时候。塔矢距离王座头衔已经只有一步之遥，自己下周也还有棋圣赛的手合淘汰赛。如果不出意外，赢得下一轮的淘汰赛后，他将再次在正式比赛上与塔矢相遇！
终于，来到王座战第五局终回战。
光到达检讨室时，房间里已经坐满了人。除了绪方先生、桑原本因坊之外，和谷、伊角、芦原、冴木等人也都在。
看到光，和谷赶紧招呼他坐下。
而此时的对局室里，空气仿佛凝固般，早已充斥紧张的压迫感。
十点整。第五局正式开始。
“请多指教！”
“请多指教！”
这一局，王座执黑，第一手“星”。
对局开始后，王座与塔矢都下得非常稳，布局伊始，先后分别大致划定了各自的领地范围。
局面是在第47手时，急转直下。
塔矢在长考之后，竟放弃巩固白棋左下角的实地，而选择单枪匹马闯入黑子右上方阵地，企图在缩减黑子实有领地的同时，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塔矢居然下了这一手！
检讨室里顿时一片哗然。
和谷望着盘面，小声喃喃：“估计也只有塔矢敢这么下吧。要是换做别人，肯定觉得那人脑子有问题！”
就在这时，检讨室里忽然有人低呼：“啊，出现了！”
只见频幕上倏尔闪过座间王座紧咬折扇的画面，而这一画面，无疑宣告着塔矢正对现任王座头衔持有者的步步紧逼！
然而，无暇顾及他人反应，光双眼紧盯屏幕。即使隔着屏幕，他也仿佛依旧可以感觉到自隔壁对局室传来的硝烟弥漫。
塔矢，你究竟打算怎样利用这一手？光放在膝上的双手，不由紧握起来。
——安全之策，绝非万全之策[2]。
那日，光在围棋会所说的这句话，给亮带来的说是极大的震动也不为过。
说起来，之前一起检讨时，进藤就说过类似的话。不能因为自己的喜好而下棋。即使不是自己喜欢的棋形，需要时也必须果断出手。
进藤，此刻的你一定就在隔壁检讨室里，观看这场对局吧。
对弈室里，无声地用两指夹取一枚白棋，亮双目冷静扫视面前棋盘，随即目光一凛，右手在棋盘中路果断落下一子。
“11之十二”，肩冲。
这……就是我，塔矢亮现在的围棋！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chapter 1(2)
